草场院每年拿出来的市税银子,也可以说是每年的银利是五十万两银子,相当于半省的银税。
都察院、五城兵马司等众多衙门分走了三十万的银子,只给嘉祯皇帝分了二十万两银子,还让嘉祯皇帝误以为自己拿了十钱银子,官员们拿走了六钱银子。
李冕一厘银子都不要,不仅挑明了草场院每年的银利,还把所有的五十万两银子全都送到了宫里。
相比较官员拿的大头,皇帝只拿了小头。
更让嘉祯皇帝感到愤怒的一件事。
嘉祯皇帝自以为朝局一直在他的掌控里,谁曾想,已然有了脱离掌控的迹象。
这对于嘉祯皇帝来说,比起损失了三十万两银子,更让他难以接受。
冯宝当晚就带人前往了卢光祖家里,抓走了卢光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也不允许他有好下场。
嘉祯皇帝要拿着他的小命来杀鸡给猴看,敲打严党、东林党等官员,谁要是再做出了欺上瞒下的行为,只会落得一个抓进诏狱的下场。
孙传庭只要细细回想李冕的手段,心里总是忍不住的心潮澎湃起来,从没见过这般纵横捭阖的手段,心里有了佩服。
不过,孙传庭更想看到李冕对于这件事的收尾,尤其是怎么养活李定国、贺锦、老回回等一票青手把棍。
不论是李定国身边的养济院兄弟,还是贺锦招揽的漕工,老回回叫过来帮衬的灶户,想要控制整个草场院,少说也需要数百人。
马云担任了草场院的税监太监,上面有人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掌控草场院十成的娼妓赌坊,到那时就是数百张嗷嗷待哺的嘴。
李冕把草场院的银利全都交给了宫里,数百人的活路就成了问题,还不仅仅是吃饱穿暖那么简单,还得让他们赚来足够的银子。
不然,没人肯用心卖命,只是依靠情义两个字,维系不了多久。
李冕正要去办这件事,招了招手,安排一名丫鬟去叫来雉奴和秦良玉,一起前往的草场院。
李冕、孙传庭两人闲聊的牡丹台花架下,紧靠着前庭和中庭之间的白墙,绣房又在白墙附近。
两人的交谈声,一字不差全都传到了绣房里。
长平公主卷起了红罗褙子的袖口,提着湖笔,坐在红木书案前处理账册。
在听到两人的交谈声以后,长平公主放下了手里的湖笔,搭在官窑笔搁上,推开了柳条窗格。
她静静听着下方两人的交谈,听到一两银子十六钱的说辞,脸靥先是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很快又是若有所思,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驸马所说的话。
“吱呀——”
红桥今天换了一身银红比甲,脚上踩着一双花缎子高底鞋儿,看起来比起平时高了一些。
她怀里还抱着一匹妆花织金缎子,迈步走进了绣房里,先是把手里的妆花织金缎子,放在红木半月桌上,埋怨着看了一眼长平公主,忙去点燃了两盏白釉高脚灯。
等到晕黄的灯光,照亮了略显昏暗的绣房二楼。
红桥拿起妆花织金缎子,走了过去,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御马监的大太监王振,今天突然派来了一名干儿子,给府里送来了十匹妆花织金缎子。奴婢原本不想收下,这个狗奴才自从皇后娘娘前往了金陵以后,不念任何旧情,从来没说给府里送过孝敬,姑爷刚刚把得罪咱们的卢光祖送进了诏狱,狗奴才王振就派干儿子送来了孝敬,着实不是个东西。”
长平公主目送李冕离开了前庭,听到红桥说的这话,转过脸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缎匹。
以她对于金银缎匹的寡淡性子,不把这些身外之物放在心上,也是不由满意了王振的大手笔。
王振作为宫里的八虎之一,以前没有必要给一位庶出公主送孝敬了,这也是过去不怎么理睬府里的原因。
这一次也不知道出了什么考虑,派遣干儿子送来了十匹妆花织金缎子,这可是江宁织造每年送到宫里的贡品。
市面上买不到,就连王振想要买来几匹送给对食的宫女,也得亲自去找同样是八虎之一的江宁织造太监汪直。
今天抬手就送来了十匹妆花织金缎子,可谓是大手笔了。
长平公主不在意这些绸缎的银价是多少,在意的是王振的态度,把她当成公主对待了。
长平公主接过来妆花织金缎子,轻轻抚摸,感受着缎匹的光滑亮丽,笑盈盈了:“家里有个男人确实是不一样了。”
红桥哼了一声,何止是不一样了,那些胆敢用权势来压迫公主的狗官,全都是被姑爷收拾了。
尤其是跳得最欢的卢光祖,到现在还没从诏狱里出来,恐怕出不来了。
就算是能够从诏狱里出来,也会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红桥心里得意极了,又开始帮着姑爷说好话了:“奴婢看谁还敢把公主当成软柿子,以为皇后娘娘去了金陵,公主就任人欺负了。有了姑爷撑腰,谁要是再敢欺负公主,卢光祖那个狗东西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长平公主知道这些话全都是红桥故意说出来,说给她听,帮着驸马说些好话。
她不得不承认,这些好话确实很中听。
李冕在她心里的分量又重了一些,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长平公主放下手里的妆花织金缎子,关闭了窗棂,嘱咐了一句:“驸马现在掌管府里的银钱了,这些缎匹便交给他入库,也任由驸马处置,想赏给谁都行,无需再给本宫禀报了。”
红桥俏脸上露出了慈笑,立即抱着妆花织金缎子离开绣房,带着几名丫鬟把所有的孝敬送到东梢间书房。
姑爷又被孙传庭给拐跑了,等到姑爷回来以后,交由他处置。
还没到红桥迈出绣房的门槛,身后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长平公主轻声唤了一句:“过几日,你陪着姑爷去一趟京城里的红螺寺,找到寺里的知客僧,合算……”
长平公主话说一半,轻咬红唇,在她身上出现了永远也不可能出现的扭捏。
长平公主咬了咬贝齿,说出了难以启齿的下半句话。
“合算本宫与驸马的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