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在此处枪毙了大表弟,对那吾来说也是轻而易举,外面的军官和士兵全是他的心腹。
枪口就在眼前,大表弟没有畏惧,他天天耍弄的可是大口径火炮,加上如今战场上的监狱,一把小小的手枪唬不住他。
“那吾,不要执迷不悟了,皇帝大势已去。”
“我为了保卫国家而死,死得其所,宁死不做亡国贼。洛汗?一个商人罢了,满眼全是利益,他能给人民带来什么?”
“皇帝又能给人民带来什么呢?”
“陛下在改!陛下一直在尝试变革!”那吾愤怒的挥舞手枪,“在陛下得到实权后打算扶持商业,也说过要解放民巴,你们这群人为什么不给陛下一点时间?你们为什么如此心急?不!不是你们,是洛汗,那个利欲熏心的商人。”
“归降吧,我保你。”
“你只是一个小小的炮兵指挥官,你能保谁?况且想让我归降,也要问这把枪答不答应。”
“那些年轻人怎么办?还有老人,就这么给皇帝陪葬?”
“你弄错了,不是为皇帝陪葬,是为这个国家陪葬,为我们愿意奋斗终生的祖国陪葬。”
事到如今,大表弟知道劝不动的,那一腔浓烈的爱国情怀甚至感染到了他,但是没办法,投身皇帝的话对不住那枝。
大表弟做出了无法再度更改的抉择,他随即说道:“别拿那东西在我面前摆弄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再规劝。只是,台郃在哪?我想见见他。”
“他死掉了!”
“是我干的?”
“不是你,如果他真的死在了炮火之下,你这辈子怕是都要内疚。好在他牺牲在了别处,没有被自己曾经保卫过的人民干掉,我多么希望像他一样!”
那吾几次摆弄手枪,像是在犹豫是不是崩掉眼前这个亲戚。
处在战场尤其是惨烈的战场上,人的心理会出现很大很大的问题,包括尚且存活的民巴们,类似的心理问题影响了他们未来的一生。
以至于后来,有一伙退役民巴组成的团体,由于闹的太过火,被当地的卫戍部队所消灭。
很多战场退下来的士兵无法回归正常生活,性格在残暴和悲凄中来回转换,他们不敢靠近接口,生怕会有地雷埋在土地之下。
那吾时好时坏,上一刻计划着打死大表弟,下一刻叫外面的亲信拿来了烟酒。
两个人痛饮,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着。
大表弟讲述了救那枝回来的全过程,那吾却总是旁敲侧击的想问一问火力部署。
酒精麻痹大脑,有几次,大表弟差点说出了秘密武器的事情。
期间,那吾笑道:“一百多门火炮?难怪最初的火力如此猛烈。只是可惜了,我们没办法绕过去偷袭你们的火炮阵地,你的指挥官在防守上的造诣相当高。你之前说他叫什么?左蓝?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熟悉?不应该吧?”
“是那个混账东西!是他!我们通缉过他!”
那吾全想起来了,整个事件做了一个串联,从最初带着民巴闹事,就有这个人的影子。
想到这里,他恨到咬牙,恶狠狠的说:“左蓝!卡莱!我应该枪毙你的!”
后悔也没用了,那个曾经在好多贵族之间游走过的商人,如今羽翼丰满了。
酒兴正浓,一个人突兀的闯入。
这人一来,大表弟迷糊的酒意清醒了一大半。
“表哥!”
“余涟先生?您怎么来了?”那吾慌忙起身,“不会是……”
余涟扫了一眼酒水,嗅着空气中的酒气承认:“嗯,有人通知我了。”
“余涟先生还真是哪里都有自己人。”
“不要责怪他们,这次我必须要来,还有酒?”
“有。”
从诧异中反省自己,那吾认为这种事太正常了,也不介怀手下的背叛,更不在意余涟会告发自己。
大表弟热泪盈眶,他好久没见过自己表哥了,对于如今的他而言,余涟就是他的家长。
他什么话都对余涟讲,从大乐到回国,从王军到强青军,从认识的军人到那枝。后来,他讲了在洛汗那边的所见所闻。
余涟认真听着,他还告诉大表弟,自己曾经在台郃排长手下服役。
这几年里发生的很多事倾诉出来,大表弟明显舒服多了,他希望余涟能跟自己回去。
余涟自然拒绝了好意,顺便还道出了跟左蓝的交情,在商会和幸运公主号上。
“他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对手,你跟着他也还好。”余涟根据大表弟的讲述总结,“只是你口中的新时代真的是正确的吗?像你所讲的,底层人民不再被压迫。”
“是的,很正确,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恐怕不会,洛汗所建立的制度带来的问题太多了,底层人民的日子只会更差。也许由商业为核心确实能够带动国家发展,可未来也是个巨大的问题。
商业意味着竞争,商人能创造就业机会,也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很多很多人。逐渐的,商人群体会在你口中的会议中占据巨大地位,甚至会控制到官员和军队,让商不再是单纯的商。
而底层人民想要活下去则必须劳动,为商人工作,从而令商人获得越来越多的资产,资产再累积资产,贫富差距会拉大。贫富差距拉大,商人插手国家管理,这会带来什么后果?
洛汗活着还能压制住,等哪一天洛汗下台或者去世了,这个国家也会成为商人和资产控制的国家。到那个时候,底层人民只能生活在高节奏和仅仅满足温饱的艰苦生活。虽然在皇帝的统治下,人民生活的也不算好,但满足感和幸福感还是有的。
皇帝固然是皇帝,但是皇帝会爱自己的人民。商人是商人,但商人绝对不会爱手下的工人。”
醉意朦胧,大表弟懵懂地问了一句:“有皇帝才好?”
“并不是。”余涟说着看了看外面,“能给底层人民带来希望的绝对不是皇帝,也不是商人。能给人民带来一切的是团结,是人民自己。但我不是什么圣人,无法想象到那样的国度是什么样子的,说不定工人和民巴这些劳动者的地位能跟皇帝一样平等。到底该是什么样的制度?怕只有伟大到和人类灯塔一样的伟人才能预见到。
我并不排斥改朝换代,这是历史的洪流,无法阻止。我只是尽我所能,让身处于历史变迁中的普通人吃上一口饱饭。吾弟,你的妻子说的不错,等一切结束后离开会议吧,那不是你能待的地方,和那枝好好生活。”
大表弟郑重的点头,他对自己这位表哥是五体投地的诚服,何况这个表哥还身先士卒经历过战场。
说完余涟认为不算重要的话题,他话锋一转:“我没有好好管过你,也没有尽过一个哥哥的义务。弟弟,未来的路需要你自己来走了,这次听哥哥的话,离开风暴的中心。我有一些金子放在庄园泳池的底下,等你们攻克了王都就去取出来,用这笔钱和那枝好好生活。”
余涟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像一个家长的口吻,大表弟的眼泪瞬间决堤,在这个世上,除了亲近的人,还有哪个说真话?哪个还能互诉衷肠?
“哥,跟我一起走吧。”
“我还有需要奋斗的目标,弟弟,不要想着劝降某一个人了,能坚持到今天的有哪一个不够忠诚?回去吧。”
“表哥?我再待一会。”
“回吧。”
余涟简单的两个字不容许拒绝,那吾当下表示有办法送大表弟离开。
为什么余涟今晚会来,他真的害怕大表弟愚蠢的劝降行为害了性命。
要最后的离别时,大表弟都哭成泪人了。
余涟感叹的看着夜空,最终的决战就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