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细雨楼内按照楼层高低区分出不同等级的消费区。
二楼最低,六楼最高,一楼大厅因为经常举行酒会、诗会的缘故不计算在内。
每一楼层风尘女的姿色才艺自然也是随着价格水涨船高。
可即便最便宜的二楼,这里的风尘女无论姿色还是才艺都比其他青楼要高出不少。
二楼的一间雅室内,穿着一身锦袍,胖墩墩好似富家翁的薛老大与他最得力的手下李觅相对而坐。
两人此时正在商谈要事,因此并未叫风尘女陪伴。
李觅浅浅喝了一口酒后沉吟着说道。
薛老大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满面愁容的叹道。
两人说的就是今日缉仙司清剿四城拐卖人口团伙的事情。
薛老大闻言似有所悟,沉吟半晌道。
李觅点了点头,正要详细解释自己为何会这边猜测,外边突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薛老大立刻紧张的站起身来,肥胖短粗的手掌朝靴筒里藏着的短刃摸去。
可随即想起来,这可是在金风细雨楼啊,之所以会选在这里与李觅会面,不就是因为这里是京都城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吗。
当然,前提是有足够的银子在这里消费。
李觅倒是镇定许多,朝薛老大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轻步走到门前,打开一条缝隙朝外面看去。
薛老大闻言立刻来了兴趣,金风细雨楼里竟然也会出人命,实在是个稀罕事,必须去围观瞧瞧。
一楼大厅角落,荣非循着女子尖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对正面的二楼游廊上围聚了许多人。
白自在面露兴奋之色,抓起桌上的酒瓶塞入袖中,就朝通往二楼的楼梯跑去,刚跑出没几步却是又折返了回来,朝荣非问道。
未等荣非拒绝的话说完,白自在已经一把拉住荣非的胳膊,带着他一起朝楼梯跑去。
这个白自在看起来身高体型与荣非相仿,可力气却是大上许多,在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荣非还真拗不过他。
一楼大厅正在进行的诗会此时也已经暂停,不过那些士子儒生们碍于身份气度并未像白自在这般猴急的冲上去,只是站起身来仰头向二楼观望。
可即便如此,二楼游廊上也已经挤满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看着如此多的人拥挤在木头搭建的悬空游廊上,荣非眉头便皱了起来。
太危险了,若游廊一旦坍塌,怕是会死伤
无数。
白自在却是没有荣非的这份担心,像个冲锋陷阵的战神,左冲右突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竟是带着荣非硬生生挤到了出事房间的门口。
刚在门前站定,荣非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房间的门敞开,门口的地板上散落着点心和摔碎的瓷盘,还有血迹从房间里蔓延出来。
荣非顺着血迹朝房间里看去,却是被一群人挡住了目光。
房间里站着十多个人,其中一个是金风细雨楼的管事,还有两个身高体壮的打手及一个瑟瑟发抖、面色惨白的侍女,剩下的几人从穿着上看应是这里的龟公。
荣非听到侍女用颤抖的声音讲述道。
听过侍女的讲述后,管事的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打手和龟公散开。
荣非也终于看到凶案现场。
房屋中央的地板上躺着一具衣衫整齐的男尸,尸体心口位置有明显破损,前胸的衣衫被血液浸透,尸体身下也有大滩的血迹。
一名浑身是血的女子坐在尸体旁,目光呆滞,口中喃喃有词。女子的左手拿着一柄匕首,右手撑在地板上。
看了一眼女子的状态,再看看一旁的尸体,荣非面露疑惑之色。
管事给身旁的打手使了个眼色,打手会意欲将女子手中的匕首夺下。可就在打手的手碰到女子手指的时候,女子突然尖叫一声,双手持着匕首胡乱挥舞起来,口中嘶声喊道。
面对尖锐的匕首,打手一时也不敢上前,生怕被这个疯女子给伤到。
管事见状没好气的骂了打手一声,而后抄起一张矮凳劈头盖脸的朝持刀女子砸去。
矮凳砸到女子的额头上,女子惨叫一声昏了过去,匕首也应声落地。
管事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沉声对两名打手吩咐道。
一名三十出头的龟公凑上去请示道。
刘管事的心情很不好,恼怒的给了龟公一个耳光骂道。
金风细雨楼开张营业许多年,客人玩死风尘女的事常见,风尘女刺死客人却是头一遭,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会对生意造成很大的影响啊。
生意受影响倒也没事,自己不过是个管事,不管生意好坏每个月就拿那么多的工钱。可偏偏今天是自己当值,万一到时东家追究起责任来,自己还是要遭殃。
扭头看了一眼房间外挤满了看热闹的客人,刘管事心中的怒火更盛,朝龟公吼道。
刚刚挨了一个耳光的龟公连声应道,就要去关上房门。
游廊上这时也有几个龟公挤了上来,
陪着笑脸疏散看热闹的客人。
这边见那个风尘女已经被打手用麻绳捆绑起来,刘管事气急败坏的吼道。
荣非今日改头换面来这里是为了追查人口失踪案的线索,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刚刚刘管事的那句在荣非听来异常的刺耳。
而且看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是把那个风尘女当成杀人凶手,要对其动用私刑了。
见死不救不是荣非的性格,维护行业尊严是荣非的责任,于公于私都没有继续袖手旁观的道理。
一把推开前来关门的龟公,踏步走入房间,指着被捆绑起来的风尘女说道。
刘管事闻声转过头来,先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关门不成的龟公,而后将荣非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打扮倒是人模狗样,但老辣的眼光一眼就看出荣非身上的衣衫布料普通,剪裁普通,腰间也没有佩戴玉器一类的饰品,应该不是什么权贵子弟。便斜着眼睛冷声道。
说着便伸手来推荣非。
荣非朝旁让开一步,避开刘管事的手掌,心中正犹豫是否表明身份插手此事的时候,刘管事却是指向荣非身后喝问道。
荣非回头,只见白自在一脸兴奋的跟了进来。
这家伙还真是能凑热闹啊。
刘管事被气得脸都绿了,指使房里的打手和龟公撵人。
白自在突然快走两步去到刘管事跟前,把刘管事吓得正要后退却是被白自在一把抓住胳膊让其动弹不得。
白自在低声对刘管事说道,随后抖了抖衣袖,露出手中拿着的一面铜牌。
看到铜牌的刘管事脸色一变,喃喃念道。
白自在拍着刘管事的脸夸赞道。
两人距离很近,对话时声音压得很低,便是房间里的打手和龟公也看不到白自在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
可荣非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听得真真切切。
白自在怎么会有缉仙司的令牌?
荣非先是有些发怔,可随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朝腰间一摸,果然摸了个空,从李駉那里借来的令牌不见了。
因为进出城时要核查身份,所以荣非并未将铜牌放入储物玉环,而是塞在腰带里方便取用。
却不知何时被白自在给偷了去,而且还当着自己面明目张胆的拿出来冒充缉仙司捕快,这家伙到底是要干什么?
刚刚还满面怒容的刘管事看到缉仙司铜牌后表情顿时一变,露出谄媚的笑容拱手道。
缉仙司的捕快有品级,自然就与其他衙门的捕快不同,是官,而不是吏,称一声大人并不为过。只不过往日的缉仙司是个受气包,也就没人将称呼的问题当回事。但现在的缉仙司却是已经今非昔比,连大东家常衙内都要主动上门和解,他一个小小的管事有哪里开罪的起。
在荣
非的注视下,白自在非常自然的将偷来的令牌塞入怀中,笑着朝刘管事问道。
刘管事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应道。
白自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荣非看了他一眼,心道等处理完这里再找你算账,而后指着被绑起来的女子说道。
刘管事照着打手的屁股踢了一脚怒斥道。
房间外面,龟公们的劝阻并未生效,游廊上依旧挤满了看热闹的客人。
慕容秋水和荣兰也挤在人群之中探头朝里面观瞧。
慕容秋水奇怪的嘀咕道。
白自在刚挤进房间里时,慕容秋水就认出他来。白自在背对门口与刘管事嘀嘀咕咕时,慕容秋水将灵力运至双耳,将两人的对话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身旁的荣兰扭头问道。
慕容秋水语气不善的回应道。
人群另一端,朱乐瑶和刘映蓉也在翘着脚朝房间里观望。
二女还是第一次遇到人命凶案,心中又是好奇又是害怕,但好在周围人足够多,阳气够盛,因此才敢壮着胆子朝里面观瞧。
当看到浑身是血的风尘女和尸体时,朱乐瑶被吓的啊的一声将头钻进刘映蓉的怀中。
杀人现场竟是如此的可怕,那个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怎会如此狠心做出这等残忍之事。
血淋淋的画面在朱乐瑶脑海中不停的闪现,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抹去。
朱乐瑶越想越是害怕,胸腹间更是翻江倒海,恶心的随时都可能吐出来。正想叫刘映蓉赶紧带着自己离开这等可怕之地,却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
咦?
那个风尘女不是杀人凶手吗?
怎么可能呢,用看过的话本里的话说,这是人赃俱获…不对不对,应该是人证物证具在才对。
房间里只有那个风尘女和尸体,风尘女身上染血,手中有刀,当然就是杀人凶手喽。
此时朱乐瑶的注意力被说话之人吸引,顿时感觉没那么怕,也没那么恶心了,抬起头来先看了一眼刘映蓉。
刘映蓉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房间里的两个年轻男子。
朱乐瑶心中暗道不愧是不让须眉的刘姐姐,自己也要多向她学学才是。
想罢,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踮起脚尖朝房间里看去。
刘管事指挥着打手给***春香解绑,荣非则是趁着这个时间检查了一下尸体。
待捆绑春香的麻绳解开后,荣非让人打来一盆凉水,找来一块丝帕用水打湿后覆盖在春香的额头上。
在冷水的刺激下,被打破额头昏过去的春香轻吟一声悠悠转醒。
醒来后先是迷茫的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尸体上,惊叫一声双眼翻白又要昏过去。
荣非连忙凑过去用胸膛抵住春香瘦弱的肩膀让其不至于倒下,左手轻拍她的后背,右手拿着浸水的丝帕不停擦拭着她的脸颊,同时温言说道。
春香一把抓住荣非的手死死攥住,带
着哭腔胡言乱语道。
如此反复数次,春香的情绪终于是平静了许多,不过整个人还是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蜷缩在荣非怀中。
荣非继续温声慢语的安抚道。
啪!
一旁的刘管事看的有些心急,忍不住呵斥春香。可未等他说完,白自在就扬起手臂给了他一记耳光,硬生生将后半截话给打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的春香楞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此时正抱着自己的男子没有说谎,他和另一个脸上带着坏笑的男子都是刘管事也惹不起的人,他们两个真的能帮到自己。
抓住了救命稻草,春香的状态顿时好了几分,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后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