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鱼不依不饶,继续说道:“这个不会,那个不会,外行指挥内行,怪不得弄得一汰糊涂,不如早点关门大吉算了。”叶枫道:“人无自知之明,坑人又坑己。”
上官笑摇头笑道:“此言差矣,谁说开饭店的,非得厨艺精通?难道骑白马的就是王子?唐僧骑的也是白马啊,谁说长着翅膀的就是天使?麻雀也有一对翅膀啊。”
赵鱼微笑道:“看来我误会你了?”叶枫道:“赵大哥,你多说无用,此人练就了一门神功,任你如何攻击,根本伤不了他的分毫。”赵鱼愕然道:“什么神功?”
叶枫一本正经道:“乌龟王八蛋功。”赵鱼瞪大眼睛,奇道:“我孤陋寡闻,只听说猴拳,蛇拳,走猫步,乌龟王八蛋功,怎么使?难道一会儿伸头,一会儿缩头?”
上官笑嘿嘿冷笑,并不答话。叶枫道:“此乃上官帮主独创,不过练这神功并不太难,须取一千个千年老龟的壳子,捣碎成粉,敷在脸上,一日一次,连敷一千天……”他说得煞有其事,众人不知真假,忍不住齐齐往上官笑脸上看去。
赵鱼似乎听明白了,喃喃说道:“原来上官帮主是千年老龟附身,怪不得脸皮厚得不得了,乌龟王八蛋功,这个名称很好,一般人想不出来,简直神来之笔,有学问。”
众人抑止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叶枫又道:“再取一千个千年王八下的蛋,俗称王八蛋,一日一个,连服一千天……”赵鱼恍然大悟道:“上官帮主一直瞎扯蛋!”众人笑得前俯后仰,伸不直腰来。
叶枫道:“所以神都帮这几年生意兴隆,财财滚滚,原来在上官帮主这个乌龟王八蛋带领下,干的都不是人事。”赵鱼点头道:“说得有道理。”
上官笑心中恨极,脸上却不动声色,眼睛扫视众人,冷冷道:“客人不满意怎么办?我们别无选择,只有做到最好,想保住手中的饭碗,一个办法,豁出去了。”
叶枫道:“又来忽悠别人了。”赵鱼道:“人家本来是不要脸皮了嘛,兄弟何必说得那么直白?”上官笑右手抖动,指指点点,道:“你们几个,平时机灵聪明,精干老练,看来只有你们才能让我放心。”
这几个被点到的人脸色惨然,不由自主退了一步,畏惧之色跃然面上。叶枫叹道:“去不得啊,莫做别人的替死鬼。”
上官笑怒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平时把你们当大爷供养着,关键时刻,难道不应该为我做点甚么吗?”说到底他就是不出手。
他把自己的性命看得重若泰山,把别人的性命却视如鸿毛。只要他安然无恙,哪怕在场的人,死得一个不剩,他也不会难过伤心。
在他的眼里,这些人本来就是替他消灾除难的挡箭牌,炮灰。这几人知道上去凶多吉少,支支吾吾叫道:“我……我……我们……”
上官笑眼中陡然杀气大盛,手按钢刀,冷冷道:“要我跪下来求你们么?”霍守业两人拔出长剑,厉声喝道:“不听上官帮主号令者,杀无赦!”
这几人心里一寒,知道不去只怕死得更惨,当下凄然一笑,道:“帮主,属下死不足惜,只是家中儿女年幼,还望帮主照顾他们长大成年。”
上官笑淡淡说道:“你们尽管放心就是,你们的儿女,就是我的儿女,我将视为己出,悉心抚养……”叶枫顺着上官笑的意思,截口说了下去:“你们的妻子,也是我的妻子,我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好她们……”
赵鱼“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道:“挖兄弟墙角终究不对的,不过上官帮主是乌龟王八蛋,做的都不是人干的事,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叶枫幽幽叹了口气,模仿着上官笑的腔调,阴阳怪气道:“我上官某人生来患有怪癖,爱别人的老婆,远甚于爱过自己的老婆,倘若那位兄弟不在了,我更乐意替他填补空缺,行丈夫之事。”此言一出,众人不由齐齐脸色大变。
上官笑品行不端,喜欢调戏帮中兄弟妻女,是神都帮公开的秘密。叶枫胡说八道,居然误打误撞,触及了众人忌讳。
众人心道:“他妈的,老子替你卖命,你来偷老子的女人,老子丧命不算,死后头上,还戴一顶绿帽子,老子不干了。”一时间人心浮动,相互观望。
赵鱼道:“上官帮主对下属的关怀当果然体贴周到,别具一格,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以名垂青史了。”叶枫哈哈大笑道:“君子爱人以德,我上官某人是见了女人就爱,处处留情,故而德高望重,受人尊崇。”
上官笑听他们风言风语,恨不得冲上前去,拔刀猛砍他们几刀,方消心头之恨,当下强忍怒气,向众人道:“他们挑拔我们兄弟的情义,用心险恶,大家莫听他们血口喷人,信口雌黄。”
众人铁青着脸,并不应声,心道:“你当我们是傻子么?上个月刘三兄弟才死了三天,你就奸污了他的妻子,钱宽兄弟妻子长得飘亮,你就设计害死钱宽兄弟,霸占了她的妻子,前几天你杀了张长老,还不是想把张长老的妻子纳为小妾?”
叶枫察言观色,见得众人面有愤懑之意,心中大概知道了七八分,笑嘻嘻道:“古人云:兄弟不分家,我们神都帮是个大家庭,照此类推,你们的女人当然就是我的女人,不过我的女人还是我的女人。”
他的话说得阴损无比,众人有的咬牙切齿的低声咒诅,有人握紧了拳头,满脸悲愤之色。赵鱼惊讶道:“上官帮主,这是甚么道理?只许你玩别人的妻女,岂非霸道得很么?就像某些酒店写的,谢绝自带酒水,最低花销一两银子,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
叶枫摇头晃脑道:“因为我的拳头比他们大,因为我是神都帮帮主。”他们一唱一和,把上官笑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法发作出来,倘若因此动怒,岂非正中了这两个活宝的下怀?最要紧是先稳住人心。
上官笑缓缓说道:“我神都帮开帮百多年,在江湖能有一席之地,既有机缘巧合的成分,更多的是各位兄弟团结一致,精诚合作之故。”叶枫道:“兄弟同妻,不分你我,当然团结得不得了。”
赵鱼道:“和这种人做兄弟,等于老婆都是他的了。”上官笑却似一句话也没听进耳中,道:“团结是我们神都帮的根本。”众人心道:“且听他说些甚么。”
上官笑道:“不错,我的确做过不少荒唐,让兄弟们痛恨之事,你们甚至取了我的性命,也不过分,只不过无论谁来当帮主,神都帮的大旗不能倒,神都帮的火种不能灭。”他侃侃阵辞,毫不掩饰将众人对他的怨愤吐露出来。
众人尴尬不已,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就连赵鱼两人也佩服上官笑干得漂亮,叶枫心道:“奶奶的,投之亡地而后存,置之死地然后生,乌龟王八蛋功练得真好。”
上官笑凝视着神都帮众人,昂首说道:“我知道我的所做所为,不仅不配做你们的帮主,而且按照帮规,是要处以死刑的,假如我的死,能够唤醒众兄弟的斗志,重振神都帮雄风,那么请你们杀了我吧!”
叶枫心道:“戏演得真好。”众人面面相觑,无不愕然,上官笑忽然厉声喝道:“执法长老何在?”只见人群中战战兢兢走出一条汉子,满头大汗,道:“属……属……属下在,帮……帮主有何吩咐。”
上官笑问道:“帮规第七条,淫**女,该如何处置?”执法长老抹抹额头汗水,道:“按……按……按照帮规,该杀……杀……杀。”上官笑向众人看了一眼,道:“我品行不端,无视帮规,坏了名声,我该死,今天就从我开刀,将害群之马一一杀了,神都帮也就干净了。”
众人一听,心里忽然一震:“我们做的坏事还少吗?”神都帮人人恶贯满盈,倘若真按帮规行事,每人都得以死谢罪。上官笑是不是以退为进,逼他们就范?
上官笑朗声道:“做错了事,就得接受应有的惩罚,执法长老,请拔出你的刀!麻烦你动作快一点,别让我受零零碎碎的罪。”
执法长老手按在刀柄上,手臂颤栗得极是厉害,哪敢拔出自己的刀?何况他也是不干净的人,所做的恶事,未必会低于上官笑。
上官笑厉声道:“国有国法,帮有帮规,你害怕甚么?顾忌甚么?你不敢动手,我自行了断便是!”伸手就要抢夺他腰中的钢刀。
执法长老惊得魂飞魄散,腾腾地连退了几步,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咚咚咚地叩起响头来,道:“属下愿为帮主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众人见得执法长老屈服,忙跟着跪了下来,齐声道:“属下听从帮主的指挥。”
上官笑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场危机弥散得干净,心头得意,放声大笑,道:“那么麻烦兄弟们,替我好好招待,这两位苛刻刁钻的客人吧!”登时跃起十余人,挥动兵刃,无招无式,乱砍乱削,往赵鱼身上劈去。
赵鱼皱眉道:“这是什么节奏?我要的是精益求精,不是以量取胜!”既然众人无招无式,瞎打一通,他也如法炮制,钢刀舞得呼呼作响,打法近乎流氓无赖。
身为捕头,整天面对地痞混混,对于他们杂乱无章的打法,当然是潜心钻研过,尽可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钢刀全从希奇古怪的方位,向众人刺削而至。
众人闪避不及,被他砍伤了好几人。叶枫不由得心念一动:“最有效的招式,应该精干凶悍,华山派武功,虽然精妙绝伦,但中看不中用的地方也很多,若把那些花花花草,统统去除掉,不是更加厉害?”
上官笑冷笑道:“胃口不对,可以向我说一声,我可以改进,无缘无故伤我的伙计做甚?果然难伺候得很。”赵鱼身子轻轻闪动,放一个人进来,那人以为占了便宜,心中大喜,兵刃疾刺赵鱼的胸口。
赵鱼突然身子旋转,钢刀反斩,将那人的右臂斩了下来,骂道:“你妈妈的,胆敢偷工减料,麻婆豆腐居然不放花椒?我是经验丰富的吃货,想瞒天过海,没那么容易。”
那人断了一臂,并不后退,反而大吼一声,扑了上去。上官笑大叫一声好,道:“帮中人人都像田光兄弟一样,勇武英豪,试问天下,谁敢与我们为敌?”
赵鱼道:“你不服是不是?我人赃俱获,决不会冤枉你的。”钢刀嗤的一声,在那人大腿划了道大口子。
那人痛极大叫,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地。赵鱼一脚把他踢飞出去,道:“偷窃虽是罪,却不至死,我不想为难你,你走吧。”
上官笑道:“看来你们是诚心来找茬的了,甜的,辣的都不要,不如上道大杂烩,酸甜苦辣,参杂其中,总有一味,你们会喜欢的。”
神都帮众人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猛地间发一声喊,百多号人一涌而上,各挺兵刃,向他们两人刺了过去。两人大笑道:“酸甜苦辣,总有一味会喜欢的,上官帮主想得真周到。”展动身形,分别迎敌。
大屋内顿时兵刃碰撞,惨呼声此起彼伏,那些受伤的当然是神都帮中人,**咒骂,不绝于耳。不到一盏茶功夫,大屋内仿佛成了人间地狱,鲜血和着美酒,佳肴混着断臂残肢,惨不忍睹,令人作呕。
上官笑坐在僻静的角落里,浅浅呷着血红色,特地从西域运来的葡萄酒,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好像他是个局外人,这些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乱中取胜,坐收渔翁之利正是他最厉害之处。他很少杀人,很多人却因他而死,谁说杀人非得动刀子?计谋,手段胜过一切武功。
门外斗得正酣。在各个屋子烤火饮酒的神都帮教众听得打斗声,均冲了出来,支援玄铁石,将何冲三人团团围住。
贾平,高欢两人大叫道:“来得好!”足尖一点,迎了上去,分别截住众人,他们出手辛辣凶猛,一旦他们击中,非死即伤。
他们在江湖上虽然寂寂无名,身手却不逊于任何一名高手。众教众本是平庸,不入流之辈,和他们接触交手,无异以卵击石,羊入虎口。
两人出手又快又狠,往往对手还没有看到刀光,只觉得喉咙一凉,还来不及发出叫声,脑袋便和身子分离,飞了起来。
顷刻之间,兵刃斩切肉体,身体卟卟倒地,呼叫之声不绝,不过三五个回合,便有十余人中刃毙命。高欢哈哈大笑道:“老子好久没杀人了,痛快,痛快。”贾平咬牙切齿道:“杀,杀,杀。”
白雪红血,强烈的视觉反差,众人不由得酒意全无,齐声惊呼,连连后退。何冲叹道:“可惜了一场好雪,竟为尔等肮脏的人送葬。”不去理会众人,径自来寻玄铁石相斗。
玄铁石知道自己孤掌难鸣,心情惶急,连连呼叫,此时情势已经近乎失控,众人在贾、高两人暴风骤雨般攻击之下,早就乱成一团,没头苍蝇般乱窜,有的还挥刀抵抗,有的逃之夭夭,不知所踪,谁会听玄铁石的约束?
何冲冷冷道:“大势已去,没有人会替你卖命,还要我动手么?如果你现在拔剑自刎,说不定还留有全尸。”
自从长街一战,对玄铁石的打击甚大,只想从今以后及时享乐,不再打打杀杀,沉吟道:“年轻人可得想清楚,公然和武林盟对抗,只怕从今以后,一生将不得安乐,不能享受人生,拥抱爱情,冲动是魔鬼,你不妨想一想,这么做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赔本的生意,总不能干的。”
何冲反问道:“你为甚么要劝我?”玄铁石微笑道:“不冲动,不犯错,不荒唐,怎能算是年轻人呢?但能迷途知返,浪子回头,终究是有前途的,你是个有理想的人,我不想你迷失得太远。”
何冲笑嘻嘻道:“你怎么知道我有理想?从哪里看出来了?是额阔嘴宽,耳大垂肩,还是骨骼精奇,气度非凡?”他接着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道:“我脑后长反骨,专干气死人的事,我为甚么要有前途?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岂不是更好?年轻是甚么?就是尽情放纵,燃烧自己,我他妈的为什么要约束自己,过自己不想过的生活?”
他从不想去过四平八稳的日子,更不想老气横秋,只想去自由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像匹野马驰骋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他甚至痛恨他父亲,恨贾平,高欢,是不是认为他们挤压了他的空间,限制了他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