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不知如何是好,进退无路,不由得仰头望着洞顶上的大孔,离地至少有一二百丈,而且四壁刀砍斧削一般齐正,滑不溜手,绝无借力之处,想攀爬上去,简直难于上青天。
这就是终结?叶枫跳了起来,厉声叫道:“不,我是上天的宠儿,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我!”奔了回去,双手去推那巨石,但这巨石如小山一般,死死卡在洞口,任凭叶枫使出吃奶的力气,却似蜻蜓撼柱,分毫不动。
叶枫仍不甘心,直推到筋疲力尽,双腿发软,颓然坐倒在地,脑子一片茫然:“难道我今天要命丧此地!”喘息片刻,又跳了起来,大声道:“我要报仇,我要做新郎倌!我不能死!”他的脸因为愤怒而发红,连眼睛都已发红。
呼的一掌,重重劈在巨石之上,巨石安然无恙,他的手臂已脱臼,身子似被砍倒的大树,直直摔在地上,泪水已经夺眶而出,这一刻他所承受的打击,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
用另一只手抓起一把泥沙,塞入嘴里,只有这样才能不会号啕大哭,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好心态,可以应付任何危机,但这一次他真的彻底崩溃,绝望!
头顶的阳光依旧灿烂,是不是如同生命之前的回光返照?这是不是他可以享受的最后温暖?太阳落下之时,他的生命也将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不由得打了几个寒噤,还是忍不住吐出了嘴里的泥沙,放声大哭,多少委屈和压仰,在这惊天动地的哭声中,尽情释放。
正哭得酣畅淋漓之际,肚子再次咕咕乱叫起来,叶枫一掌轻轻拍去:“你添什么乱子?”不拍则可,一拍更是叫个不停,叶枫哈哈大笑,道:“对,你有道理,咱们吃饱了,安心上路。”
洞中倒有不少熊大,熊二捡来的树枝条,叶枫接好手臂,把枝条收拢一处,堆放在高处,寻了块锋利的片石,割了一大块豹肉,用枝条串好,击石取火,不一会儿,整个山洞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熊大,熊二也醒了过来,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又不敢上前,四脚刨地,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咆哮声。叶枫朗声笑道:“两位莫眼睛瞪得大大的,熊要有熊样,肚量不妨大些,在下到头来,还不是两位的腹中美餐?”
咬一口豹肉,手掌便拍一下石壁,就算生命走到了尽头,也要面带微笑离开,死,不过是给自己放个长假而已。
忽然之间,蓦地跳了起来,眼睛吃惊瞪着石壁,惊叫道:“咦,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手掌击在石壁之上,发出咚咚的回音,显然其后还有个洞穴。
叶枫心中突突乱跳,暗道:“难道我命不该绝?”拾起一块石头,用力击去,卟的一声脆响,石壁登时破了个碗般大小的洞口,一股阴森森的寒风从里面吹了出来。
凑头望去,只见最深处泛着淡淡的白光,说不出的诡异,也不知什么东西。举起石头,正欲再砸,熊大,熊二受不了刺激,一左一右,攻了过来。
叶枫足尖勾起几根带火的柴禾,似火箭流星般向它们急射而去,两熊吓了一跳,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趁此空当,叶枫连砸数十下,眼看再砸一会,便可脱离困境。
两熊亦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嗬嗬乱叫,不顾一切扑了上来。叶枫大怒,骂道:”去你妈的!”手中石头扔出,击中熊二的腹部,熊二翻了个筋斗,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与此同时,熊大已冲到身前,双掌一推,把叶枫压在地上,张嘴便咬。叶枫双手抱住熊大的颈部,把它的脸转到一边。熊大蛮性发作,梗着脖子,身子扭来扭去。
叶枫只觉得全身骨骼都快碎裂了,气也喘息不过来,却就是抱着熊大不放,正进退两难之时,听得沙沙的脚步声音,熊二摇摇摆摆,步步而来。
倘若两熊联手,焉有活命?叶枫张开嘴巴,用力咬在熊大颈上,熊大负痛,双手不由自主松了开来,叶枫奋起神威,把熊大推开,抱起一块大石,斗然跃起,向熊二扔去。
熊二见势不妙,掉头便跑,石头仍击在它背上,仆倒在地。叶枫又拾起一块大石,高高举起,熊大爬不起身子,口中发出哀求之声。
叶枫哈哈大笑,道:“懒得和你们计较!”大石砸在石壁上,破洞已经可以容纳他进出。叶枫掠了掠头发,潇洒地挥了挥手,朗声道:“小熊熊,再见!”纵入洞中。
落入洞底,仿佛跌入一大堆鸡蛋当中,发出喀嚓喀嚓碎裂之声,入目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也不知有几千几万个。
洞中光线昏暗,一时难以辨认是何物体,伸手抓起一个,放在眼前一看,登时吓了一跳,赫然是个死人骷髅头,敢情这堆积如山的,都是骨骸。
叶枫毛骨悚然,腰酸背痛又起不了身,心道:“晦气,晦气,这是什么地方,这些人又是谁所杀?”又是恐怖,又是疲倦,忍不住在骷髅堆中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只觉得体力恢复了不少,手脚并用,往外走去,一路上不知踩破了多少骷髅头,少不得又大呼对不起,自言自语忏悔一番。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脚下踩到实地,惶恐不安的心头稍稍一安。走到此处,已经一点光线也无,全凭着双手摸索前行。
刚平静下去的心,又开始突突乱跳起来:“难道我已经到了阴曹地府?那个洞口,莫非是地狱之门?”当即叫道:“有人吗?有人吗?”
叫了十余声,不闻丝毫声息,惊恐更增,大叫:“既然没人,鬼呢?为什么不出来抓我?”可是除了自己的叫喊声之外,始终没有听到其他的声息。
忽然之间,手指碰到一样冰冷冷的东西,叮的一声脆响,静寂之中,听来格外的扣人心弦。叶枫吓了一跳,赶到缩回手臂。
过了一会儿,不见有任何反应,抓住那东西,摸了几下,辨出是门上的圆环,心念一动:“难道是扇门?我要不要推开?到底是祸是福?”汗水一道道顺着流了下来。
蓦地有个声音在心中大叫:“反正是死,不如推开门去看看究竟。”鼓起勇气,双掌推开门扉,大步走了出去。一推开门,一股强烈的光线照在他脸上,几乎睁不开眼睛。
过了良久,才慢慢看清周围的一切。自己置身一个更大的洞穴之中,这个山穴分明经过人工打造修整,平坦如镜的洞顶嵌满了无数名贵的夜明珠,如日月星辰一般,照得四处通明。
脚下所站的地板,选用福建泉州的青石,扶手的栏杆,是用昆仑山的白玉雕刻的,就连歇息的凉亭,木材也是南海的沉香木,假山的石块,都是取自名山大川,每一样东西,放在市面之上,都是千金难求。
远处的高台上,有皇宫般宏伟壮观的建筑,一条大河从高台下浩浩流过,河岸还停泊着一条巨大的画舫。只是这么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出现。叶枫实在难以置信,瞠目结舌,心中惊叹不已:“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神秘而奇怪的地方,他的主人究竟去哪里了?叶枫忍不住回头,只见他出来的门顶上,工工整整写着几个大字:“殉葬坑”。
叶枫大吃一惊,失声叫了出来:“莫非我在墓中?是谁的墓建得这么气派?难道是从前皇帝老儿的?”这情景实在太出于意料之外,叶枫定了定神,寻思:“既来之,则安之,老子能葬身此处,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转过几道长廊,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好大的广场,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头。叶枫心道:“好家伙,原来都躲在这里。”悄悄走近,不觉呆了。
原来这些人是泥土烧制的兵马俑,真人大小,身材魁梧,神情威武,或手执大刀,长矛,盾牌……叶枫惊骇无比:“这皇帝老儿死了还想领着军队,横扫阴间。”从一名兵俑手中取过一把长剑,挂在腰间,登时心中踏实了许多。
广场的上方,搭着一个数丈高低的台子,叶枫心念一动:“难道是阅兵台?”不管三七二十一,登上台子,从上望去,只见这些兵马俑少说有数万之多,弓箭手,步兵,车兵,运输兵,按各自所属的兵种排列,整整齐齐,雄伟壮观。
叶枫只觉得热血上涌,仿佛自己就是统率千军万马,替国家开疆拓土的将帅,身子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深吸几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纵声高叫:“将士好,将士们辛苦了!”
喊了数声,说不出的兴奋,寻思:“倘若大敌当前,我该如何指挥这支军队?”大声道:“各位兄弟,帝国虽大,却无一寸多余的土地,作为军人,后退便是我们最大的耻辱,杀敌,不仅为了加官进爵,而是让你们的父母姐妹不受到伤害……”
说到此处,甚是得意,暗想:“可惜他们口不能言,否则我这一番慷慨陈词,必然让他们热泪盈眶,刀剑击盾,放声高呼:‘杀!杀!杀!’不由自主挥动手臂,道:“骠骑将军,命你率八千精骑,从右翼包抄,断了敌军的退路,若放走一名敌人,提头来见,荡寇将军……”
如戏子般在台上折腾了半个时辰,过足了将军瘾,才走下高台,眼睛忽然瞥见远处巍峨的宫殿,心想:“老子破敌百万,功勋盖世,难道皇帝老儿不该请我喝杯酒吗?就是把他的女儿嫁给我,也不过份。”
昂首挺胸,雄纠纠,大踏步而行。不一会儿,便到了河边,不由又吃了一惊,河中的滔滔水流,竟是水银,泛着柔和的光芒,犹似少女的眼睛。那艘巨大的画舫,却是用整块玉石雕凿而成的,当真是奢华之极,不知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
叶枫怒上心头,哇哇大叫:“这种只顾自己享受,不顾百姓死活的皇帝,老子凭什么替他出生入死,效忠卖命?我反了,我要自立为王。”
越过河上的石桥,爬了数百级台阶,只见一座高大的牌坊屹立在眼前,上面写着“午门”二个大字,叶枫一怔,心道:“午门问斩,这就是皇帝老儿杀害忠良的地方吧?”
走入午门,是一条笔直的石板大道,道路两边是一幢幢的屋宇,门楣皆写着字,什么“大成殿”,什么“明德殿”,叶枫心中叹了口气:“总喜欢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事,叫东厢房,西厢房,岂不更加琅琅上口?住在‘明德殿’,就他娘的爱民如子,心怀苍生?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愚弄百姓的屁话!”狠狠往地上吐了几口痰。
又行了一会,只见一座大殿,挡住了去路,上面写着“勤政殿”,叶枫心想:“这就是皇帝老儿上朝的地方?哼哼,也不过如此。”
推开大门,吃了一惊:“好大的地方,摆酒席的话,至少能摆百来桌吧?”少说有三四百尺长短,远处有一个凸出地面五六尺的台子,上面设着一张如床般大小的座位,位子后面是一面屏风,写满了字,也不知出自那个名家之手。
两旁点着数十根手臂粗细的牛油巨烛,叶枫寻思:“这就是皇帝老儿的宝座吧?他既能坐得,我为什么就不能坐?这叫做风水轮流转,皇帝换着坐。”
毫不客气走了过去,大马金刀坐了下去,忍不住皱起眉头,暗道:“硬梆梆的,坐着一点也不舒服,倒比不上俺华山派的白木凳子,只不过多雕了几条龙而已,做皇帝一点也不好玩,既不能翘二郎腿,还要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听大臣们没完没了的扯皮,老子不干了!”
霍然立起身子,手臂一挥,道:“各位爱卿,没事散朝,大家都回去陪老婆吧,哈哈!”便在此时,听得一人厉声喝道:“是谁在勤政殿撒野?”叶枫吃了一惊,险些从宝座上滑了下来,颤声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