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一鹤乜着双眼瞧他,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道:“答应得真是爽快,也不问问后果,就不怕我把你卖了,你还屁颠屁颠地替我数钱?”
众人脸色沉重,古人云:趁火打劫,浑水摸鱼,东方一鹤必然给开心叶枫极其苛刻的条件,甚至一辈子都要戴着沉重的枷锁,不由心中一阵剧痛,泪水夺眶而出。
杨洁道:“枫儿,你……你……”余观涛狠狠白了她一眼,沉声喝道:“你莫多管闲事!”杨洁道:“可是……可是他……他是为了我们啊……”余观涛道:“我们对他恩重如山,难道他不该报答我们么?”
叶枫哈哈一笑,潇洒地挥了挥手,漫不在乎道:“问个屁啊,你是崽卖爷田不心疼,牺牲我的色相,来巩固你的摇摇欲坠的地位。”情不自禁又出现,巨象般庞大的云无心贪得无厌的样子,不由自言自语道:“你就尽力摇罢,要梅开九度,夜夜笙歌夜夜醉都随你,反正我是你的玩物。”
东方一鹤一怔,愕然道:“你胡说什么?”叶枫冷冷道:“你体力渐渐衰竭,武功一天不如一天……”东方一鹤沉下脸,厉声道:“我硬朗得紧,江湖有几人能是我的对手?”
叶枫笑嘻嘻道:“所以你未雨绸缪,这正是你老奸巨滑之处,贵派后一辈青年才俊,血气方刚,自然容不得你这个老头,占着茅坑不屙屎……”东方一鹤整张脸已经僵硬,道:“能者上,庸者下,平者让,有什么奇怪的?”
众人心中突突乱跳,皆替叶枫捏了一把冷汗。叶枫连看也没看他一眼,道:“你表面上镇定自若,心中却着急不得了,万一那些年轻人上位,你岂非颜面扫地?于是为了保住你的位子,你不惜铤而走险……”
东方一鹤“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却无半点笑意,道:“傻小子,你不去做信口开河的说书先生,真是可惜了,我好好一个人,竟被你说成狡猾阴险,不择手段的下三滥。”
叶枫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你思前思后,绞尽脑汁,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东方一鹤道:“你好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叶枫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你把云万里拍得飘飘欲仙,他一高兴,赐你铁帽子王,从今尔后,谁敢动你?”
东方一鹤嘿嘿冷笑道:“麻烦你替我指点指点,我该怎么拍马屁?既能让云教主舒服,又不能让他心生厌恶?”叶枫道:“投其所好。”东方一鹤道:“云教主好像没有特别的嗜好。”
叶枫道:“但他却有个长得又丑又胖,脾气又怪,并且倒贴钱也嫁不出去的女儿……”东方一鹤面色突变,喝道:“你说什么?”叶枫以为捏住了他的命门,哈哈大笑,道:“你给他女儿找到如意郎君,岂非大功一件?”
东方一鹤叹了口气,道:“果然是个好主意,但是称心如意的郎君到哪里去找你呢?”叶枫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虽然不是风度翩翩的小白脸,但配云无心绰绰有余,这难道不是你的如意算盘吗?”
余观涛道:“恬不知耻的败类。”余冰影心中一酸,泪水盈眶,心道:“原来他要做魔教教主的乘龙快婿。”东方一鹤眯着眼睛,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打量着他,过了良久,啧啧冷笑道:“你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叶枫道:“总不及你老谋深算。”想到这辈子都要生活在云无心那个丑八怪的淫威之下,简直是生不如死,心头蓦地大痛,但随即又想:“牺牲我叶枫一人,能换得华山派上下安危,受点耻辱,又有何妨?”脸上登时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东方一鹤哈哈大笑,突然间双臂一分,抢到叶枫身前,左手一把抓住他胸口,杨洁喝道:“你做甚么?”长剑出鞘,剑尖颤动,嗡嗡作响,将东方一鹤笼罩在剑光之中。
众人纷纷拨剑,东方一鹤道:“生死与共,有志气。”左手仍抓住叶枫不放,叶枫被他抓住要害,全身酸软,动弹不得,东方一鹤右手连抓,众人只觉得手腕剧震,手中长剑纷纷飞起,嗤嗤有声,纷纷插在雪地上。
杨洁武功比他们高强得多,见得东方一鹤袭来,早退出数尺开外,长剑从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向东方一鹤左胁刺至,意欲逼迫他放下叶枫。
岂知长剑甫一递出,眼前身形晃动,稳坐马上的余观涛冲了过来,长剑直插而下,挡住了她的剑势。杨洁一怔,怒道:“你……”余观涛面无表情,道:“我说过你莫多管闲事,除非你杀了我。”
杨洁又惊又怒,长剑挥出,余观涛暴跳如雷,道:“不识好歹的女人!”剑尖对准了她的来剑,两剑相触之时,杨洁的剑突然似腐朽的树木,化为银白色的碎未,和飘逸的雪花,融为一体。
东方一鹤道:“余掌门好硬的心肠。”余观涛脸红了一红,道:“在下从不敢与东方长老为难。”他心中最是清楚,是杨洁运起内力,震碎了她自己的长剑,东方一鹤微笑道:“你知道就好。”
余观涛板起脸孔,厉声喝道:“东方长老宽容大度,不与你这蠢女人,一般见识,还不向东方长老赔个不是。”口气丝毫不留情面,犹如苛刻的主人,斥责可怜的女仆。
杨洁忍不住心口一酸,尚未开口,泪水便扑簌簌的掉了下来,东方一鹤正色道:“华山派上下,我只佩服余夫人一人,因为她见识不凡,为人大气,我最看不起的人,明明自己没什么本事,偏偏他娘的装腔装势,吓唬女人,我操他娘的祖宗十八代。”
余观涛明知说他,居然面不改色。杨洁叹了口气,轻轻说道:“谢谢,东方长老,你能不能给他留个全尸?”余观涛铁青着脸,喝道:“放肆!东方长老何等人物,轮得着你指手画脚?”
东方一鹤提起叶枫,头下脚上,卟的一声,将他整个脑袋插入积雪之中,众人大吃一惊,“啊”的一声惊叫,叶枫双腿乱踢,好像浸入油锅的青蛙,说不出的滑稽。东方一鹤足足折腾他一柱香功夫,才将他拨出,往地上重重一摔。
叶枫脊背还未接触地面,双手一按,跃起身子,牙齿咬得格格响,恨不得一口生吃了他。东方一鹤笑道:“傻小子,你不服气是么?”叶枫两只眼睛竟红了,气乎乎道:“你……你……弄乱了……我的头发!”
余冰影叫道:“我再帮你梳头。”东方一鹤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额头一戳,叶枫只觉得头晕目眩,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东方一鹤冷笑道:“云姑娘天生丽质,竟被你这只癞蛤蟆,说得如此不堪,没撕烂你的嘴巴,拧断你的脖子,算便宜了你。”
叶枫一片茫然,吃吃说道:“云……云无心是个……大……美女?”东方一鹤见他神色尴尬,暗暗好笑,心想他出的丑已经不少了,不愿再让他难堪,道:“你就趁早死心吧,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了,人家岂是一个帅字形容得了的?号称一朵梨花压海棠,人送绰号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玉面小飞龙,无论人品,长相,都不知甩出你多少条街。”
余冰影噗嗤一笑,当然不是嘲笑叶枫,而是因为云无心名花有主,情不自禁满心欣喜,这一笑当真发自肺腑。东方一鹤道:“这个小姑娘对你一腔深情,难道你是头大笨猪,一点也感觉不到?”
叶枫道:“我……我……”东方一鹤道:“既然男有情,女有意,不如今日就让他们结为夫妻,成了这桩姻缘。”叶枫怒道:“你开什么玩笑?”东方一鹤不理会他,道:“余掌门,你有什么意见么?”
余观涛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并不答复,沉吟不语,杨洁斩钉截铁道:“坚决不行。”东方一鹤道:“只要你们答应了这件婚事,我敢保证,武林盟再也不敢觊觎华山派。”
杨洁冷笑道:“原来你是想吞并华山派,我们华山派虽然势单力薄,但也算铁骨铮铮,要我们仰人鼻息,苟且偷生,恕我们难以从命。”东方一鹤哼了一声,道:“说句不中听的话,华山派鼻屎般大小的门派,我还真看不上。”
余观涛微一迟疑,道:“东方长老,你的意思是?”东方一鹤冷冷道:“老子一生杀人如麻,想给自己积点德,行不行啊?”杨洁怒道:“你胡点鸳鸯谱,这也叫积德?”
东方一鹤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罔顾事实,比我更可恨。”杨洁勉强作出笑脸,道:“你……你说什么?”东方一鹤道:“因为你的爱变成了自私,或许你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在保护你的女儿,但你只要看看你女儿的表情,就知道你的决定是对是错了。”
余冰影脸上全无血色,目光呆滞,杨洁道:“她很年轻,有些事不懂……”余冰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妈妈,你……你……胡说……”
东方一鹤微笑道:“小姑娘都巴不得嫁人了,是不是?”余冰影羞得满脸通红,随即大声道:“女人不嫁人,难道做老尼姑,老姑婆?”东方一鹤道:“可是你爱的男人,名誉那么差劲,你妈妈不放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余冰影道:“我……自己选的,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我也心甘情愿。”东方一鹤凝视着余观涛,道:“我有个好办法,既可以让华山派脱困,又可以让令千金如愿以偿。”余观涛道:“什么办法?”
东方一鹤撕下半幅衣襟,咬破手指,写下“华山派不倒,武林盟安全”十个大字,道:“你给苏云松,他自然知道怎么做了。”余观涛大喜,道:“有东方长老做媒,我怎么不答应这桩婚事,大家说说,我从来就没有反对过他们,是不是?”
杨洁冷冷道:“不成!”余观涛脸色突变,眼珠子都凸了出来,道:“你莫不识抬举!”东方一鹤道:“叶枫无依无靠,余夫人心有顾虑,人之常情,但是这个好办。”牵着叶枫的手,连骂了十余句“他娘的,我操你祖宗的”。
叶枫愕然,道:“你骂我做甚?”东方一鹤笑道:“待会骂你,我就要被天打雷劈了。”抬脚一踢他的臀部,叶枫身不由己,跪倒在地,叫道:“你要干什么?”
东方一鹤道:“有些场合,就适合老套的情节。”按着他的头颈,道:“咱俩结为金兰兄弟如何?”叶枫一怔,马上明白了东方一鹤的用心,他是魔教长老的兄弟,就配得上余冰影了,武林盟也不敢为难他了,只道:“我……我……愿意。”
两人礼毕,站了起来,东方一鹤双眼环顾,突然提高了声音,道:“能做我兄弟的,都是我极为欣赏的,谁要是少瞧我兄弟,便是和我过不去。”
余观涛瞪着杨洁,怒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杨洁转头看着余冰影,眼中充满了祈求,道:“影儿,你……你……真的决定了么?”余冰影低声道:“我……我不后悔。”满脸都是笑容。
她笑得愈是开心,杨洁心头却愈酸楚,长长叹了口气,道:“路是你自己选的,希望你好好珍惜。”东方一鹤道:“伯父伯母,在下适才无礼,请多多包涵。”跪了下去,叩首礼拜。
余观涛惊得面无人色,忙扶住东方一鹤,颤声道:“你……你……”心头惶恐,只听得牙齿上下叩击,格格作响。东方一鹤笑道:“他是你的弟子,我自然是你的晚辈。”余观涛顿足长叹,道:“我……我不敢当啊!”
东方一鹤拜毕,笑眯眯看着余冰影,道:“小姑娘,我这样做,你满意么?”余冰影头也不敢抬起,只觉得耳根子和脖子都发烧,道:“嗯。”东方一鹤道:“有话慢慢说,你父母并非不懂事非之人,华山派余掌门,余夫人为人严正不阿,清名播于江湖,我向来是非常佩服的,动不动就拿生死要胁父母,便是你的不对了。”
余冰影道:“是。”忽然觉得这老头说不出的可爱。东方一鹤道:“伯父伯母,山上正好有座庙宇,不妨我们坐下来,好好商谈今晚婚礼的事?”余观涛大笑,道:“全凭东方长老的安排。”
东方一鹤立即纠正道:“余伯父,我是后辈,你叫我一鹤就可以了。”余观涛干笑,道:“是,是。”但一鹤两个字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
叶枫一颗心飘飘荡荡,至今也不敢相信,暗道:“我要娶老婆了吗?我要娶老婆了吗?”突然之间,东方一鹤一拍他的肩膀,道:“你傻了吧?”叶枫猛然醒悟,欢喜得灵魂儿飞上了半天,大笑道:“我真的娶老婆了。”
余冰影嫣然一笑,嗔道:“傻劲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