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重天生死不明,变革派已经土崩瓦解。”
武林盟主秦啸风听到他安插在变革派的暗桩禀告这个消息,居然一夜难以入眠。
他不知在床上翻了多少次身子,心中既燠热,又激动,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而他那两个十八岁的小情人早已累得如一滩烂泥,动也不能动了。
她们不明白这个男人忽然似野兽一样凶猛强悍,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个晚上都在变着花样折腾她们,尽管她们年轻力壮,也不吃消他这种粗暴的方式,蜷缩在床角,惊恐不安地看着秦啸风,哭着哀求道:“爷,你放过我们吧,我们快要死了……”
秦啸风笑了笑,道:“对不起,我今天实在太开心了。”也不穿衣服,光溜溜的走了出去。已是临近黎明,在他以前生活的城市,此时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而武林盟总舵却是一片寂静。
他习惯性地屏住呼吸,因为这里的空气似乎带着奢侈靡烂的味道,不一留神吸得多了,便会产生马上去做坏事的冲动。好像天底下最荒唐无耻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他们从来不去考虑为国为民的正经事,*,寻欢作乐的生活才是他们人生的首要大事。
他们早已记不起去年年底惨败大同教一事,死者殷红的鲜血,也早成了他们杯中的酒液。武林盟的荣辱兴衰,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无论是谁掌权,他们都能活得很体面。所谓的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说得隐晦点,就是没有道德操守,心无敬畏。
忽然之间,不远处传来女人吃吃的笑声:“坏蛋,你睡了我姐姐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我们俩姐妹一起服待你,羞不羞人啊?”男人笑道:“不相互比较,我怎么知道是姐姐厉害,还是妹妹厉害呢?你们是一个个与我较量,还是姐妹一起上?”调情戏谑之声不绝于耳,显然是春色撩人。
秦啸风静静地听着,心跳得飞快,忍不住想起了屋内那两个含苞欲放的小情人。以前他严格要求自己,不酗酒、不赌博、更不近女色。他也看不起那些放纵堕落的人,刻意地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自从那次大败归来,他似乎变了一个人,不但经常和那些帮派领喝得酩酊大醉,一晩上输几百上千两银子是寻常事,而且他像一头精力旺盛的公牛,天天都要找不同的女人。
好多人说他终于脑子开窍了,懂得享受人生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戴上同流合污的面具,是在隐藏自己的目的,对于权力的向往,他从没有淡忘,他更不甘心做被别人掌控的傀儡。
堂堂七尺男子汉,凭什么向别人低头哈腰,任由别人呼来喝去?他偏就不信邪,为什么武林盟主不能掌握权力?他就要打破这个狗屁规定,做真正可以发号施令,能够调兵遣将的武林盟主。
当然他清楚得很,要实现这个目标,至少在若干年之后。目前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他都不能操之过急,相反要以滴水穿石,蚂蚁搬家般的毅力,一点点地达成梦想。在此之前,他还是要低下高贵的头颅,在那些大佬面前扮孙子。
他居住的房子,位于武林盟总舵最高处。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喜欢以俯视的姿态,看着沉睡中的武林盟,仿佛那些白天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大佬全匍伏在他的脚下。或许只有此时此刻,他才有君临天下,睥睨群雄的感觉。
变革派出人意料的崩溃,对他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虽然无法一下逆转局势,但是他可以收获一个极其重要的盟友。通常的历史转折点,不正是由许多无关紧要的小事构成的吗?
他忽然看到一个人提着一盏灯笼,往他这边走来。那人满头的白发,竟然盖过了灯笼的光芒。秦啸风深吸了几口气,仍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他相信那人一定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因为他们的人生轨迹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抱负远大,却遭到三巨头的打压,难有出头之日。所以他们有共同的利益,走到一起亦是情理之中的事。只要与那人结盟成功,等于在武林盟上层人物中打入一个楔子,将会有更多的人站在他这边。
他轻轻咳喇了一声,黑暗中立即走出几个人,捧着酒菜,以及几个精致奢华的盒子,轻轻地放在他的脚下,接着悄无声息地退下了。那人见得秦啸风身无寸缕,不由得大吃一惊,手中的灯笼掉落在地。
秦啸风微笑道:“余掌门德高望重,素来为秦某敬仰,在下不穿衣服,才显得对余掌门坦诚相见。”原来来者是华山派掌门人余观涛。由于叶枫与大同教的密切关系,武林盟上下无不对他防范甚紧,好像和他说一句话,便会被他立即泄露到大同教去。
这大半年来,他简直度日如年,宛若钻入风厢中的老鼠,夹在中间受气。倘若他安于现状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个有抱负的人,他本来可以集中所有的资源,去实现他的宏图伟业,却被那些连他也说不清楚的烂事牵制了所有的精力。
这大半年来,他一直留在武林盟总舵,就是希望能够修与各门派的关系。可是别人始终对他敬而远之,完全无视他的善意。他不怪大家对他刻薄,他只恨叶枫给他惹下了天大的麻烦。
得知秦啸风深夜找他有事密谈,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犹如刹那间被人推入万丈深渊,全身冷汗淋漓:“一定是三巨头想出了对付华山派的办法,然后通过姓秦的木偶向我传达。”他忽然感到自己无能为力,命运居然被别人操纵在手里。
当秦啸风口中缓缓说出“坦诚相见”四个字,他头脑一陈晕眩,仿佛全身都被掏空了,也不顾自己失态,一屁股跌坐在秦啸风对面,心道:“什么坦诚相见,就是要我做好思想准备,你已经被淘汰出局了。”一滴滴汗水落在石板上。
秦啸风以为余观涛被他的寸缕不着给吓住了,斟满一杯酒,递了过去,道:“余掌门,请。”余观涛心道:“他是效仿宋太祖杯酒释兵权,这一招果然狠毒厉害。他们会在华山派选谁来接替我的位子?我真的完了么?”
登时脑子转得飞快,却也想不出华山派有谁可以担任掌门人,又想:“是了,他们就是要找些没用的人,便于控制。”不由得哆嗦着双手,酒水不断泼在衣服上。
秦啸风见他神情惊恐,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暗道:“他也是可怜,位列五大掌门,却处处受气。”举起酒杯,咕嘟一声,饮得干净。
余观涛定了定神,寻思:“我经营华山派几十年,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纵然我退位,还不是我说了算?”蓦地心下宽慰,道:“多谢盟主。”一饮而尽。
秦啸风道:“余掌门尽职尽力,为武林盟的繁荣稳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秦某能够坐稳盟主位子,离不开余掌门的鼎力相助。”
余观涛心道:“先给我戴一顶高帽子,假惺惺地总结我一生的功绩,然后卸磨杀驴,过河拆桥。”道:“为武林盟鞠躬尽瘁,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
秦啸风叹道:“余掌门忠心不二,未老先衰,秦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恰好有个相交多年的朋友,自西北归来,带了些天山雪莲,据说能够延年益寿,强筋助阳。秦某借花献佛,恭祝余掌门六脉调和,再为武林盟效力一百年。”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里面装着数十朵天山雪莲,似一张张绽放的笑脸。
余观涛有些忿忿不平,心道:“几朵天山雪莲花,便把我给打发了,这生意也太好做了。”笑道:“一百年怎么够呢?我还想再向老天借五百年。”毫不客气地收起天山雪莲。
秦啸风脸色郑重,道:“在众多大门派当中,就数华山派处境最为艰难恶劣,既无经商赢利之资源,又无肥沃多产的田地,唯有精打细算,省吃俭用,方可维持华山派运作。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有余掌门的运筹调度的本领?”
余观涛面有得色,暗道:“这还差不多,苏云松他们不过仰仗先人遗留下的祖业,得以纵横天下。我接手华山派的时候,几乎一无所有,硬是被我以一己之力,发展到今天地步,论本事我不输任何人。”道:“不能因为自己的运气不好,就怨天尤人,自暴自弃。越是处境险恶,越是要发奋图强,闯一番事业出来,教别人刮目相看,不敢小觑。”
秦啸风苦笑道:“秦某身为盟主,却和聋子瞎子区别不大,整天在台上说着几年要上几个台阶,把武林盟打造成古往今来第一强大的联盟的大话,却不知有些帮派竟过得如此窘迫,落魄。自己内部的事情都搞不定,还谈什么远大理想?不是睁眼说瞎话,自欺欺人么?”
余观涛闻得他身上酒气熏天,心道:“你不过是受人节制,不能自主的傀儡而已,武林盟的大事何时轮得到你来插手?当真烈酒壮气势,分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了。”道:“盟主有那份心意,大家已经感激不尽了。”
秦啸风摇了摇头,道:“倘若秦某不采取实际行动,岂非寒了那些至公无私的好汉子?从今以后,谁肯为武林盟卖命效力?”打开另外几个盒子,只见里面装着一叠叠银票,以及田契。余观涛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他。
忽然之间,他心中情不自禁冒出一个念头,像他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江湖,本该早就可以想到,只是自己一惊一乍,忘了往那方面去深想。心道:“原来他想拉拢我,他不甘心做别人手中的木偶。”
他随即又想:“我还不是一样不甘心位居他人之后?他想我这里获得好处,可是他能给我什么利益?金钱,地产,把我看得也没追求了。”只有权力才可以打动他的心!自从他接手华山派掌门那天起,他就一直为实现自己的欲望而奋斗!
超越华山派历代掌门,把华山派带到前所未有的巅峰!杨洁虽美,也只是在他心中荡起微微的涟漪,唯有炙手可热的权力,让他心动到至今。半夜醒来,他不是看枕边人,而是看自己的双手,暗暗问自己:“今天我得到了什么?明天又将得到什么?”
被弄得焦头烂额的他,心里泯灭已久的欲望仿佛刹那间被点燃:“我送他上位,他给予华山派天下第一的身份,除非这样,才有合作的可能。”当下皱眉笑道:“我一大把年纪,还要这么多财产做甚?”
秦啸风道:“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华山派处境艰难,是余掌门本事不济么?三巨头呼风唤雨,是他们神通广大么?非也,一个人所掌握财富的多少,才是决定他做多大的事关键。倘若三巨头与余掌门一样白手起家,一定不如余掌门做得出色。”
这番话尽管有强词夺理,但余观涛听得浑身热乎乎的,好像有遇到了知己好友,憔悴的脸上泛着红光,道:“三巨头德才兼备,威名远播,我余观涛什么角色,敢和他们相提并论?”心里却道:“我并比不他们差。”
秦啸风道:“大家相处多年,谁毫无怨言,踏踏实实做事,谁夸夸其谈,虚有其表,不都是心知肚明么?”他仰天叹了口气,道:“如今武林盟某些豁出胆子,不要脸皮敢吹嘘编造的人,被人当成能人异士,备受追捧。本份守己的老实人,倒成了祸害,四处吃瘪,难有出头之日。实干倒霉,胡扯吃香,我秦某难辞其咎。难道不是到了该改变游戏规则的时候么?”
余观涛心花怒放,脸上根根皱纹舒展开来,可与盒里的天山雪莲一比高下,搓着手笑道:“盟主肯涤瑕荡垢,除旧布新,我们那些老实人惟有肝脑涂地,报答盟主的知遇之恩。”既巧妙地要求秦啸风信守承诺,又向秦啸风表了忠心。
秦啸风笑了笑,笑得很奇怪,很神秘,道:“变革派的覆灭,全是余掌门的精心布局。旁人不知也就罢了,难道我也不知么?”余观涛脑子“嗡”的一声响,险些跳了起来,瞠目结舌道:“变革派……我……”秦啸风道:“若非余掌门安排叶枫深入虎穴,变革派岂能灭亡?这天衣无缝的筹划,岂是三巨头所能想出来的?”
余观涛道:“这……这……”他定了定神,道:“变革派倒行逆施,为非作歹,再不出手遏制的话,只怕迟早会给江湖带来一场浩劫。大家又自顾着自己,却不知即将大祸临头。我也是看不下去,自行主张,想不到叶枫争气得很,居然大功告成。”
秦啸风道:“余掌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拼命藏着掖着,谁知道你出了力,做了事?华山派排名靠后,本来已经极不公平。难道你甘心一辈子落在别人身后?明天我打算召集大家,给华山派争取应得的利益,你觉得怎么样?”
余观涛大喜过望,道:“盟主的大恩大德,余某铭记于心。”秦啸风笑了笑,道:“余掌门立下不世之功,这下三巨头有什么理由拒绝?”华山派地位提高,三巨头自然心生厌恶,将矛头对着余观涛,而他成了各方都争取的对象,获取权力不是指日可待的事?
也许余观涛以为捡到了一块肥肉,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啸风只是把他当成往上爬的石阶?余观涛一怔,秦啸风已悄然立起,返回屋中。
那两个少女大惊失色,道:“爷……别……”秦啸风哈哈大笑,道:“我用人格作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如出山的猛虎,扑了上去。”
天将破晓,余观涛只觉得心里一片光明。
他想不到机会来得如此突然,他很想笑,又想哭。谁知道他追逐权力的过程,忍受了多少的悲哀和痛苦?谁能了解?还好这一切即将过去。
他更想喝酒。酒既能消除痛苦,又能燃烧热情。他要像火焰一样,把事业越烧越旺。
此时已有商铺开门营业,当然能够在武林盟总舵开店做生意的,都是大有来头的人。他忽然看到一个人坐在街边的面摊前,喝着豆浆,啃着鸭头,居然是“洗剑山庄”庄主苏云松!
但是洗剑山庄做出来的豆浆,不知要比这里好几千几万倍!况且苏云松在美食方面是个极其挑剔的人,接着他又看到德兴方丈,莲花道长提着花生米、卤大肠、小笼包、油条走了过来。
苏云松已经看到了他,向他招手叫道:“老余,过来坐坐?”不管他答不答应,开始吩吩店家:“来碗正宗的陕西羊肉泡馍,肉要烂,汤要浓,还要辣一点。”
余观涛想也不想,便走了过去。秦啸风开出的条件固然诱人,但他毕竟手无实权,谁知道是不是画在墙上的大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