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独孤伽霓和长孙璇出海的第二天,张君宝他们终于等到了圣旨。
当然,圣旨是下达给宁海州知州的,其中有部分关于张君宝他们的内容,就有知州过来转达了。
圣旨中训斥了张君宝等人行事鲁莽,当然也就是训斥并没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除此之外,张君宝也知道了张志仙果然又受到了忽必烈的训斥,言辞更严厉一些。
不管如何,杀了索格,化解了周家的危机,他们全真教其实并没付出什么。
而且通过这件事,张君宝相信那些打全真教主意的势力该掂量掂量是否还要继续了。
虽说这件事有自己身份的缘故,但忽必烈一点都没追究全真教的责任,相信有心人还是能够看出一些端倪的。
那就是朝廷对全真教的打压差不多了。
有些事若是做的太过,全真教完全可以反击。
而朝廷这边不会再对全真教如何。
之前他们敢对全真教动手,是看准全真教不敢反抗。
如今形势有了变化,张君宝相信这些势力的掌舵人应该不至于太糊涂。
“张道长,你们不再多住几日吗?”周厚德得知张君宝他们要走,想要挽留一下。
这次周家的麻烦能够这么快解决,多亏了张君宝他们,他都还没好好感谢。
之前张君宝说是让他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有事。
可周厚德心中还是惴惴不安,每天都睡不踏实。
毕竟是杀的是一个达鲁花赤。
直到今天,他心中的大石头算是落地了。
“我们还得去南边走一趟。”张君宝笑道,“周家的事已经解决,我们也就放心了。”
“福州吗?”周厚德已经知道张君宝他们准备去福州,“这样吧,张道长,我周家正好有几艘船要走海路南下,几位不如一起?”
“真的?”张君宝问道,“该不会是专门为了送我们吧?”
“哪能呢?”周厚德摇头,“我周家在南边有生意,这几艘船上载着的货物要送去临安。不过临安到福州也不远,到时候再让一艘船送几位道长去福州。”
张君宝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走海路南下比起陆路要快不少,同时也更舒适一些。
“咦?不是说牟平港是大港吗?平时停靠船只没少于百艘,今天看着就只有几十艘?”张君宝一行来到牟平港后,站在高处可以俯瞰整个港口。
港口停着的大小船只,怎么算都不足五十艘的样子。
周厚德老脸一红,一路过来他都在和张君宝说着牟平县的一些风土人情,尤其是这牟平港,他当然没落下。
刚才还说港口繁忙,今天过来一看,船也太少了,所谓的繁忙景象完全不见踪影。
他急忙招来周家一个驻守在港口的管事询问情况,今天有些古怪,因为他看到了不少江湖中人。
难道说是这些江湖中人的缘故,才让商船不敢靠岸?
“出海?”询问之后,周厚德有些惊讶。
张君宝在一旁也听到了,没想到竟然和阴山四鬼有关。
这两日江湖中有传闻,阴山四鬼从牟平港乘船逃往海上。
于是,追击的江湖中人蜂拥而来,好一点的给点银子雇佣船只追击,有些不讲道理的,直接威胁船家开船或抢了船就走。
如此一来,港口这边就没什么船了。
不少船家得知消息后,哪还敢停靠?
周家和全真教的关系,大部分江湖中人还是知道的,所以周家的船只倒是没人敢劫掠。
尤其是张君宝前些日子大庭广众之下杀了宁海州达鲁花赤索格,让他的名声大噪。
这个时候,可没多少江湖中人敢触全真教的眉头。
“那边二十几艘船是城中哪一家的?”张君宝指着在周家船队对面的二十几艘大船问道。
周家的船只有十艘,在港口里算是中型船只,最大的一艘和对面最小的一艘比起来也有点差距。
在张君宝看来,周家在牟平县乃至宁海州都算是有名的大户,属于最顶尖的几个家族。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家实力远超周家的,让他很是意外。
那些船上挂着的旗帜上写着‘蒲’字,张君宝想了想,牟平县好像没姓蒲的大家族,宁海州似乎也没有。
“不是本地的。”周厚德答道,“南边来的,福建行省中书左丞蒲家的船队,蒲家的船队极为庞大,生意遍及海外,富可敌国。”
“中书左丞?”张君宝有些惊讶,那可是大官了。
他现在对元朝的官员有了一些了解,这可是一省前五的高官了。
难怪船队规模这么大,背靠这样一棵大树,的确了得。
除了这两家外,还有一些船只是本地大户的,有官府和本地的一些江湖门派照拂,船只得以保存下来。
“怎么回事?”张君宝忽然看到港口码头上起了争执。
有一伙人是周家这边的,另外一边的是从蒲家船队下来的。
周厚德眉头微微一皱:“蒲家又闹事了,我们宁海州不少人都吃过他们的亏。”看书溂
“恩?”张君宝惊疑了一声,“怎么,他就算势力再大,可也是南边来的,强龙还能压了地头蛇?”
“蒲家向来强势。”周厚德苦笑一声道,“之前他们和丞相阿合马关系莫逆,因此当地官府根本不敢得罪。就算索格这个达鲁花赤面对蒲家的人,也是笑脸相迎。”
张君宝心道原来如此。
阿合马的权势多大,张君宝是见识过的。
蒲家搭上了阿合马的关系,再加上自己家族中出了高官,行事作风当然强势。
“阿合马都死了,他们还敢如此嚣张?”张君宝心中有些疑惑。
按理说,阿合马倒台了,依附他的那些势力贬的贬,杀的杀,就算保住了官帽,要么降职,要么从一些要职调离。
像蒲家这样的应该会受到影响才对。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低调行事吗?
大概是平时横行霸道惯了,张君宝心中暗道。
“这我倒是了解一些。”周厚德说道,“听说蒲家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
“什么?”张君宝很是意外。
周厚德刚才虽然没仔细说蒲家的财富到底有多少,可富可敌国足以说明一切了。
大概又是一个宇盛商行。
阿合马完了,张君宝不相信没人对蒲家感兴趣,那样庞大的财富,没人眼红?
怎么看都是不可思议。
“蒲家上下打点了?”张君宝问道。
如同宇盛商行,应该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那就不清楚了,反正我听说蒲家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依旧受忽必烈器重。”周厚德说道。
“我倒是听说过这个蒲家,原本是色目人,后迁泉州定居至今好几百年了,深受大宋皇恩。现蒲家族长蒲寿庚曾被大宋封为福建安抚使兼沿海都置制使,执掌福建兵事民政,甚至还统领着沿海的海防,权力极大。蒲寿庚借此权力,亦官亦商,大肆进行海上香料生意,垄断了泉州地区香料生意近30年,积累了大额财富,家族下的商船更是不计其数。”杨志连说道。
财富,商船不计其数,张君宝是信的。
就牟平港这些大船吨位就能看出一二了,这大概是蒲家船队的九牛一毛。
“后来蒲寿庚投靠了元朝廷,在泉州城大开杀戒。据说有三千多大宋赵家宗族子弟死于蒲寿庚的屠刀之下,我认为死去的人只多不少。蒲寿庚此番做法,让忽必烈很欣赏,授予昭勇大将军、闽广都督兵马招讨使兼提举福建广东市舶,到现在升为福建行省中书左丞。”杨志连补充道。
张君宝明白了,这蒲寿庚是个败类,和留梦炎之流一样,甚至更可恶。
他是踩着大宋皇族宗族的尸首和鲜血得到了忽必烈的器重。
难怪阿合马倒了,蒲家没受多大影响。
蒲寿庚入了忽必烈的法眼啊。
能够做到这一步,张君宝觉得蒲寿庚色目人的身份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毕竟元朝重用色目人,属于第二等人。
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走,去看看,他们想要干什么?”张君宝脸色一沉。
对这种败类,张君宝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过去的路上已经有周家的人过来禀报了。
双方的矛盾其实很简单,货物问题。
周家和蒲家这次南下,都是采购了北边的一些特产,尤其是草原上的一些皮毛,辽东的一些人参,鹿茸等在南方能卖上大价钱的货物。
本来两家不存在矛盾。
周家的终点站是临安,而蒲家一般会继续往南,抵达福建行省。
可这一次蒲家想要往北发展,所以这一次的货物也会销往临安,那么两者就有了竞争。
由于两家的量都不小,一起卖往同一地,势必会卖不上价,至少会比预期的要低很多。
物以稀为贵,数量多了,价格自然会下来。
所以蒲家想要让周家另找地方售卖,或是将货物全都卖给蒲家,当然这个价格不高,可以说是低价。
周家这些货物也是从北边收购过来的,蒲家给的价差不多就是成本价再往上加点。
这不明显欺负人吗?
周家又不是没能力将这批货物运往南边,可以说周家对于这条路线非常熟悉,已经经营好些年了。
“我这是好言相劝,最近海上不大太平,万一遇到什么风浪,船翻了,不仅货物没了,人也没了,人财两失,你们可得考虑清楚了。”
当张君宝等人走近的时候便听到了蒲家的一个管事在威胁周家。
“我周家如何不用你们蒲家来操心。”周厚德阴沉着脸上前道。
蒲家的管事自然认识周厚德,见他过来,脸上闪过一丝讶色。
他没想到周家的家主竟然在这里。
当他又看到周厚德身后的道人后,心中一惊,全真教的人怎么也来了?
索格一事他们当然听说了,知道全真教的人在周家。
可全真教的人和周厚德来牟平港他是没想到,非常意外。
“原来是周老爷,我也是好意。你可能不知道,这两天有不少江湖中人跑到海上,而且也是南下,万一这伙人闹事,真不是闹着玩的。”管事收敛了心神,自己没做什么,难道全真教的人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再说自己蒲家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全真教的势力在北地很大,可自己蒲家在南边,在那边,就算是全真教也鞭长莫及。
“南下?”周厚德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哦?看来周老爷还不知道。”管事笑道,“我们得到了消息,那什么阴山四鬼夺了无量功出海之后便往南边去了。我知道周家多次南下,对路线很熟悉,可这次不同以往,周老爷还得小心点为好。这样吧,我蒲家可以在刚才的基础上再加两成,这样周家就不用冒险,就稳赚好几成,岂不是好事?”
“这好事不如让给你们?蒲家船上的货物卖给周家,价格方面我们可以给你再加一成。”张君宝出声道。
蒲家的人还真是无耻,对周家威逼利诱?
威逼倒是有了,这利诱却是有些恶心。
因为这个价格压得太低,对周家来说,蒲家这就是相当白干了。
蒲家的管事愣了一下,他本还想着等周厚德出声,却没想到张君宝先出声了。
“这位道长是?”他虽说是第一次见张君宝,但也知道眼前这位应该就是传言中的张君宝了,火龙真人的弟子。
“张道长的意思便是我蒲家的意思。”周厚德说道,“如此一来,你们蒲家也就不用担心路上的危险了。”
蒲家管事语气为之一滞,他知道今天这事是不成了。
有全真教的人给周厚德撑腰,周厚德腰杆也硬了。
否则他相信自己这次威胁肯定能够奏效。
运气不好啊。
不过,他倒也不急,等到了海上,周家想要后悔都来不及了。
“啊哈哈~~周老爷说笑了。”管事哈哈一笑道,“我家老爷可是特别交代要将这批货物运回去的,否则我这吃饭的家伙可就不保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强了。”
“周老爷,我们准备启程了,告辞。”蒲家那边有机灵的人见事不可为,便过来说时辰到了,管事顺势朝着周厚德拱了拱手道。
回到自己船上,管事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便阴沉了下来。
“大人,周家不识抬举啊。”边上这人说道。
“哼,到了海上就由不得他们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管事冷笑道。
“周家的船也要开了。”听到船上有人喊道,管事不由转身朝着周家船队那边望去。
“大人,全真教的道士怎么在船上?”边上的人有些惊讶道。
管事也很意外。
刚才他还以为周厚德带张君宝他们过来是看看牟平港,看看他们周家的船队。
却不曾想过全真教的人竟然会跟船。
这就麻烦了,本来他还想着在海上动手,直接劫了周家的船。
“大人,不好办啊。”边上的人是管事的心腹,当然明白管事原本的计划。
“哼,怎么就不好办了?”管事冷哼一声道,“你去通知海狼见机行事。嘿嘿,海上这么多的江湖中人,我们可以浑水摸鱼。”
“明白了,大人真是英明,周家出事完全可以推到那些江湖中人头上。小的马上去办。”
管事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周家的船队缓缓驶离港口,眼中的冷意掩饰不住。
在海上,全真教的人出了意外也怪不到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