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尊皱了皱眉,渐觉事态的严肃性。他望向殿外,此时依旧是斑驳夜色,烛火轻轻晃着,青烟袅袅。
大殿中,更有杜叶招来的青年弟子,舞着长剑,渐入佳境!似乎,那些已然断了气的青年修士与其无关,这更显的这方世界的冰冷、残忍。
酒盏里的酒水,渐显薄凉,此时,笙从殿外闯了进来。
杜叶一惊,神色在刹那间,更似川剧变脸,从一开始的高傲自得,到现如今的沉默、谦卑。看起来竟恍似两个人一样,是彻头彻尾的转变。
在笙的眼底,杜叶像是空气,被她搁置在了一旁,她走向于尊,将摆在桌案上的一盅酒一饮而尽,方喝道:“于大哥,我替你喝了这杯酒,你便随我去罢!”
于尊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了甚么!
可看到笙眼底焦急的火光,便感事态不妙。遂起身,将那长袍一甩,尾随在笙的身后,向殿外走去。
此时,柳诗诗惊魂未定,喃喃自语道:“这少女又是何人?”
杜叶皱了皱眉,片刻后,才吐出一言,“此女不是凡胎!”
尾随在笙身后的于尊,慢慢地捏紧了双拳,他业已料定,定是有不凡之事,等着自己解决。
沿街的客栈里,此时,尽皆亮着一片蹙急的烛火,只是那昏黄的烛焰,此时却已变得凄白一片。在坊市间游走的百姓,动作也变得僵硬无比。
于尊手底握紧那柄黑铁弯刃,一脸肃穆,在前方引路的笙,身法灵动自然,看起来倒不似是一位少女该有的道法,这更像是修炼数百年的体术,超然世外!
尾随在笙身后亦步亦趋的于尊心底渐觉惊震。如今的笙,已与初识时的她,有着壤之别。
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甚么?难道真的是因为血脉觉醒的缘故?
城池外,竖立着一片片赤色的塔,塔尖锋利,更似是饮血的刀锋。眼见此境,竟震得于尊一时间不出话来。
萧条的雨幕下,笙在前方引路,脚尖不曾触及过地面,那些青涩的雨珠,更像笙清澈的瞳子,一闪一闪的,bulingbuling的!
山野下,赤色的塔,塔底已被荒草遮掩其中,成千上万的塔楼,究竟意味着甚么?
此时,杜叶和柳诗诗,亦出现在了簇,尾随在杜叶身后的则是一群宗门内的青年弟子!
于尊皱了皱眉,“杜长老,又为何要带着一帮累赘前来?”
宗门中人,多是年轻气盛的青年,闻此言,脸面自是挂不住的。遂从腰间拔出刀剑,欲与于尊试比高下!
于尊仰头大笑,突兀间,眼神变得锋利且孤傲,他轻轻地屈伸着手指,数条血光,自指尖瞬间迸发而出,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招,便让那些本性狂野的青年,倒在霖上。
杜叶皱了皱眉,脸面自是挂不住了!
可他更晓得此时站在于尊身旁的女子与那站在那片旷野间的少女的厉害,况且那黑暗中,似总有一人潜伏其中!
笙皱了皱眉,眼底更是空荡无痕,她自是瞧不过这所谓的宗门,因笙身后的势力,是杜叶难以想象的!
而这也正是杜叶极为忌惮笙的原因。
不知何时,荒草间,幽幽走出了一位白衣书生,书生的脚法轻盈,不知不觉便已立在了于尊身后。
白衣书生眼神中,精光闪烁,更似是一道道锋利的剑芒,他偶尔会瞥向杜叶的方向,但,跟在杜叶身后的柳诗诗,却似未闻般,故意不看向于尊这畔。
白衣书生笑道:“于兄,没想到兜来转去,还是在这里寻到了你!”
自白衣书生显身的前一刻,于尊便已感知到了白衣书生身上内敛的气息,又或是白衣书生是故意暴露给自己的!
“这里有你找的人吗?”于尊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站在杜叶身后的柳诗诗。
白衣书生皱了皱眉,声音沉闷,道:“似又不似!”
“哦?难道有诈?”于尊瞥了一眼柳诗诗和杜叶。但见两人脸上没有异色,却甚是平静。
白衣书生幽幽道:“于兄!她是仙仙不错,但她的身上还有另一种气息!”
另一种气息?
于尊一愣,喃喃自语道:“难怪我的心,会如此不安!”
望着柳诗诗白皙的容颜,娇柔的玉靥下,似隐有神鬼之态!
于尊哈哈大笑着,从腰间拔出黑铁弯刀,锋利的刀芒下,于尊却在溅血而笑!
“杜长老!你该怎么解释?”于尊舌尖轻轻地舔舐着刀锋,眼神里的光,也愈发的璀璨了。
原来,他笑起来的样子,竟是如此可怕!
凌皱了皱眉,笙呆呆地看着犹如魔尊一般可怕的于尊!
“元哥哥,若是你看到于大哥这副模样,会不会心痛呢?”笙捏紧了衣襟,白皙的面容,本有一分粉红,可此时,笙的脸却变得煞白一片。
杜叶一惊,方要解释,可此时的于尊,已然立在柳诗诗的身后,于尊玩味的用手指,轻揉着柳诗诗那万千青丝,笑道:“诗诗姑娘,你也不想死在簇罢!”
杜叶叹了口气,本就苍老的面容,此刻看来,却是更加的憔悴了,他就如同一棵苍老的青擎树,尽管枝叶繁茂,可那干枯的树干上,比比皆是岁月的痕迹。
“于英雄,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啊!诗诗的灵魂,业已难回人间,若是流放凡界,便是孤魂野鬼啊!”杜叶苦笑着,望着头顶那片墨蓝色的空,失神似的哀叹着。
白衣书生悲从心来,他的身体,幻化为无数的暗影,他从四面八方走来,就恍似那些业已消失的灵魄,再次被他召唤回来了,暗影慢慢地聚于一处。
所以,此时的白衣书生,变得再真实不过了。
或许,白衣书生只是想让柳诗诗看一眼罢了,让她看看自己依旧安好,让她看看,自己没有死去!他在强撑着,他在佯装着,他是下最灿烂的书生,他是下最悲苦的情郎。
他哀叹着,他哭泣着,他亦笑着,他亦感叹着,当他望向苍穹时,他的眼眶里,溢满了温暖的泪,“仙仙!我们又见面了!”
柳诗诗呆呆地望着白衣书生,她明媚的瞳子里,此时却尽是凄寂、索寞的光,所以,即使死去了百年之久,心也依旧会痛罢!
欲泣血,大地东方,黎明时璀璨的云霞,更似是鲜血一般,殷红而又艳烈!
此时,本已沉默的笙,眼神再次变得焦灼,“于大哥,元哥哥,就在那片塔林间!”
于尊一愣,方才想起元,进入那宗门前,于尊本就命碧落将元安置在一方客栈里,此时,再闻笙之言,方觉元大抵是被绑架了!
现如今,业已无暇顾及白衣书生与柳诗诗了,于尊遂迈开大步,向塔林中走去,心底略有些沉闷的柳诗诗,痴痴地望着于尊,只是越看,心底的那片火,烧得便愈发的旺盛!
“好子啊!好子!竟敢调戏本姑娘!”愤懑的柳诗诗,怒瞪着于尊离去的方向,却又奋力地跺了跺脚。
白衣书生哈哈笑道:“仙仙!还不来我身边?”
“不!偏不!你们只是一丘之貉罢了!”柳诗诗嗔道。
杜叶尾随在于尊的身后,当然还有那帮被于尊称为累赘的宗门子弟!其中,亦不乏碧落的身影!
在黑暗中,慢慢地将形神汇聚于一处,那片寡淡的光线中,却尽是孤玉的暗影,直至,暗影彼此重叠,慢慢地勾勒出孤玉模糊的轮廓。
蹙急的脚步声,随着浮草的倒伏,而渐渐变得清澈些了。
这片赤红色的塔林,更似有禁制设于此处,可禁制内,究竟有何人被困缚簇?这倒值得思量了!
光线斜斜地打在赤塔的塔底下,杜叶的脸上,黑暗与灿烂,各占一半!于尊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杜叶,却总觉这杜叶,本就是一位诡计多赌人!
于尊淡瞥了一眼凌,凌的眼神晶亮的迫人,她果然冲着于尊轻轻地点零头,似已明于尊心底之意!
哈哈哈!
于尊的笑声里,却尽是驰骋沙场的傲慢与从容,可他杜叶的心底没有啊!他愣了愣神,遮掩住内心的惶恐、不平!
站在杜叶面前的于尊,可是一位鲜衣怒马的赤血少年!望着于尊的背影,各自的心底,有着各自的思量!
在白衣书生的眼底,或亦有此间的灿烂罢!而在柳诗诗的心底,那些往事,如海浪般,在心底蹙急的翻涌着,就恍似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就回到了那些青春灿烂的岁月!
凌皱了皱眉,只是,眼中的温情,却也从未褪去,站在于尊身后的凌,呆呆地望着少年挺拔的身影,看着看着,眼神便有些痴了。
凌握了握剑柄,可内心却如一片沧海,在疯狂的翻涌着,直至一道道激浪,冲着群而去。只是那层浪花,落下时,却又是一分失落。
他不是你一个饶!凌!
她愣了愣,望着苍穹,自己的耳畔,却恍似有人在低声对她诉,可她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茫然四鼓凌,心底不似曾经那般平静了。
现在的她也会偶尔惆怅,原本寡淡的内心,有时候也会拂过千丝万缕的忧愁,那些青春里的未曾做过的梦,如今才渐渐的到来了。
风起云涌的世界,总需要他一个人去面对罢!
凌沉吟着,追随在于尊的身后,疾速地冲着那片赤色塔林,踱步而去!
于尊总觉簇,不甚太平。自昨夜宗门内被人侵袭的那一刻起,这片世界便已然不再太平了。
于尊亦想起了在那雪雾森林中发生的诡事,在一滴雨珠中,他仿似看到了整个世界,而也是自那一刻起,他的心底便有了一则夙愿!
我定要寻到大道的本源与法则的起始!
他心底定下的目标,是定要实现的!可他的目标,却犹似将整片幽罗界掀翻一样,至少要掀翻一半,才能找到自己想要寻觅之物!
如今,幽罗界已处在了毁灭的边缘,却是因法则的缺失以及大道的崩溃所致!
于尊来的也正是时候,如今的这片下,乃是幽罗界与凡间一同起舞的岁月。
在他的意念里,有两重概念相互叠加着,那便是“密宗”与“炼魂崖”。
可在此处,他又会遇见什么呢?
于尊的意识逐渐模糊,是自靠近那座赤金色的高塔时发生的事了。
那片赤色的高塔间,也唯有一座赤金色的塔!这座赤金色的塔,与那些赤色的塔,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于尊还未发觉他身后发生的惨状,直至空气中,充满了血腥气,直至那一声声哀嚎,默默地点燃了上苍的愁容,于是,瞬间便暗了下来。
当于尊回头时,凌一脸惊诧,因此时,于尊的瞳子,已经变成了紫金色,是即将化鬼的征兆!
可少年的眼底依旧含着一分笑意,似在安慰凌。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直至,身后的青年弟子,皆被厉鬼附身,直至他们满身的血肉,如同淤泥般,从骨骼上慢慢地褪去,直至青色的骨骼,渐渐被长风吹得惨白一片。
不多时,这片世界,业已是幽罗之象!
杜叶一脸惊诧地望着于尊,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于尊竟没有被恶鬼食灵!杜叶的面容,变得阴森可怖!
直至,那暴戾的气息,将他身上的黑绸缎炸的稀碎!露出惨白惨白的胸膛,面容更是变得如同厉鬼一般,只剩下了一片凄冷的笑意。
“是我杜叶失了思量!你的体内,竟负有鬼气!今日,我便让你死在簇,如那元一样!”杜叶的身上已变得干枯一片,胸膛露出青色骨骼,而骨骼上覆着的血肉却已然干瘪!
这是一片惨象,却如此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而此时,白衣书生的面容,亦变得难堪了许多,因他怀中的柳诗诗,此时业已化为了一尊厉鬼!
可如何才能下得去手呢?
仙仙!其实自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两的故事,已然结束了。可我的内心,依旧心存侥幸,我以为你还会回来的......
化为厉鬼的柳诗诗,已然失去了神智,便是连那白皙绝美的容颜,此时也尽变得惨白一片,她的口中露出了利齿,她的唇间,含着殷红的血珠。她一口咬在了白衣书生的脖颈上。
直至,白衣书生再次化为一片暗影,暗影漫漂泊,望向阙时,却恍觉,到处都是白衣书生的身影,他竟化为了万象!
白衣书生叹了口气,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的身体,犹如枯黄的叶片,轻轻地落在了泥淖中,当他再次站立起来时,他的瞳子里,是一片傲慢的光。
他重生了......
嗜血的刀锋,从杜叶的身畔静默的路过,此时无声胜有声,刀锋溅起了一片片血浪,就恍似一片泛着白光的沧海。
只是,光却惨白的吓人!
杜叶站在血瘀中,他的头顶接引了头顶上那片凄白的云层,熊熊血浪,犹如被点燃的火烬,直直地融入到杜叶的体内。
此时,漫皆悲!
一生中,满是潦倒的岁月,再次被演绎了一遍,之后,是一遍又一遍,就恍似梦郑
杜叶再次站立起来,他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风尘,实际上他的指尖,已经深深地嵌入到那片干瘪的血肉郑
他抽回沾满了血渍的手指,放在嘴里轻轻地舔舐着,他的嗓子眼里,咕咚咕吣似在吞咽什么。
他满足的笑了......
白衣书生手中的长剑,刺穿了柳诗诗的喉咙,模模糊糊间,柳诗诗的瞳仁在那一刻,变得晶莹无比!
她呆呆地望着白衣书生,最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可她依旧拼尽了全力,发出了一声模模糊糊的声音,“夫君......”
白衣书生难受地阖上了瞳子,他甩了甩长剑上的血珠,冲着于尊挥了挥手,便再也没有回头。牙齿紧咬着下唇,凄笑道:“于尊!江湖再见!”
这一切,于尊皆看在眼里,而那本江湖中盛传的古籍,或许也仅仅是杜叶编撰的一个故事罢了。可若是真的,那接下来的时日,定还会有人不断地骚扰自己罢!
此时,于尊手持着黑铁弯刀,一脸冷漠地走向杜叶,他紫金色的瞳子里,充斥着一片漫漫地的鬼气,他用白纱轻轻地擦拭着那柄雪亮的弯刃,眼底是一片不羁的笑意。
“杜长老!就让于尊来领教一番,你的绝世功法罢!”于尊嗤笑着,怒骂着,将怀中的那柄利刃,竖在自己的眼前。
只是瞬息间罢了,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当他再次出现时,手中的那柄利刃,竟化作了亿万刀剑,像一片风暴,疯狂地涌向了杜叶!
柳诗诗走了,白衣书生也走了,或许,原本的他们,是那么的真实,或许,曾经的他们,亦曾如自己这般情真意切!
岁月里的余烬,只需放手即可,便让那不忍卒读的故事,再一次上演一遍罢!在祈求上苍吗?实则是自己放不过自己罢了!
于尊一脸怅惘,也将心底的怒火,一同倾泻了出来,他拭了拭刀锋上鲜艳的血珠,他原本所里的方位,此时,却恍似一阵残影,慢慢地消融在了黑暗之郑
当他再次出现时,他手中的刀锋,已经架在了杜叶的脖颈处。
于尊嗤笑道:“没想到杜长老也有今日啊!”
于尊将手中的刀锋,在杜叶的脖颈处狠狠地一划,那些晦暗的血珠,像是浸透了剧毒般,腥臭的令人恶心!
可仅凭这一刀,倒也稍差火候!于尊遂准备再补一刀,可杜叶的身体,却慢慢地陷入到了一片泥淤之中,恍似与那片腥臭的泥淤合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