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寅时,朱祁钰准时从王府出门,坐着轿子向午门行去。通过这段时间的监国,特别是皇上回来之后,他越来越感觉到,很多事情和自己想象中大为不同,比如说英国公封王,这样的提议若是放在以往,简直是匪夷所思,可现如今,就这么一步一步定下来了。内阁和礼部最后议定的封号是靖安郡王,用的是交趾布政使司靖安州之名,同时也有平定安南之意,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而且,这个封号可不能是随便给的,附带要求是一年之内必须就藩,也就是说,朝廷在一年之内将会对安南用兵。当今大明,除了自己的皇帝哥哥以外,最能打的就是英国公张辅,现如今也要出征了。第二能打的宁阳侯陈懋还在福建沙县一带平叛,至今未归。第三能打的定西侯蒋贵刚刚过世,由靖远伯王骥接替其平蛮将军的职位,至今还在西南麓川平叛……这也是为何老爹决定放弃奴儿干都司和交趾布政使司的原因,如今的大明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内忧外患,已经是强弩之末,动不起刀兵了。很难想象,如果土木堡一战失败,大明会变成什么样子……朱祁钰正在轿子里闭目养神,猛地感觉停了下来,便睁开眼,问道:“为何停下来?”“王爷,前方有人拦轿。”“哦?”朱祁钰有些诧异,问道,“什么人?”“看起来是一名读书人,身份不明,要不要将其赶走……”“不可!”朱祁钰摆了摆手,说道,“让他上前来。”侍卫上前搜查了一下,然后将人放过来。“学生钦天监司晨贝琳参见郕王殿下!”朱祁钰撩开轿帘,问道:“你有什么事吗?”贝琳跪在地上,双手举着一张诉状,说道:“学生弹劾钦天监监正李时勉,以及钦天监所有官员,尸位素餐,置万千百姓生命于不顾,至大明江山于不顾!”朱祁钰闻言,走出轿子,皱着眉头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学生本是钦天监的一名司晨,近日发现西北方向有异象,推测近日会发生地动,于是先后向钦天监灵台郎、监正等长官汇报,希望可以上奏朝廷,提前示警,减少灾区伤亡的发生,可是,钦天监所有官员却置之不理,情急之下,学生与监正李时勉吵了一架,然后被革职。今日拦殿下的轿子实属无奈之举,还请殿下恕罪!”听到这里,朱祁钰不解地问道:“你说西北有地动发生,可有证据?”贝琳说道:“学生观天象,一连三日,白天发生日蚀,夜里出现地光,维星绝,枢星散,地动之效昭然可明,此乃地动之前兆。”朱祁镇踱了几步,又问道:“你有几分把握?”“学生……学生……”贝琳脸色有些犹豫,但是,想到昨日那位宋兄的谈话,顿时态度坚决起来,说道:“学生敢肯定,西北方向绝对有地动发生,朝廷若不提前示警,到时候天崩地裂,江河倒灌,赤地千里,民不聊生,还请殿下为了万千百姓,一定要谨慎对待!”朱祁钰犹豫片刻,然后说道:“跟在轿子后面,随本王上殿!”天色已经蒙蒙亮,午门前众臣云集,只等着卯时开宫门。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闲聊,平日里郕王都是早早便到了,却不知今日为何来的这般迟……“郕王殿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看过去,果然是郕王的轿子,纷纷上前行礼。朱祁钰下了轿子,抱拳还礼,然后走到众人最前方,等待进宫。这时候,有人发现在郕王身边还跟着一名年轻人,看起来十分面生,不由得小声议论起来。在人群之中,有一人神色怪异,悄悄来到一顶轿子面前。钦天监监正李时勉今年七十五岁,早已到了退休的年纪,最近三次上书请辞,但是郕王一直没有批准,人老了怕冷,便待在轿子里,等宫门开的时候再出去。“李公,李公!”李时勉睁开眼,问道:“何事?”外面的人小声说道:“郕王殿下身边那人,似乎是钦天监的贝琳!”李时勉听完,不由得皱起眉头,然后闪身走出轿子,问道:“在哪?”“就是站在郕王身后的那个。”李时勉缓缓走上前来,定睛一看,果然是贝琳。这下子气得胡子都竖起来,这小子竟敢当着钦天监所有人的面和自己吵架,一张老脸都丢尽了,还敢找来这里来?“老臣李时勉见过郕王殿下!”朱祁钰微笑道:“李监正请免礼。”“谢殿下!”李时勉抬起头,看向贝琳,问道,“殿下,此人为何出现在这里?”贝琳年轻气盛,刚要说话,却被朱祁钰拉了一把。“李监正,本王正要问你,这人可是钦天监的?”“现在不是了!”李时勉摇了摇头,说道,“此人目无长官,不守规矩,已经被革职处理,现在和钦天监没有关系了。”“那就是说,他本来是钦天监的?”“回殿下,只是一名司晨,并无品级。”“司晨的职责是什么?”“在钦天监,司晨负责报时。”朱祁钰又问道:“此人本职工作如何?”“呵!”李时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无毁无誉,还算过得去。”朱祁钰点点头,说道:“此人声称发现天有异象,预示着西北有地动,李监正怎么看?”“殿下不要听此人胡言乱语!”李时勉用力摇着头,说道:“一名司晨罢了,哪里懂什么星象?老臣夜观星象,天下并无灾祸,此人夸大其词,哗世取宠,无非是想搏个名声罢了,这样的人老臣见的多了,殿下不要被他骗了!”贝琳实在忍不住了,指着李时勉的鼻子骂道:“老匹夫,汝等身居高位而无为,尸位素餐,蝇营狗苟,恬不知耻!”李时勉气得脸色发白,心脏病都快犯了。“无知小儿,黄口白牙,危言耸听,来人,将这个大胆狂徒拿下,治其不敬长官之罪!”贝琳暴脾气上来,跳着脚喊道:“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这时候,卯时已至,宫门大开。“好了!”朱祁钰打断两人的争吵,沉着脸说道:“事情究竟如何,上殿说吧!”
作品本身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本站立场无关。如因而由此导致任何法律问题或后果,本站均不负任何责任。
K子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