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文渊阁。
曹鼐抱着几份奏疏回到公房,唉声连连。
张益问道:“曹公为何叹气?”
“郕王殿下今日又不在,这是怎么了……”
接连几日,文华殿都没人,内阁这边批红的奏疏已经堆积如山,不知如何是好。
最开始的时候,朱祁玉是上完早朝,然后就跑了。
现在可好,早朝也不上了,直接不见踪影。
张益也很无奈,说道:“那就直接去见皇上吧!”
曹鼐端起茶水浅酌一口,说道:“方才,我已经去过了,可是皇上一直在慈庆宫鼓捣那个争气的机器,根本就不看,只说让内阁来决议即可,国家大事岂可如此儿戏?这可真是……真是……”
岂有此理四个字,强忍着没说出口。
这种事,如果放在别有用心之人的身上,定是心中窃喜。
皇上不管事,那还不是我说了算?
可是,曹鼐和张益却不是那种人,两人平日里虽然古板了些,忠君之心却母庸置疑。
当然了,如果这二人敢动歪心思,朱祁镇也不可能把国家大事交给他们。
现在的问题是,一般的大小事,两人商议过后,也就定了。
可现在不同,新政已经全面铺开,很多奏疏呈上来,两人发现……看不懂!
全国各地,士农工商全面开花,出现了很多新颖的玩意。
曹鼐和张益作为阁臣,开始的时候,还在积极查阅资料,找人询问,至少能应付一下,可是,越到后来越感觉吃力。
这时候,两人开始怀念起于谦了。
当初于谦是最先接受新政的,两人还对此嗤之以鼻,可是现在发现,人家才是对的。
“早知如此,就不让廷益去科举小组了……”
两人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许久之后,张益说道:“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还是去见见皇上吧!”
曹鼐点头道:“走!”
慈庆宫的院子已经被改造成蒸汽机实验场地。
起初,朱祁镇将场地选择在御花园,后来发现不合适,因为后宫女卷太多,来往工匠多有不便。
思来想去,慈庆宫位置还不错。
慈庆宫就是东宫,位于紫禁城东南处,独门独院,地方幽静。
只是可怜了朱见深,身为大明皇太子,却没有自己的宫殿……
“皇上!”
朱祁镇一回头,见是他们二人,便说道:“两位爱卿,今日怎么有兴趣来参观蒸汽机了?”
曹鼐和张益对视一眼,然后说道:“皇上,国事为大,这个,这个……争,争气……”
“是蒸汽机!”
“对,这个争气的机器,交给工匠们就是,如今新政初开,各地奏疏不断,老臣颇感力不从心,还请皇上主持大局啊!”
朱祁镇随口道:“不是有郕王在呢?”
曹鼐只得如实道:“郕王……已经数日没有上朝……”
朱祁镇眉头一挑:“对呀,郕王已经出发了,朕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曹鼐没听懂,问道:“出发……去哪里?”
朱祁镇沉吟片刻,拎着扳手说道:“你们先去奉天殿等候,朕完成这次实验就过来!”
曹鼐心中一喜,皇上终于要干正事了!
“老臣遵旨!”
“对了,把礼部尚书叫上,还有兵部,于谦不在,谁在主持工作?”
“回皇上,是左侍郎刘珝!”
“把他也叫上……那谁,贝琳,开始吧,注意记录数据!”
曹鼐有些不解,我们是劝你上殿干正事,你把礼部和兵部都叫来做什么?
两人看到前方蒸汽弥漫,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动,只得起身告退。
很快,礼部尚书邝埜、兵部左侍郎刘珝奉诏来到殿上,四人左等右等,勐地听到外面轰地一声闷响。
张益小心翼翼地问道:“曹公你听,是不是东宫方向?”
曹鼐岁数大了,反应比较迟钝,努力辨认了许久,这才说道:“好像是……不好,皇上有危险!”
邝埜疑惑道:“皇上怎么了?”
曹鼐气得直拍大腿:“皇上在弄那个争气的机器!”
“什么争气的机器?曹公,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深奥了……”
“深奥个屁啊,快去看看皇上!”
几人慌慌张张正往外走,迎面便看到朱祁镇灰头土脸地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钦天监的贝琳,更加狼狈,头发都烧焦了,衣服上也被烧破好几个大洞。
“皇上莫要气恼,这次的失败主要是因为钢材的韧性不够,至少,密闭性的问题解决了,也算是一大进步。”
“朕气恼的不是实验失败,而是你们这些人,第一手实验数据多重要啊,出了事,你们赶紧记录,才知道接下来如何改进,所有人都往朕身上扑,想压死朕吗?”
“臣是担心皇上龙体……”
“龙什么体啊龙体,朕好得很,不需要你们担心,下次记住了,出了问题,第一时间采集数据,要知道,实验阶段的第一手资料至关重要!”
“臣记下了!”
朱祁镇抬头,看到四位目瞪口呆的大臣,说道:“诸卿都来了,那好,咱们说正事!”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明所以。
曹鼐和张益是劝皇上少去搞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多干点正事,可是,不知道皇上为何叫来礼部和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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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邝埜和刘珝,突然奉诏上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又有一人上殿,曹鼐回头去看,原来是都察院的唐行古。
这段时间以来,唐行古可谓风头出尽,一开始,大家都对他很反感,认为他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如疯狗一般,逮谁喷谁,说不定哪天就被咬一口。
后来慢慢发现,其实,这家伙只是找准了方向,那就是皇帝门下走狗。
只要你跟皇上作对,他就会咬你。
相反的是,只要你顺应皇上的意思,他绝不会动你分毫。
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慢慢习惯了。
只是,不知皇上召此人前来,是何用意……
“臣唐行古叩见吾皇万岁!”
朱祁镇摆了摆手,道:“免礼吧,诸位都上前来!”
以曹鼐为首,五人凑上前去,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