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又熬了数日，八旗兵的战马几乎都被吃光了，可还是没看到新北军有丝毫撤军的迹象。

    常宁和喇布越来越焦躁。

    “万正色和施琅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还杳无音讯？”

    常宁怒了。

    “要我说，这些汉人就是靠不住，说不定这两个狗东西，早就投降郑匪了。”

    鄂扎一直就瞧不起汉人。

    “不可能的，施琅与郑家有不共戴天之仇，绝不可能投降郑匪。”

    喇布在心里暗暗祈祷，万正色和施琅成功。

    虽然此时所有满清将帅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们甚至不敢去想万正色和施琅的失败。

    观津镇的清军杀了战马，几乎已经失去了突围的任何可能。

    万正色和施琅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可是在观津镇等了整整一个月，还是一切都没有变化。

    除了泛着阵阵寒意的铁丝网，就是例行巡逻的新北士兵。

    “莽依图，今天的马肉呢？快把马肉交出来。”

    桑吉克率领蒙古兵，气势汹汹来到莽依图军营。

    出乎意料，莽依图根本没有和桑吉克针锋相对。

    因为莽依图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

    在大部分马肉分给沙俄人和蒙古人后，八旗兵的配给本来就少。

    莽依图和士兵同吃同睡，一天只有一顿饭，马肉只有一小坨，就是吊命而已。

    此时已经饿得趴在了桌子上，哪还有力气去和桑吉克争辩。

    “桑吉克，你看哪里有马肉，拿走就是了，不用来问本将。”

    莽依图有气无力。

    “混蛋，你们这些满洲野猪皮，想饿死我们吗？

    不遵守承诺，信不信老子翻脸？”

    桑吉克大怒。

    蒙古兵每天只有两坨马肉的配额，现在同样处于断炊状态，如果他过来拿不到军粮，蒙古兵也要饿肚子了。

    “哈哈哈哈哈。”

    莽依图笑了，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拿起桌子上的碗，喝了一大口清水。

    “翻脸？桑吉克将军，你尽管翻。

    你看你是要离开军营，带领你的蒙古勇士去突围。

    还是要直接造反，要不就在这里把本将和八旗兵都杀了。

    看看剩下你们蒙古兵，能不能突围回草原？

    或者你直接杀了本将，把本将煮了吃了。

    来吧，本将就在这里，你尽管砍，本将绝不反抗。”

    莽依图伸长了脖子。

    “你……”

    桑吉克气得瞠目结舌。

    就在这时，一名八旗兵狂喜地跑进来，兴奋地对莽依图喊道：“将军，您看我抓到什么了？”

    莽依图缓缓抬起头，睁开模糊的眼睛，只见士兵手里提了一个物事，但恍恍惚惚看不清是什么了。

    “看，是一条蛇，这家伙，足有小两斤呢。

    将军你快炖了吃吧，小人喝口汤就行。”

    士兵提着蛇就要交给莽依图。

    莽依图却摇摇头，咽了一口唾沫道：“你看你都饿成什么样了，你自己拿去炖吧。”

    这士兵饿得脸颧骨都突出来了，这是饿到极限的征兆。

    “可是将军你……”

    “我还撑得住，放心去吧。”

    莽依图挥挥手。

    士兵虽然还是想给莽依图，但看看手里的蛇，最终还是没抵住诱惑。

    “多谢将军。”

    士兵拿着蛇兴奋地往外跑。

    营中莽依图的亲兵看得，再也忍不住了，纷纷跑上前。

    “兄弟，待会给我喝口汤呗。”

    “我也喝一口，拜托了。”

    “要是能分我一块肉，咱们一辈子都是兄弟。”

    这些亲兵平时地位可比抓蛇士兵高多了，是他可望不可即的显贵，但此时都好像献媚一般跟他套近乎。

    “看，是蛇。”

    “蛇肉……”

    营外的士兵手里拿着草根树皮，看到士兵手上的菜花蛇，全都露出渴望的表情。

    他们可就没有莽依图亲兵那么礼貌了。

    “兄弟，分我点。”

    “我快饿死了，分我点吧。”

    一众士兵冲上前，就去抢抓蛇士兵手里的蛇。

    抓蛇士兵急了。

    “你们干什么？这是我抓的蛇，将军说了让我吃……你们要吃自己抓去。”

    可其他士兵哪里会听。

    两拳难敌四手，三两下蛇就被抢了。

    抓蛇士兵紧紧抓着蛇的脑袋，可此时手里只剩下蛇的脑袋了。

    整条蛇被扯得七零八落。

    “住口。”

    许多士兵抢到蛇肉，当即就要生吞。

    这时一个冷厉的声音传来，正是桑吉克。

    “八旗兵统统不许动，将蛇肉给本将交出来。”

    桑吉克手一挥，蒙古兵包围了八旗兵。

    可是此时哪有八旗兵会听他的，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蛇肉往嘴里送。

    “反了天了。”

    桑吉克大怒，指挥蒙古兵直接上前抢夺蛇肉。

    饿着肚子的八旗兵，连抓帅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向桑吉克屈服。再次和蒙古兵打了起来。

    不一会双方就红了眼，开始拔刀血拼。

    当常宁和喇布赶来时，只看到满地的伤兵和尸体，还有满地的蛇肉屑和蛇血。

    “回禀王爷，八旗兵死亡四百，伤一千多。”

    一名将官清点了伤亡，向常宁禀报。

    常宁气得面色铁青。

    “恭亲王爷，今天你必须给本将一个交代。”

    桑吉克脸上也挂了彩，怒气冲冲找到常宁。

    常宁突然抬头，双眼通红地看着桑吉克，桑吉克吓一跳。

    “交代？交代你妈？我们死去的八旗兵谁给本王交代？

    只有你们蒙古兵是人，我们八旗兵不是人吗？

    你们蒙古狗上门挑事，还要本王交代，你们怎么不交代交代，为何跑到我八旗军营中横行霸道。

    死伤如此多的八旗兵，你们怎么不交代你们该如何陪葬？”

    “恭亲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信不信本将……”

    “信不信你蒙古狗要翻脸是吗？来啊，翻脸啊。

    大不了就是火并，与其饿死，不如战死。

    来啊，翻脸啊，翻啊。”

    常宁直接拔出了佩刀。

    喇布想要再次劝解常宁，却被常宁一把推开。

    “简亲王，你不必再说什么，本王受够了，今日就跟蒙古狗来个鱼死网破。”

    说到底，常宁不过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也是有血性的。

    哪里受得了桑吉克的横行霸道。

    这些天的饥饿，让常宁焦头烂额，早就憋一肚子气了。

    此时终于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