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们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尤其是【影】,要不是顾及长前辈威严,他恨不得要拽着余兴问个所以然了。
挥挥手,【零】示意让他下来,随后打了个响指,破损的屋顶被纯粹的灵力给修复好。
赞许的看了一眼履行了诺言的教主,余兴走到他们前方,留出一段距离,静静的等着三人思考。他知道,这帮人还有问题要问他。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那三人并不只是单纯的在思考,他们甚至用灵力幻化出书写的工具来,开始写写画画。
看来得有一段时间,余兴正好也饿了,看着旁边摆满的糕点水果,顺手拿起来吃了点。
从储物戒中取出新茶,烧好水后将其倒入,茶叶随着滚烫的水逐渐飘起,最终漂浮在水位线上方。
浓郁的茶香让他不胜满意,余兴一边品茶一边吃糕点,那娴熟自然的样子,活脱脱一个看戏老大爷一般。要是手中再提溜个鸟笼,头上戴顶黑帽子的话,那就更像了。
等了大概得有半晌,三人算是有了些许眉目。看他们那样子,余兴心中有种莫名的想法,于是他施展出【浮沉之锁】,让浮沉以原型漂浮在空中。
三人麻了,字面意义上的麻了。
教主想过他会给自己这边带来惊喜,但没想到,带来的全是惊吓。以神识作为力量源泉就足够让他们开阔思路,而与本体几乎完全一致且具备独立思想的【浮沉之锁】,则让众人哑口无言。
正在两人愣神之际,【影】突然上前。他看着余兴,一字一顿的说道:“余小友,我没想到你能如此实诚的告诉我真相,也没料到你口中的虚实相生,与我们领悟到的差距如此之大。但我仍要对你说声谢谢,你今日的坦诚,于我们修行道路上的帮助无异于恩师。”说着,他拱手一拜,态度认真。
余兴没想到【影】对于这件事情那么看重,他连忙搀扶着影,两人起身。可这时,他突然想到:“你是说,‘你们’?难道,难道说,不会吧......”
看着三人默不作声的样子,余兴感觉冷汗直流。一股恶寒从他背后升起,顺着自己的经脉散落到四肢,如坠冰窟。
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三人一起躯体虚实化,此时原本巨大空旷的宫殿,在虚实的力量面前显得无比渺小。
好像是沙海中,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又似天空中,一缕难以捉摸的微风。
眉头紧锁,充满爆炸性的事实摆在余兴的面前,让他不得不依靠杀伐之气压制自己的兴奋。
收起浮沉之锁,余兴将自己的见解与困惑同他们讨论。四人围在宫殿中心的那张桌子上,就修行一事讲得热火朝天。
放在以前,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能有资格、机会,与宗主级强者站在一起。当年云化尘在千玄森林中给他带来的压迫感,直到现在也压在自己心中。
好像即便走到今天,只要他一个眼神,余兴的身体就会原地分解成无数碎块,当场去世。
那种后怕感,即便是同为宗主级强者的纳兰铭、【零】、【光】、【影】、丹宗宗主、慕容熙等,都无法做到。
摇了摇头,余兴将杂念去除,专心论道。
......
光芒如同利剑一般割开晨昏,太阳无私的将温暖送给大地。待到余兴醒来,已经是数月之后了。
在这期间,他们不是讨论,就是实战。归真教中最高级的演武场都快被打成土块了,这帮人还是没有停手。最后得亏众主教一起出面,将他们轰了出去,才守住归真教最后一片宝地。
饶是如此,那场地也已经被彻底打崩,地面上除了剑气与虚实侵蚀的痕迹之外,就是几人的鲜血与法宝的碎片、丹药碎屑等,一片狼藉。
基本上,每次实战过后,三人就拉着余兴去演武场比划比划。一比划起来,少则三天,多则一周。
这帮人动起手来那可是真狠啊,要知道四人都掌握了虚实,互相之间都是能真正伤到对方的存在,即便是低境界的余兴所爆发出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更何况,还有他们暂且不了解的浮沉之锁、太虚之幻身这样的高阶用法,往往出奇制胜。
每次看到他们鼻青脸肿的回到疗养室,值班的修士脸上就一阵心疼。余兴暂且不说,那三人可是宗门中的至强者,代表着宗门的脸面,一旦疏忽,那可不是他们这样的修士能承担的起的。
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余兴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头。他收拾好自己,打开房门,清新的空气让余兴精神大振,不由得慵懒的伸了个拦腰,打了个哈欠。
这时,他看到一位熟人,来自归真教的欧阳世家天才弟子——欧阳澈。
现在的欧阳澈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那种青涩与热血,整个人变得成熟稳重,或者可以这样讲,他看起来像是个做过大事、能做大事、做好大事的人。
而通过【影】曾经给过的花名册,余兴也了解到,这家伙现在是主教候补,只要他登上巨力境,便可直接担任主教。
本想说上两句,他突然想起曾经遇到过的另一位归真教弟子——南宫飒。翻开花名册,余兴正要在高层人员上搜索时,她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归真教阵亡教徒名单】上:
南宫飒,南宫家天才族人,完美的洛神继承者,在天赋上甚至远超同辈族人。生于xxxx,擅长水、木、金、火等元素力。
与同年的欧阳澈一样,宗门培养计划认定其下任主教,看其资质或许可以担任护法。
xxxx(时间点),与欧阳家天才族人欧阳澈结为道侣,宴会于归真教副殿举办,场面空前热闹。
三年后,王家战争爆发,赶赴前线支援段家,在目睹其母王琪参与左丘实验后,精神崩溃,被道侣欧阳澈拼死从战场中救回,随后一直处于重度精神问题中,深受抑郁症等心理疾病折磨。
同年,【虚实修士】余兴斩杀战场中的冤魂聚合体,一战成名。而这时,她选择了自杀——或许对她而言,这是对左丘一族那过于悲惨的遭遇,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
刚要张开的嘴,又默默的闭了上去。看着脸上沉重的欧阳澈,余兴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就算能,他们又能聊什么呢?
一股空前的孤寂感将他包裹起来,针扎般的痛苦将他淹没,余兴亲眼看着自己坠入深渊,却无法挣扎。
只可惜故人们啊,如同暮时落叶一般,陆续在冷风中凋零,再无归途......
余兴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但或许是因为他实在是太理性了,导致很多事情,他都会往最悲观的方向去思考,而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死循环。
段云有云兴城,左丘明有左丘恒,就连城内的流浪猫,都有可以依靠的朋友。可他的终点,他真正的救赎,究竟在何方?
余兴迷茫了,迷茫的不是自己的道路,而是“值得”。
为了求真这条,看似可笑的道路,迄今为止他做了无数选择:
为了拥有实力,保证自己不死于旅途中,他放弃了红尘,选择了修行;
为了在修士界中站稳脚跟,他放弃了当个自由的散修,选择加入、创建势力,拉拢人心;
为了云兴城的未来,或者说,为了自己能够有未来,他放弃了明面上的权力、享乐,选择潜伏于黑暗,将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让自己的身躯染上黑暗,背负起整个城池的命运;
为了没有眼泪的明天,他放弃那宝贵的身体数据保密,选择用几乎不可能的做法,确保云兴城不被丹宗这样强大的势力打击成粉末;
......
选择是痛苦的,也是无法预知后果的。没人能提前预知未来,即便是【风水罗盘】也做不到。在局势一片模糊,未来充满迷雾的时候,他第一个站了出来,当上先驱者,靠自己的血肉开路。
没人有资格评价他,只有他自己能评价自己。
可他自己,又该如何评价自己?
放弃这么多,真的值得吗?如果当年不是那样,而是这样,现在的世界会不会更好?自己有没有可以完善的地方?如果再强一点,再稳一点的话,会是怎样的?
无穷无尽的问题充斥着他的大脑,故人们的幻影齐刷刷注视着他,良心、灵魂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自己,仿佛一定要击破他的心理防线才肯罢休。
但他早已今非昔比。
这么多次的心魔,早已将他的道心磨练的无比稳固。而解决问题的办法,也从来不会是逃避。
唯有正面它们,余兴才能得到解脱。
而他给出的答案,只有短短两个字,充满着坚定无比的自信:值得!
霎时间,所有的心魔不攻自破,一切妖魔鬼怪化作灰尘散开。和煦的暖风吹在余兴身上,温暖的阳光照在大地,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充满力量。
活动了下身体,他望向远处的大殿,满怀信心的踏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