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藏锋第二卷,庙堂江湖第一百零六章,多个朋友多条路后几日北上赴任的一行人异常顺畅。
赵正立也不清楚是有个“好哥哥”的陈逍遥镇住了场子,还是河东路将种姚扞北甲胄护卫森严。
三日不到,花船从涂水河平安抵达榆次,涂水河是汾河一支流,汾河又是黄河一分支。
榆次这座春秋便存在的古城中像涂水河这般大小河流有十数条经过,加之西北地势平坦,故而水陆贯通八方。
榆次城往西数十近百里为大通监交城,往西北数十里便是太原府,“大小两府”咫尺距离。
故而这群人还未入城,风声其实早已传至河东路各府。
。
榆次城外来了两队人马,一队是五大三粗,体格魁梧甲胄兵卒,一队斯文长衫,儒雅有度。
那甲胄兵卒个个虎背熊腰,腰间挂着暗黑蝴蝶花纹的腰刀,刀身微弧弯曲,此处在河东路境内,捏着鼻子也能想到是河东路边军,至于是八军中的哪军就不得而知了,他们没亮明身份,也没展露各军独有标识。
众将士之中有位青年举手投足间彰显不凡,书生模样,风度平易,这人在青州与赵正立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当日跟在萧世子左右的葛霄锦。
那儒衫几人中年模样,方布包巾束发,后背长剑,各个胯下一匹骏马,颇有仕途江湖的味道。
从口音大抵猜出来自京城方向。
城外两队不速之客让榆次县父母官马德坐如针毡,路过倒还好,若是挑事儿那可要了他老命,大庆立国五六年,北方边塞本就动荡,榆次做为太原府南大门按理说受到层层庇护,属于险地中的后防宝地,如今城外聚集两队不速客,让这位县太爷如何不慌,据守城兵卒汇报,其中还有一队甲胄军队,通过近两日江湖热议,最有可能跟那北上赴任的上轻车都尉赵正立有关联。
届时,探子来报,说城外涂水河北上的那支花船到了城外,花船来头县老爷马德自然门儿清,当即明白城外两支队伍驻足停留目的。
他不想趟这浑水,知道船上赴任的赵正立有河东路副统帅之子姚扞北护送,也知道副统帅姚绪达跟正统帅葛洪亮僵局关系。
若是闭门不见也不合适,思来想去他唤来主薄,让他带上衙役出城迎接赴任的上轻车都尉,态度不可热情,也不可冷落,尽地主之谊,礼数到位就是,总之保持距离,三方不得罪甚好。
整个榆次县衙没来由生出紧张感,主薄是个四五十出头的老鸟,最是懂得察言观色,言谈举止也透着谨慎,老主薄领会了县太爷用意,带着数十衙役浩浩荡荡出城门。
花船上,赵正立等人在二楼船头眺望渡口人群。
陈逍遥双手抱怀用手拐肘碰了碰赵正立:“感觉到杀气没?”
赵正立没理会他的废话,目光环视,与那甲胄兵卒之中的将种葛霄锦对视一眼,而后收回目光落在身边同为将种子弟的姚扞北身上,打趣道:“可还敢接着护送本道?”
姚扞北灿灿一笑,依旧成竹在胸:“那是自然,姚某说到做到,况且他不敢拿道长怎样,猜的没错的话,他大张旗鼓在此应该是逼着道长马不停蹄北上前线。”
他顿了顿又补充:“话说回来,便是他有歹心,以数十甲胄兵卒恐怕也留不住道长几人。”
赵正立看了眼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斯文人:“与我走的近,你自己就没丝毫顾虑?”
他极为认真的注视青衫美男:“若说顾虑肯定是有,就是担心道长觉得在下够不够诚意,若在下束手束脚藏着掖着,恐怕很难与之交心,既然选择了同道长破局,那么在下也做好豁出去的打算。”
他目视天际笑了笑:“况且这个地盘他葛家说话只占一半,挑明了又如何?”
平淡的语气透着无敌的自信。
届时,岸上那群背负长剑的儒衫中年朝花船拱手:“赵道长,吾等奉命接余府小姐回京待查审问。”
说完为首之人递上一封信件:“这里有余尚书免职前交给道长的亲笔信,请道长过目。”
余小薇听到“回京待查审问,免职”等词汇心如惊涛,脑海霎时间一片空白。
赵正立拧着眉头以真气隔空吸纳信封入手,余小薇在一旁魂不守舍注视着赵正立神情变化,一同关注的还有碧玉,然而碧玉不知那陈逍遥眼神也同她那般深情的注意着自己。
彼时的赵正立无形当中牵引着所有人的心。
当然岸上那群甲胄兵卒除外。
众军之中那书生模样的青年正打量着花船二楼同样斯文的公子。
姚扞北眼神不闪不避,礼貌笑了笑。
两个将种子弟就这样隔空对视些许。
赵正立眼神终是泛起了波澜,确切地说是心如惊涛。
庙堂之上近来发生巨震,兴统元六年七月十八卯时老皇帝病情加重,朝堂事物由太子代理朝政。
十九日,礼户两部尚书上奏中书省,告发兵部尚书多年行贿滥权,物证确凿,余斌被革职查办,而操办这一切的竟是其长子余蘷,余小薇投奔太子的大哥,站队诚王的二哥余安丘也被莫须有罪名软禁。
第二十号,长乐馆暗杀榜冒出两百万金神秘悬赏令,矛头直指北上赴任的赵正立。
同一日,刚从民间回京数月的七皇子宋仲良二次离京。
当晚那位天师府与世不争的六皇子宋茂陵连夜出京,不知去向。
北方契丹吐蕃西夏三国大势操练兵马,一副随时举兵南下趋势。
镇北六狮的统帅随之严守以待。
……
赵正立将书信递给一直紧张关注的余小薇,庙堂之争开始了,似乎太子占尽天时地利,他没想到会第一个拿兵部尚书开刀,细想自己跟余小薇的关系也不难判断,他扫了眼那群负剑的儒衫中年,眼神闪过一丝杀意,一群儒衫中年只感觉被猛兽扫了眼,后脊骨莫名一凉。
赵正立将目光投向葛霄锦的甲胄兵卒,淡然开口:“他们是来接走余家小姐的,那么如果没猜错的话,葛少将是在此等赵某北上前线对敌吧?”
那如翩翩公子的葛霄锦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柄折扇,轻摇折扇:“战事告急,父帅让本公子在此迎接上轻车都尉支援前线,待北线局势稳定,再给都尉正式授封,唐突了些,还请莫怪。”
没等赵正立开口,姚扞北抢先接话:“后勤要事一直由副统帅办理,葛统帅负责军政事物,上轻车都尉赵正立还没正式冠礼授封,所以不得直接赶赴前线。”
葛霄锦阴着脸盯着义正言辞的姚扞北:“边境告急,战后回来授封不都一样?”
姚扞北笑了:“没授封就意味无官无衔,立了功当如何算?发生不测又由谁承担?”
随后意味深长道:“战地瞬息万变,都尉还没熟悉军情,冒然入战场万一被有心人陷害,岂不含冤不明?”
葛霄锦自知嘴上说不赢,沉着脸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见他急眼,姚扞北愈发冷静:“边塞只有军规铁律,朝廷圣旨。”
赵正立也听出些来龙去脉,顺着话题道:“那就按照正常流程来,北线目前也不急这一两天。”
葛霄锦见事已至此,出奇露出一丝笑意:“两日后,太原府北城门恭候都尉!”
赵正立拱了拱手没说话,因为他从那丝笑容看出隐藏的阴狠。
背负长剑的那群儒衫中年面面相觑,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开口,主要还是对早前赵正立那个眼神心有余悸,为首的中年鼓足勇气开口:“都尉…我等……”
那青衫美男出奇客气:“列位奉命行事,赵某自是明白。”
正当陈逍遥纳闷这家伙怎么如此好说话时,青衫美男随即皱眉难言:“不过,赵某已跟这位余家小姐私定了终身,列位若是强行带走肯定行不通,赵某也无心与朝廷作对,所以,列位看能不能折中处理,让小薇亲眼见证赵某授封,在赵某北上前线那日,小薇也就同列位回京如何?前后正好耽搁两日。”
那群儒衫中年犯了难,左右思量,答应宽限两日。
陈逍遥依旧困惑,两日后这家伙真放得下心?
众人散尽,榆次城门口只留下老主薄领着的十来个衙役傻愣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终老主薄还是大大方方以接钦差的方式朝花船行礼,而后迎着这群“瘟神”入县衙歇息。
好吃好喝招待一番,下午几人乘马车走官道入太原府。
一路上气氛很压抑,各怀心事前行。
入太原府是进的南城门,姚扞北的护卫已经提前开路,故而水到渠成,姚扞北将赵正立等人安置在城南别院便没了影儿,授封之事由他随行扈从兵卒操办。
赵正立在院落阁楼之上眺望夕阳,七月的太阳染红了一望无际的西北天地,好似浸满鲜血的沃土,让人无尽忧伤。
“你当真要为这个朝廷死守北线?”
一个声音从赵正立身后传来,他不用回头也知是陈逍遥。
赵正立顿了顿,终究是没说出内心想法:“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随后不回头的反问:“中书省右丞相侍郎陈尹是你什么人?”
陈逍遥无比平淡道:“是我哥!”
赵正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免一惊:“那日的黑影人就是他?”
“嗯!”
“他也投靠了太子?”
“不知,不过以他性子,不可能选择太子,也不可能选择诚王!那日暗杀你,只是纯粹的图长乐坊悬赏钱财,因为他暗地里也是一名杀手。”
“如今朝廷之争开始,他不站队在朝堂如何立足?”
陈逍遥没正面回答,笑了笑:“这便是我与他的区别,我再乱局当中只能横冲滥杀,而他却能抽丝拨线乱中安身。”
赵正立陷入沉思。
陈逍遥又试探问:“所以你选择诚王还是太子?此番授封后当真北上前线对敌?你真放下那还没煮成熟饭的相好回京待查审问?按理说她没官没职,轮不到审查她呀。”
见他不回答,陈逍遥又道:“需要我帮你老丈人吗?官职不敢保证,但命还是能保住。”
赵正立缓缓将目光挪到他那不失潇洒的脸上,后者灿灿一笑:“我这就去修书一封!”
赵正立望着他火急火燎离去的潇洒背影会心一笑,果真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