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众生互相吞食,心里十分难过。”太子伤感地说。
张嗣听了,顿时感到又担心又害怕。
他生怕儿子由此生出出家的念头,当下想:是该到为太子婚聘的时候了,只要给太子找到一位美丽的妻子,使他的心意常觉悦乐,而于世间心生留恋,那么,就会拴住儿子这颗游移的心了。
张嗣想到这里,当即有了主意。
他对太子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张嗣说完后,便拉起太子,准备起驾回宫。
太子却不肯走,他说:“我不想回去,想呆在这里。”
张嗣一着急,眼泪不觉从那老迈的脸上簌簌流了下来。
太子见到父王这样伤心,也不忍过拂其意,于是,跟在父王的后面向皇宫走回去了。
自此之后,张嗣多了一重心事,他整日忧愁不乐,担心着太子有朝一日真的会离家出走。
太子十七岁那年,张嗣将各位大臣们召集到皇宫开会。
张嗣说:“现在,太子已经长大成人,应当为他找一位美丽的公主成婚了。各位爱卿,有什么好主意吗?”
群臣纷纷议荐,最后,大家一致推荐了一位汪姓,长得貌美如仙、颜容端正、聪明智慧而又知书识礼的女子;
这名女子叫玛丽,是邻近一个国家的公主,国王名叫汪尔悍。在此之前,邻近曾有十多个小国的君主都来提亲,不是汪尔悍没有答应,就是宫主看不上眼。
而这次,张嗣托媒去提亲,汪尔悍本想又推却这门亲事,但又担心,南诏国富民强,如不答应,就会与之结怨,被其攻打……
汪尔悍下朝回来,一想到这事,禁不住“唉”地仰天长叹,愁绪又涌上心头。
玛丽见父王唉声叹气,上前问道:“父王平日下朝回来,都是脸带笑容,意气风发的,今天因何长吁短叹,所因何事?”
爱女见问,汪尔悍只得把今天张嗣托媒前来提亲的事说了出来。
玛丽听后,依偎在汪尔悍的臂膀上,眨着那双秋水盈盈的大眼睛,说:“父王,不用忧愁,派使者去告诉南诏国王,比武招亲,只有赢得过我的未婚男子,我才嫁给他。其他人我一概不嫁。”
结果,在比武招亲上,太子赢了所有比武的人,并最后赢了玛丽。最终,汪尔悍只好把公主嫁了过去,做了南诏国的太子妃。
虽然,汪尔悍和其大儿子汪天雷心有不甘,况且大儿子还未成婚,小女怎可先行婚礼?
怎奈有言在先,且公主对南诏国的太子一见钟情,比武中对他手下留了情……
太子成婚后,夫妻恩爱异常,婚姻美满幸福。两人经常形影不离,行住坐卧,无不在一块。
太子妃聪明伶俐,太子智慧超群,两人谈文论武,心心相印,极尽人间之乐。
然而,太子仅与太子妃相互玩乐,而身体并不十分接近。每当夜幕降临,太子即单独静坐一室,屏绝人事,身在人间,心翔天际,不起世俗之念,不生欲界之心。清清朗朗,有如碧空万里无一丝云翳。
太子妃有时情动,欲想亲近太子。
太子却提议说:“在我们房间乃至床上摆上许多鲜花,我们可以经常欣赏,难道不很好吗?”
太子妃便当即按照太子指示,摆上漂亮又鲜艳的花,放在房间,阵阵花香,沁人心脾,顿时整个房间一派风光旖旎,荡漾着风情无限。太子妃情思难抑,又想靠近太子。
太子说:“不,这花汁将床席弄脏了。”过了许久,又说道:“拿一块完好的白棉布来,放在中间,互相对看,不是很好吗?何必要真的接近呢?”
太子妃当即拿了一块白棉布来,铺在两人中间,他们两人互相欣赏着对方,芳心一点,真是满溢了无限春意。
太子妃又有些想靠近太子,太子又说:“不,人的身体上汗垢,一定会将这块白棉布弄脏的。”
于是,太子妃不敢靠近太子。侍女们都怀疑太子身体有毛病,不能行男道。
太子听到侍女们的猜疑,于是,他用手一指太子妃的肚子,说:“夫妻之道,男欢女爱,水到渠成,怀胎之后,到时,你当生下一个男孩。”
太子妃果真在张仲良的父亲张嗣病危,韦尔泞答拉千里驰去禀报太子,说张嗣病危,要太子即刻启程回国见父王最后一面之前便已十月怀胎了(此乃后话,容后再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再说说,张仲良与邻国国王汪尔悍的女儿玛丽成婚后,张嗣以为这下足可以安心了,他以为太子有了自己的爱妃,就应该像我爱皇后一样爱自己的爱妃,因而不再会去想出家的事了。
张嗣是多么想在自己衰老之前,能够看到太子为他分忧,继承王位,统驭万民,成为贤圣的君主啊!然而,伟大的冥冥之主有着自己的安排。
日月轮回,转眼之间,太子十九岁了,宫中的生活虽然是日日笙歌,夜夜欢娱,但那快乐、平静底下所隐含的生命的无聊之感总使人感到是如此的压抑和浪费。
富丽堂皇的皇宫永远装不下博大而宽广的思想,花枝招展的才女也永远无法慰藉那颗多愁善感的心灵。
太子喜欢独自在花园幽静的小径中缓步而行,喜欢坐在浓密的树荫下沉思默想。
天上的白云悠悠,那是太子心中拨弹的琴弦;地下的流水淙淙,那是太子心底奔涌的生机。笼中的鸟儿就要推开紧锁的铁门振翅高飞,自由的心灵即将冲破被困的藩篱翱翔天际。太子从过惯了的柔软奢华的生活中走了出来,他要到人世间去看看,看看这个真实世间的另外一副模样。
这天,太子跟父亲张嗣说:“父王,我在宫中呆的日子太久了,我想暂时离开皇宫中的园林,到城外的郊野去看看。”
张嗣听太子说要出去游玩,心里很高兴,他以为太子是不愿意在皇宫行夫妇之礼,易受拘束,所以要到郊外去放松自己。张嗣当即满口答应。
动身之前,张嗣特地叮嘱手下,将太子所经道路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将郊外园林寺观也修治一新,一切布置停妥,太子便到皇宫去向父王告别,然后动身出了皇宫。
当时,太子是从城东门出去的,前后导从,煞是壮观。沿路观看的人群如山如海,如风如云,拥挤不堪,他们听说太子出行,都纷纷从自己家里走出来,为的是一睹太子的风采。
太子看到这么多人来看他,感到十分奇怪。但他刚从皇宫出来,身心突然轻松,见到大家这么热闹欢乐,也受到了巨大感染,从而将深锁的眉额暂时舒展开来。
太子与路边的男男女女打着招呼,浩浩荡荡的车队在围观人群的簇拥下,一路向前行去。
一行人出了都城,太子的心中充满了欢喜。突然,远处的路边有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正拄着手杖,一步一步地蹒跚着向太子这个方向走过来。
他的背几乎弯了下去,一副异常衰弱疲倦的样子。太子觉得很奇怪,忙叫车夫将车停住,问车夫王武说:“这是个什么人?”
王武回答说:“是一个老人。”
太子又问道:“什么叫做老?”
王武回答说:“这个人过去也曾经是婴儿,是童年,是少年,由于时光不停地流逝,他便从一个小孩渐渐地变成了一个老头。到了这个时候,形体也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变得衰弱;颜貌也跟过去年轻时候不一样,变得老丑;身体整个地就虚弱了下去,吃下的饭,也不容易消化了;气力也逐渐变得微弱了;无论坐着还是站着都感到十分痛苦;像他这样,剩下来的生命已经没有几天了。因此,这个就叫做老。”
太子又问道:“是不是只有这一个才老,还是一切生命都要变老呢?”
王武回答说:“一切生命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都应当从年幼到变老的。”
太子听到王武的话,一股巨大的苦恼腾地涌上太子的心头。太子心里默默地想着:日月不停地流逝,时间迁徙,岁月变移,衰老就像电一样快地降临到人身上,人身立刻就会变得脆弱与不可依恃。我现在虽然非常富贵,难道能免除这样的遭遇吗?为什么世上的人对这样的境况并不感到害怕?
太子年幼时就不大喜欢生活在这个有情世界,现在见到如此情景,触动本已潜藏的厌苦心绪,当下更加深了那种对人世悲伤厌离的心理。
太子长叹一声,骤然打消了出外游玩的念头,便当即叫王武掉转车头,向皇宫回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