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不择路,一脚高时一脚低拼命跑着,最让喃呒棠惶惑的是:自己拼老命跑了老半天,却又跑回到那棵大樟树下面。
“这是怎么一回事?”其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鬼打墙”或“鬼迷路”现象。因为人的两条腿长短和力量是有差别的,这样惊慌失措地跑出来的步伐长短距离自然就有差别。而这个喃呒棠,他的左腿每较长,右较短,所以跑着,跑着,积累下来,便是跑了一个大圆圈,跑回原地了。
这么一来,喃呒棠更是惊恐,又再拔腿猛跑。忽然,路上的树根将他的脚下一绊,被绊了个跟头,脑袋碰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上,额头马上冒起了一个鸡蛋大的肿块,跌倒在地上,痛得他龇牙裂齿叫痛。
喃呒棠坐在地面喘着大气。风吹树林的呼啸声更助长了厉鬼的哭叫声,大小不一的沙粒从那边的“野鬼”处不断撤了过来,打在他的脸庞和身上,觉得特别痛。
如果再在这里拖延,那“野鬼”扑将上来,自己要想脱身就来不及了,三十六着,溜为上着。现在只能是自己救自己了。喃呒棠想到这里,不顾一切,用手按着地面,挣扎着爬起来,装着铜铃和铜锣的布袋丢在小路草丛中,他也顾不得捡了,撒腿拼命朝前跑,只恨爹娘给他生少了两条腿……
令喃呒棠更失魂落馈的是:他在逃跑时,后面那两个“野鬼”也尖叫着追赶而来。
喃呒棠夺路狂奔,终于逃出了乌鸦仔山,沿田间小路上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去。当他掏出钥匙时,上气不接下气、喘得要命,连拿钥匙的手也抖得厉害,加上天色太黑,弄来弄去也没有办法将钥匙插进锁匙孔里,只好猛拍大门,高声大叫:“老婆,快快开门!老婆,快快开门!”
喃呒棠老婆见今晚丈夫外出作法,比平时迟了那么久还不见回家,焦急地在屋里踱着步,忽然听到喃呒棠的叫声,便快步走出院子,将大门打开。
大门刚打开,喃呒棠即抢步进屋,马上返身把大门关上。
喃呒棠老婆见喃呒棠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奇怪地问:“阿棠,今天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呢?”
喃呒棠在山中被“野鬼”折腾了半夜,身心疲惫到了极点,对老婆的问话并不作答,快步冲进房间,连鞋也不脱,就躺到床上,用棉被把头蒙得严严的。
喃呒棠老婆紧接着追进房间,来到床沿,一把掀开棉被,问道:“阿棠,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害得你如此的惊慌?”
在晃动的油灯映照上,喃呒棠脸色惨白如纸,讲话变得结结巴巴,“我……我今晚遇到野鬼……鬼……”
喃呒棠老婆没好气地说:“咳,我以为天塌下来了,原来是这件事。你平日不是专门给别人捉鬼的吗?你肯定是看花了眼。”
“绝对没有看花眼,”喃呒棠惊魂未定,口气十分肯定,“那两个野鬼不但会哭会叫,而且还会向人撒沙,打在我的脸上,觉得好痛。”
“吓,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喃呒棠老婆打了一个寒噤,追问道,“你今晚是在哪里遇到两个野鬼呢?”
喃呒棠将手伸出被窝,指往鸟鸦仔山的方向:“在乌鸦仔山的坟墓前。”
喃呒棠老婆听到丈夫说在坟前边遇到两个野鬼,她的心也马上“扑通扑通”地狂跳不停,脸色骤变:“啊,坟…坟墓前见到野鬼,这太骇人了。”
喃呒棠心有余悸:“那两个野鬼还向我追来哩,幸亏我这一回逃跑得快,不然,我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喃呒裳老婆听后,脸上的肌肉痉挛了好几下,手脚都像筛栋一样发抖:“啊,那两个野鬼追着你来?!如果这一回你引鬼入屋,那就惨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
喃呒棠眼珠骨碌了好几回,指着桌面上那一大堆黄色的符:“把我平时用的这些符签拿来,在门口、厅堂与各个房间都贴满它。”
喃呒棠老婆对自己丈夫的骗人作法本是鸡食放光虫一一心知肚明。她说:“死佬,这些符是你平日自己乱写乱画的,那些烂纸降鬼究竟灵不灵呼?”
喃呒棠自己其实也没有底气:“管它灵与不灵,总之现在是无法可想,贴上去才算。”
喃呒棠老婆道:“事不宜迟,你快快起床,和我一起分头把这些符贴上去。”
喃呒棠有气无力地:“老婆,现在我浑身像散了骨架一样,软弱无力的,你自己动手去贴吧。”言罢,把棉被住上一拉,又将脑袋盖住了。
喃呒棠老婆无奈地摇了摇头:“唉!”她见喃呒这个样子,只好动手去贴那些符了。
当小得财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了。
他娘亲李金兰在屋里左等右等都不见儿子小得财回来,等得心乱如麻,最担心是这个调皮儿子出事。听到推门声,她又怒又怨,但见到小得财后,一直崩得紧紧的心弦终于松弛了。她狠狠地看着小得财,责怪道:“你呀,出去玩也要知道归家,害得我觉也睡不了。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小得财:“现在该近三更了。”
李金兰语气迫人:“又和谁在一起干什么坏事去了?”
“坏事?”小得财摆了摆手,脸有做色,“我今晚和肥仔华一起,
干的是好事。”
李金兰摇了摇头:“半夜三更与肥仔华去干好事?我不信。”
“娘亲,我说的是真话,”小得财见娘亲仍不相信,便举起手来发誓道,“如果我有半句假话,明天就会被天雷辟死。”
听到那个“死”字,李金兰急忙冲上前去,用手捂着小得财的
嘴巴,训斥道:“小孩子不要对天发那些毒!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你就一五一十告诉娘亲我知道。”
“好的。”于是,小得财便打开了话厘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向李金兰讲了出来。
李金兰听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自己的儿子竞然会想出这样的主意,做出这样的恶作剧来:笑的是那个所谓捉鬼骗钱的喃呒棠竟然被两个小孩子吓得如此逃跑。这一次,正是应了世间的这句格言:心中无鬼,有鬼亦无鬼;心中有鬼,无鬼亦有鬼。
作为家长,李金兰还是觉得要教训一下自己的儿子,故意板着脸:“你呀,下不为例!”
小得财:“我知道了,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来。”
李金兰:“什么事情?”
小得财扬手指向聚龙坊的方向:“苏月娥的阿爹病了那么多天,吃了附近郎中开的药不见好转才找鬼乸婵和喃呒棠。我估计那个喃呒棠被我和肥仔华这么一吓,明天夜晚再也不敢出来搞事了。”
李金兰:“是呀,人经过这么一吓,不得大病才怪哩!”
小得财:“我听隔壁二叔婆说,你曾经讲过天露山上的天露寺有位老和尚医离奇杂症很灵验的。阿爹就在天露山那边,娘亲,你能不能去叫阿爹请天露寺那位老和尚来给苏月娥阿爹治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