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老太太双手合十,作拜神状:“我这几天求神拜佛,就是望这个了。我听邻居说你是个神通广大的大善人、大好人,所以叫得义去求你想办法,这实在是迫不得已的。”
张少飞:“你的大儿子现在在哪里?”
石老太一脸的气愤:“这个得仁呀,自从吞了得义那两罐银子后,将他的两个宝贝儿子交给我,就跟他那个恶妻外出,说是到南方那边游玩去了。”
张少飞:“他将银子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石家老太无奈地:“不知道。我与得义找了好久也找不到。”
正在这个时候,有两个衣着光鲜的男孩奔跑着进来,七岁,五岁。他们扯着石家老太太的衣襟,叫嚷道:“奶奶,还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快点拿来给我们吃。”
石家老太太没好气地:“你这两个馋嘴鬼吃过糯米糖水不到半个时辰,这么快又来嚷着要吃东西。没有了!”
一听到没有东西吃,那两个小孩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张少飞指着正在啼哭的两个小孩,向石家老太太问道:“他俩就是你的孙子?”
石家老太太点着头:“唔,他俩就是得仁的儿子。”
石得义:“找哥两夫妻倒也风流快乐,留下两个捣蛋儿子,累得我娘亲不知多辛苦。”
望着这两个孩子,一缕亮光闪掠过张少飞的脑海,张少飞顿时有了主意,问石家老太太:“那个石得仁什么时候回来?”
石家老太太:“他们临走时说外出约十多天,我看就这两天该回来了。”
张少飞安慰道:“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让石得仁把吞下肚里的银子吐出来的。如果知道石得仁要回来,就提前来通知我。”
石得义:“好的。”
两天以后,夕阳西下,一抹胭脂色的余晖重重地抹在云雾山上。
石得义找到梁福星,告知石得仁托人捎来口信,说他今天傍晚过后便会回到家来。
梁福星连忙带着石得义来到石门南边的草棚通知张少飞。
张少飞正在跟他家的那两只常客——猴子阿左和阿右在玩耍,得知后,带着两只猴子,跟随石得义一同下山去了。
来到石家后,张少飞问石老太太:“石得仁的那两个儿子呢?”
石家老太太扬手指向西边:“他俩在村尾二叔公家里跟她的孙女玩耍”
张少飞指着身旁正在挠痒的那两只猴子,向石家老太太道:“您将您两个孙子平日常穿的衣服给它们穿上。”
石家老太太不明白地:“阿飞,你的意思是?”
张少飞含笑着回答:“让这两只猴子来代替你的两个孙子。”
石家老太太听后一头雾水:“这些猴子跟我的孙子怎会沾上边呢?”
石得义却满怀信心地说:“娘亲,你不用管那么多,既然阿飞叫你这样做,你照办准不会错。”
石家老太太想了一想:“好的。”她说完后,走进孙子的房间,挑选了两套衣服,递给张少飞。
张少飞给那两只猴子穿起衣服来。
两只猴子真听话,任由张少飞来摆弄。张少飞很快便替它们将衣服穿上了。
石家老太太和石得义见到那两只猴子穿了孙子的衣服,在大惑不解之余,掩着嘴巴笑了起来。
张少飞便将他要走的下一步棋讲了出来:“你们去叫二叔婆看管住那两个孙子,暂时不要让他俩返回这家里来。”
石家老太太听后,对张少飞说,伸出了大拇指,称赞道:“你的这个主意真是绝,我看这一回阿仁想再耍诡计也不行的了。”
“但愿如此吧。”张少飞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带着两只猴子和石家老太太到隔壁去暂避。
石得义则留在家里等待石得仁夫妇回来。
不到一袋烟的工夫,石得仁与妻子从外地兴高采烈地回来了,他们知道两个儿子平日特别嘴馋,所以特意带了不少好吃的食品回来。
石得仁的妻子长得又矮又胖,脸庞好像一个圆磨盘,由于长期不用劳作,免了日晒雨淋之苦,整天都缩在家中享清福,皮肤白得像涂了一层石灰似的。头上发髻梳得油光闪亮,连黄丝蚁仔也爬不上去。她进屋时身穿那套黑色香云纱,是她这次外出游玩买的新衣服。一看她就知道这是个富裕人家。
石得仁的妻子一进门就大声叫:“阿富——阿贵——”
她一连叫了好多声,却没有小孩子的应答声。
他与妻子进得门来,左顾右盼,发现少了什么。
石得仁有这么一种感觉并不稀奇,因为以前他外出回到家中,他的两个嘴馋儿子便会走上来,拉着他的裤筒,大叫大嚷,问他带回什么好食的东西回来。但今天却是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他眼见石得义在家中,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问:“得义弟,我的两个儿子到哪里去了呢?”
石得义的手指向外面:“阿娘带着他们到外面玩耍去了。”
石得仁问道:“他们近日好吗?”
“好,好。”石得义点着头,“我的两个侄儿都很好,他们的变化也很大哩。”
石得仁:“变得胖了,还是变得高了?”
石得仁的妻子也焦急地:“你快告诉我们知道。”
“等会儿你见到便得知了,现在我去把阿富和阿贵叫回来。”石得义说完后,走出了大门口,大声地叫道,“阿娘,阿哥从外地回来了,你将阿富和阿贵带回家里来吧。”
“知道了。”远处传来了苍老的回答声。
没有多久,石家老太太出现在大门口。
跟着她后面的是张少飞,带着两只皮毛棕黄色的猴子进屋里来了。
石得仁乍见张少飞来到自己家中,以前吃过他的亏,故此有点愕然。但见他带着两只猴子,似乎有所明白,道:“啊,我以为你是干什么的,原来是走江湖耍猴戏的。”
石得仁的妻子向着石家老太太说:“啊,你知道我们今天回来,特地请了这个走江湖的给我们和儿子耍猴戏助助兴。”
石老太心里道:“助兴?是呀,等会儿你们一定会高兴万分的。”
张少飞将树叶放在嘴巴,轻轻一吹,一声悠扬的哨声响起。
那两只猴子听到了张少飞的树叶哨声,“嗷、嗷”地叫了几声,手舞足蹈地抖了起来,还顽皮地在厅堂里翻了几个筋斗,弄得石得仁夫妇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说过之后,石得仁问道,“阿娘,刚才得义说你带着阿富和阿贵去外面玩耍,怎么现在还不见他俩的踪影呢?真叫我挂心。”
石得仁的妻子扬了扬手中拎着的那一大袋食品:“这次我们外出,买了许多好吃的东西给阿富和阿贵哩。”
“得仁,家嫂,你们两个刚进家门开口就记挂着你的两个宝贝儿子,真是个好爹、好娘。你们没看见吗,我已经将他们带来了。”
“带来了?”石得仁夫妇放眼四周望去,看来看去,最后他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儿子。
石得仁走进屋里的几个房间巡看了一下,再返回大厅里,责怪道:“阿娘,你是不是变成了老懵懂了,明明你没有带阿富和阿贵进来,竟然说将他俩带来了?”
石得仁的妻子声带质问:“是呀,你竟然老得这么糊涂!”
“糊涂?我没有一点糊涂。”石家老太太指着那两只正用手挠痒的猴子,说,“看,这不是你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我的两个乖孙子——阿富和阿贵吗?”
石得仁想不到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惊得眼睛瞪得如龙眼般圆:“什么?它们就是我的两个儿子?!”
张少飞向那两只猴子使了个上前的眼色,那两只猴子十分乖巧地走到石得仁夫妇的面前行了一个致敬礼,在“嗷、嗷”大叫后,上前猛地扯着他俩的裤筒,几乎将石得仁夫妇的裤子也扯了下来。
石得仁夫妇吓了一跳,两只脚在不停地颤抖着,他们想用手扯开拉着裤子的猴子,但又将手缩了回去,害怕猴子的利爪会抓伤自己,哭丧着脸向张少飞哀求道:“这位大哥,劳烦你叫这猴子放开手吧。”
张少飞见到石得仁夫妇这副狼狈相,忍住笑,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那两只猴子听到指令,立刻放开了手,在石得仁夫妇的脚下“嗷、嗷”大声叫了起来。
张少飞见两只猴子在大叫,故意问石得仁夫妇:“喂,它们在跟你讲什么呢?”
石得仁没好气地将手往下甩:“它们是猴子,我是人。我哪里听得明白它们叽里哇啦的叫声呢?”
石得仁的妻子附同道:“是呀,还惨过鸡同鸭讲。”
石家老太太瞅准这个机会,插上嘴来:“你们听不懂,我可听得懂。我的两个乖孙说刚才出外玩得肚子饿了,如今见爹娘回家来,叫你们拿好东西给他们吃哩。”
这下子,可让石得仁气得脸色铁青,抽着大气,但找不出反击的话语来。
石得义在一旁站立,见石得仁夫妇神色大变,知道这一招已击中了他们的要害,道:“是呀。刚才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你们的两个儿子都变了吗?看,现在就变成了这个猴样。”
石得仁的妻子瞪大着那双蛤蟆眼:“什么?我的两个儿子现在变成了猴子?”
“是呀,阿仁,这就是你的大儿子阿富。”石家老太太指着那只稍大的猴子,然后再指着那只个子小的猴子,似模似样地作介绍,“他就是你的小儿子阿贵。”
张少飞故意地向石得仁称赞道:“哟,你的两个儿子变得可爱极了。”
石得仁面对着那两只又蹦又跳的猴子,哭笑不得,那双三角眼瞪得大大的:“阿娘,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阿仁,你阿娘向来讲话都似扛着竹竿进小巷——直来直去。我这脾性你是知道的,我怎会跟你开玩笑呢?”石家老太太讲话时显得一本正经。
石得仁:“我才出外不到半个月,我的儿子怎会变成了猴子呢?”
石得仁的妻子:“你们讲什么也是讲不过去的。”
石家老太太:“人们说女大十八变。我怎么都想不到,那么短的时间,两个乖孙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石得仁摆着手,口气坚执:“我的儿子是人,而这两个是猴子。”
石得仁的妻子也开口帮腔:“小孩只会变大,大人只有变老变丑,怎会变成猴子呢?”
他们在争得不可开交时,石家老太太假装懵懂:“是呀,这些天我的心中也十分纳闷,我的两个孙子一直是好好的,怎么养着,养着,就在身上出了那么多的黄毛,屁股变得红红的,脸颊又尖又瘦,鼻子变成又扁又塌,鼻孔却像烟囱那么大,唉……”
石得义打蛇随棍上:“是呀,当时我看着,看着,也觉得十分之奇怪。我的两个侄儿怎么会长出那么多的黄毛,并且是越长越长,越长越黄。嘴巴朝前凸出。哟,长着,长着,就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张少飞装模作样地:“啊,人也会这样变的,真是奇怪。”
石得仁摆手不相信:“我的两个儿子是人,而这两个是猴子。我两个儿子怎么变,都不会变得如此离谱的。”
石得仁的妻子:“你们是在合伙骗我俩公婆的吧?”
石家老太太:“我是你娘,怎么会连儿子也诳骗呢?”
石得义:“阿哥,你这句话就是怪打自己的嘴巴了。你早些时候不是说过,世间什么都在变的吗?”
张少飞:“是呀,世间的东西每时每刻都在变。”
石家老太太见张少飞向她点了点头,知道时机成熟了,这才直言道:“是呀,得义存放在你那里的明明是他父亲临死时遗留下来的两罐白花花的银子,过了一段时间,你还给他时便变成了两罐石头。”
听到石家老太太这些话,石得仁并不是个笨人,听头知尾,知道她是指自己吞并了弟弟的那两罐银子,闭着嘴思索着。
张少飞提高了声音:“既然银子可以无端端地变成石头,那么你的两个儿子变成两只猴子也是在情在理的呀!”
石得仁曾在打赌那件事上吃过张少飞的苦头,心中不忿,那双三角眼瞪圆,对着张少飞,质问道:“这是我的家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插手!”
石家老太太不待张少飞作答,抢上话来:“他不是前来插手,而是我与得义请他来的。”
张少飞不温不火的回答:“早些时候,你在太平圩跟梁福星打赌,不是曾经当众称赞我明白事理,主持公道。还说你最喜欢我这种人的吗?”
的确,这些话是石得仁当时亲口讲的,现在被张少飞套用回来对付自己。所以,被张少飞这么一将军,他只能干着急,尖削的脸庞憋得通红,却拿不出话来反驳张少飞,只是支支吾吾地:“我……我……”
石得义指着张少飞对石得仁说:“阿哥,他说得确实有道理。”
张少飞:“大路铲,大事帮。世间的事与理就是这样。”
石得仁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哭丧着脸,向石家老太太恳求道:“阿娘,我是你的亲生儿子,看在一家人亲情的份上,你别再跟我耍什么把戏了。我恳求你,将我的那两个儿子还给我吧。”
石得仁的妻子一边哭,一边捶着胸:“阿富和阿贵是我的心肝蒂,如果他们有什么冬瓜豆腐,我也不想活了。我求你大人有大量,开开恩,将儿子交还给我们吧。”
石家老太太将肚子里一直积下的苦水全都吐了出来:“阿仁,家嫂,你们现在也会开口说什么亲情了?如果你们真的把我看作是娘亲,你们俩就不会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来骗得义的钱财了。你们专门想方设法去找那些不义之财。但得义跟你们不同,他是个老实人。你爹临死前也算公道,将一些家产和银子分作两份,你们兄弟各占一份。你们已经有了家庭儿子。而得义那些银子,是要娶老婆交聘金,还要用来做小本生意,养我的。你们将他那一点银子也骗去了,是不是想我死了以后,他的生活无依无靠?”
张少飞:“你娘亲说得很对。”
石得仁:“现在多讲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最要紧的事就是交还两个儿子给我。”
石得仁的妻子:“是呀,阿义,以前就算我和你哥对不住你。但我的两个儿子毕竟是你的亲侄儿呀!”
张少飞给石得仁一个台阶来下:“石得仁,你变换的手段是高明的。既然你可以将弟弟的银子变成石头,你应该有本事将石头变回银子,是吗?”
石得仁:“这……”
石得仁的妻子推了推石得仁,指着墙角两个盛着石头的陶罐,嗔了他一眼:“还在这里推三推四做什么,这一次是没油甩不了锅。你就将得义的那两罐银子变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