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无害正这样想着想着,不觉已来到大殿前的石阶旁。
忽然,大殿的前门“吱扭扭”地被拉开——只见一位紫衣峨冠的官员带着两名随从跨出大殿,看其年纪也应是不下于六十岁之人,但是看其衣着装束及其行走步法却与中壮年之人无异。
见此情形,三公子耶无害急忙闪在一旁。那位紫衣官员随意用眼光照了一下台阶旁边的这位白衣束带的年少公子,便领着两名随从阔步向院外而去……
于是,三公子耶无害扭头望着那渐渐远去的三人,直至他们跨出寺院大门在他的视野之中悄然消失,他依旧还在琢磨着这位紫衣峨冠的官人。看他的紫袍装束,必定在朝中身居高位,难道他就是王丞相曾提起的左丞相陈田中?……这不可能吧!听王丞相说,陈田中连日大宴宾客,他必忙得不可开交,他怎肯来这冷落寺院?那这位官人是何许人?耶无害总有一种莫明其妙的感觉和动力想弄清此人的身份,因为他感觉此人不凡,象是高深莫测而内含一股杀气!说不准,他日后不还会经常接触此人呢!实际上,耶无害的这种感觉和想法的确是正确无误。而且日后他竟与此人展开一场杀机四伏、明争暗斗的较量。这当然是后话,此处暂且不作多提。
且说耶无害正这样用心思索着,冷不防,一只巨大有力的佛掌将他一下子提到台阶之上。刹那间,这突其不备的“一手”直把耶无害惊出一身冷汗,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未等他转头观望,只听一个狰狞的声音威喝道:“小兔崽子!你哪里走!你为何偷看我家丞相?”
这时,耶无害已被那只巨手提放在大殿前的走廊之上。等到他回头观瞧时,不由惊喜道:“啊!……师父!是你!”
你道三公子耶无害身后这人是谁?实话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在巴蜀东道万年寨少寨主刘振天府中被静眉道长追赶逃逸至此的法深大师。自从他在刘振天府中被静眉道长一掌击中之后,他侥幸得以逃脱,就是“飞天神龙”耶金风随后再追之时,他已是逃得无影无踪。至此,法深大师见自己已经败露,无从再入江湖,而且那巴蜀山川也绝非是他藏身之地,所以他几经辗转来寻找卧藏在京城之内的总头目。
“啊!……徒儿!怎么会是你?”法深大师也不由吃惊地说道。此时,他自然已将狠狠抓着徒儿的巨手放松下来。
“师父!你可把我吓坏了!”耶无害忍不住埋怨道,“徒儿前来京城赶考,明日就要举行京试。所以今日特来此处游学观光,谁是单来偷看你家丞相?况且我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更没想到在这会见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法深大师随即一改刚才的态度,慢慢地双手合实,一本正经,含首念了一偈:“吾本来兹土,受法传吾经。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徒儿在临考之前还是一心向佛,实乃是我佛慈悲,我佛的造化。”
“师父过讲!你时常告诫徒儿说,‘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要想修道成佛,我佛之心应是无时无地无心不在。心中有佛,时时向佛,才可修成正果!一日不念佛,则我心不净、烦忧滞留,岂可遗忘我佛呢?”
“无量寿佛!善哉!善哉!来!徒儿!随我到殿内细谈。”
法深大师说完,便领着耶无害走进殿堂,在一张八仙桌旁坐了下来。
等到法深大师命人砌好两杯热茶,三公子耶无害终于憋不住问道:“师父!你我最后一次分手之时,你说要去峨嵋(眉)山修行,可如今怎么又回到京城?”
“善哉!善哉!哈!哈!哈!”法深大师大笑着放下茶杯说道,“修行修行,何处不修行?‘金五台,银普陀,铜峨嵋,铁九华’,虽说它们远在大江南北,可我佛有法,呼之即来,吹之即去,亦犹如佛身神游其境,此乃修行大兴大善之德也。何必亲身前往?”
“哦!……弟子明白了!”三公子耶无害不由恍然大悟,说道,“大师明心见性、佛法无边,师父您已达到五眼六通的至高神奇境界,实在令弟子望尘莫及!”
“哈!哈!哈!”法深大师闻听,依旧大乐道,“徒儿不必灰心!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众生芸芸,佛性人皆有之,勤而行之,静心守佛;及至六根俱静,四大皆空,自会达到功德圆满、大彻大悟而无人间烦忧,可神游三界六道十八天矣。”
“师父!”耶无害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举目问道,“你刚才说我偷看你家丞相,那人究竟是谁?”
“噢!……”法深大师马上止住笑容,慢慢站起身,踱了一下步子,然后转身望着耶无害说道,“徒儿!你还不知道,实话告诉你,他就是当朝一品大元左丞相陈田中。”
“啊!……果然是他!”耶无害心中暗暗吃了一惊,“难怪他刚才他那么大的气派!原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耶无害想到这,随即又问道:“师父!你怎么会认得陈丞相这么大的官?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过此事!”
“哈!哈!哈!”法深大师望着可爱的徒儿,又坐下来说道,“我和陈丞相已是多年的故交。他这次来已答应要为我修建这座大兴善寺!”
“这么说这位陈丞相还是很乐善好施。”
“那是当然!”法深大师悠然地说道,“我俩是多年的老友,他帮我,我帮他,这是很自然的事。”
这时,三公子耶无害又想了想说道,“不过我听说陈丞相是今年京试的主考官,他现在府中大宴宾客,师父你既是他的老友,为何不前去道贺?”
“善哉!”法深大师不禁称赞徒儿一句,然后说道,“贫僧一向嗜好清静安乐,不爱到花天酒地去烦忧佛心。这一点陈丞相对老衲是非常了解,所以他才特意枉驾屈尊亲自光临寒寺!”
“噢!……”耶无害闻听,不禁默默地点了点头,已沉浸在思索里。
“嗳!……”法深大师此时仿佛回忆起了什么,赶忙问道,“徒儿啊!我整天叫你徒儿、徒儿的,却要把你的真名实姓忘了。你叫慕容……慕容什么来者?你给我再讲一遍,日后我也好让主考官陈丞相关照你一下!”
耶无害被师父这么一问,他猛然想起三年前他拜法深大师为师的情形。当时,出门在外,他为了隐埋自己的真实姓氏,便把自己非常喜爱的绰号“慕容天水”的名字告诉了法深大师。顾名思义,此中当然含有“羡慕天水这个地方”以及“爱慕天下山水”之意,简而言之也可叫做“慕容山水”,但此中却没有天水这个真实地名。对于爱好名胜古迹以及天下田园山水的他,当然对这个富有诗情画意的名子非常欣赏羡慕。也难怪,他听到王丞相说京城有位号称“京师第一枪”的武林高手竟与他仅一字之差叫“慕容山水”,试想,“慕容天水”耶无害怎不感到这是“天合人意”的巧妙之至?
然而,事到如今,耶无害仅把这一别名向法深大师讲过一次。可这三年已过,法深大师却只将他的名字记住一半。这让耶无害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他现在还要重新改口道出自己的真名实姓不成?……万万不能!因为五月四日清晨,在巴山蜀水,法深大师曾让他送信给一位名叫“耶金风”的武林高手,可谁想事情竟是这么的巧,这“耶金风”正是他的二哥。所以,为了查明法深大师的用意何在,他便将师父所书之信拆开一观之后,认为对二哥耶金风“有益无害”,也就神出鬼没地传递到二哥耶金风的书桌之上。
然而,这一切法深大师却是被耶无害蒙在鼓里。他只知道徒儿很是精明能干而且武功高强,对巴蜀东东道山区的地形也很熟悉,所以他也就放心大胆地将这“向耶金风传书”这唯一“重任” 交给新徒儿,而更多的“传书重任”却交给与之共谋大业的大徒弟阿里耶库尔,并且这些重要事件法深大师也是对这个后来的“可爱徒儿”慕容天水一直隐瞒至今。然而,他哪里知道,他这“封门”的“可爱徒儿”却也有真情隐密。
耶无害想来想去,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不决:“我是道出自己姓‘耶’名‘无害’好呢,还是依旧说自己叫‘慕容天水’更合适?……咳!一不做,二不休。还是不让师父感到吃惊为妙,就还叫慕容天水!”
想至此处,三公子耶无害终于开口说道:“怎么?师父!徒儿这么好听的名子你却已忘了?我叫慕容天水啊!”
“哦!……妙哉!妙哉!”法深大师又不禁连连称赞道,“是叫慕容天水,只是年数已久,我只叫你徒儿徒儿的,却差点将你的真名俗姓全忘,实在是为师我之过。我想今后我不再会如此健忘,他日我必向主考官陈丞相推荐于你,你只管等待好消息!”
“咳!这可不是我的真名实姓!难道说我还要在卷上署名‘慕容天水’不成?……”耶无害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不迭,如若他在答卷上签上“耶无害”之名,那“慕容天水”又何以去了?这岂不有意让师父失言于陈丞相?耶无害此时的心境,简直有些苦乐得左右为难。
“怎么?徒儿!你不相信为师我可以保举你?”法深大师仿佛看出徒儿的心思。
“噢!不!不!”耶无害连声否认道,“据我今日所见,我认为师父所言甚是。只是……”
“只是什么?……”法深大师话音刚落,这大殿门前突然闪现一道黑影。眨眼之间,这道黑影已越过门槛,陡然在距离法深大师和“慕容天水”耶无害仅有三尺之远的前方钉住。这人身法之快,简直难以笔墨形容。这突如其来的一人,怎么不令落座谈心的师徒二人为之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