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诸葛诞忍痛丧爱女、司马懿寿宴死非命
作者:av成人   情欲诱惑最新章节     
    一名被麻绳捆绑、神情萧索、双眼无神的白发老人,正乘坐着一叶孤舟,沿着淮水最大的支流颖水,自南向北,逆流而行。

    他正是放弃举事,自缚认罪的太尉,王凌王彦云。

    丘头虽是个小地方,可位置却极其重要。它位于颖水的中下游,自此地顺水而下,一日之间便可直达扬州首府寿春,司马懿带着长子卫将军司马师、五岁的孙儿司马攸,秘密进军,速若雷电,神不知鬼不觉便轻轻松松占据了这个要冲之地。

    不仅如此,司马懿深知王凌善于用兵,因此还留了后手,专门安排了儿子司马昭为安东将军,都督淮北诸军,屯扎在了项城,以备不时之需。

    在如此周密的安排下,王凌即便想要麾军反击,却连召集兵马的时间都没有了,这也难怪他会直接放弃抵抗。

    当王凌抵达丘头大营南十数丈时,很快便被驻守此地的士卒发现了,被带入大帐的王凌此刻失去了最后一丝身为名将的从容风度,此时此刻的他,就好像只是个普普通通想要安享晚年的老人:

    “麻烦给司马太傅通报一声,就说王凌给他负荆请罪来了!”

    让王凌没想到的是,半晌之后,司马懿只是传令亲兵为自己松了绑,但却没有接见前来请罪的自己。

    丘头水军船阵中央,旗舰之上。

    司马懿此刻正抱着他那心爱的五岁孙儿司马攸,听麾下亲兵声情并茂的念着王凌所写的亲笔降书:

    “罪臣王凌百拜:卒闻神军密发,已在百尺,仆闻命惊愕,五内失守,不知何地可以自处,知命已穷尽,但若得一见故人,虽身首分离,不以为恨!仆前后遣使,企踵西望,盼有回信,公昨日遣书召唤,仆已乘船来相迎。仆久忝朝恩,历试无效,统御戎马,董齐东夏,事有阙废,犯义之念,罪在三百,妻子同悬,无所祷矣。不图圣恩天覆地载,横蒙视息,复睹日月。亡甥令狐愚携惑群小之言,仆即时呵抑,使不得竟其语。既人已知,神明所鉴,仆知此枭夷之罪也,望公垂怜一二。生我者父母,活我者子也!”

    【注一:此信为使读者能明其意,笔者已根据史料做了部分修改增删。】

    五岁的司马攸听亲兵读完了信,眨巴着大眼睛,若有所思,他扭头对着司马懿奶声奶气的说道:

    “翁翁,王彦云既已服气,桃符想,不必再,夷三族了吧......,否则,外人会说咱们,残忍成性,会不会反而,不服咱......”

    司马懿见五岁的小孙儿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十分开心的点了点头,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刮着小孙子的鼻梁说道:

    “攸儿说的在理,如果翁翁岁月还长,自然可以饶了他们,可是翁翁已经这么老了,王彦云的几个儿子又那么厉害,攸儿说该怎么办呢?”

    听了这对‘憨态可掬’的爷孙的对话,那亲兵的心中不由得感到了一阵恶寒。

    十余丈外的战船上,被松了绑的王凌见司马懿迟迟不愿意见自己,心中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但不死心的他此刻还想再挣扎最后一下,他跑到甲板上,朝着远处树有一杆‘魏太傅舞阳侯司马’大纛旗的旗舰大声呼喊道:

    “太傅欲见我,以片简召我即可,我岂敢不至?太傅何必亲自引军来此!”

    旗舰外的亲兵听清王凌的喊话后,立即便进舱将原话转述给了司马懿。

    片刻后,几名亲兵再次出仓,朝着王凌的方向大声喊话回复道:

    “以卿非肯逐简相见之人故耳!”

    “以卿非肯逐简相见之人故耳!”

    ......

    远处的王凌听了这句回话后,心中自知必死,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道:

    “卿不念我与你故兄司马朗的交情了吗?!卿负我!!”

    “卿负我!!!”

    ......

    不多时,十丈之外飘来了司马家亲兵传来的一句毫不留情的话语:

    “太傅有言:我宁负卿,不负国家!”

    “我宁负卿,不负国家!”

    ......

    王凌听了司马懿的话后,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一般,整个人瘫软在了甲板之上,他口中自言自语喃喃道:

    “这是什么世道,他也有底气说他不负国家......”

    “他有什么脸面,凭什么说自己不负国家!”

    当天夜里,被彻骨寒的江风吹的骨节生疼的王凌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央求船上的甲士帮自己到司马懿那里要两颗棺材钉。

    这是他们两个耄耋老人之间的默契。

    后半夜,尚未入睡的王凌看着那甲士给自己送来的两颗映射着星光闪闪发亮的棺材钉,彻底的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他才慨然长叹了一声:

    “老夫行年八十,不意朝夕之间,竟身名并灭!”

    就这样,这位四朝老臣被六百禁军精锐押解于囚车之中,朝着帝都洛阳的方向逶迤而去了。

    ———————————

    项城。

    被六百步骑禁军押解的王凌,不到一日便来到了此处。

    囚车之中,须发皆白的老人此刻紧闭双眼,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项城道旁的神庙中供奉着的神主,正是他曾经的挚友,已故的同僚,大魏的忠臣————贾逵,贾梁道。

    没来由的,他想起了这位昔日好友临终之际的高呼,那是对大魏最忠诚的宣誓:

    受国厚恩,恨不能斩孙权以下九泉见先帝耳!

    而此地豫州的百姓感念他多年以来抵御孙权、造福士民的功绩,才为他建了这座祠。

    当年明皇帝南征,路过此处,见其石碑,亦为之怆然泪下。

    原本愧疚悔恨的王凌,心中此时此刻莫名其妙的再没有了任何恐惧,只剩下了一份释然。

    生而为大魏忠臣,死亦为大魏鬼雄,如能为后世之人留下这样的名声,死又有何惧!

    王凌睁开了眼睛,望着路旁那座高大的石碑,大魏忠臣,死亦不朽矣!

    这时,王凌突然仰天大笑,高呼道:

    “贾梁道!王凌亦是大魏之忠臣也,惟尔有神知之!”

    过了一会儿,随行士兵才发现,囚车之中的老人不知在何时,就已经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毒药,饮鸩而死。

    而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还挂着一丝自豪而安详的笑容。

    至于他这一生的功过荣辱、善恶是非,后世之人只怕也难述说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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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司马懿顺流而下来到扬州首府寿春城,看到此地充实的人口、丰盈的粮仓、剽悍的甲士的时候,他这才感到了一阵心惊与后怕。

    如若自己没能事先得到消息,率先从容准备,让王凌占了先机,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扬州这些年来竟已变得如此富庶,怪不得王凌敢生出异心!......这个诸葛诞,果然是个治州大才!”

    司马懿此刻端坐在扬州城楼之上下属替他铺好的蜀锦坐席之上,他面前的檀木案几之上则摆放着一些扬州当地的时鲜水果和扬州特有、清冽甘甜的楚淮酒。

    司马懿抱着孙儿司马攸,此刻正悠然的品尝着水果,享用着美酒。身后侍立的司马师阴鸷的脸色上除了一丝对城下千百引颈就戮的政敌的嘲讽之外,看不出其他任何一丝表情。

    司马师身后站着的,则是新近和司马家联姻的诸葛诞。此刻,他望着城楼下刑场上跪着的女婿王广王公渊和可怜的女儿,心中正在滴血。可他明白,活着的人还需要他的庇护,面对这个成为姻牺牲品的闺女,他此刻爱莫能助也无能为力。

    城楼下的刑场上,令狐愚生前最信任的心腹幕僚——治中别驾单固单恭夏,此刻浑身是血,狼狈不堪,本来他一口气扛过了司马家十二道酷刑,都没有将令狐愚的计划泄露一个字出来,但他没想到的是,令狐愚所信任的另一个心腹——治中从事杨康,却将一切证据都主动交给了司马懿。

    满脸是血的单固此刻朝着杨康的脸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呸!老狗,你出卖了令狐使君,也出卖了我,还妄想着封侯拜将,你此番还不是要和我一块死在司马家的屠刀之下!老东西,和你死在一个刑场上,我嫌脏!”

    没想到司马懿会卸磨杀驴的杨康此刻跪倒在刑场上,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司马懿果子吃腻了,这才抬头用老眼看了看日头,似乎是在告诉城下的监斩官:是时候了!

    刽子手一举起屠刀,小桃符便吓得把脸埋藏进了祖父的怀中。

    屠刀挥下,王凌、令狐愚,以及他们生前所有亲信旧将的三族宗人亲戚,拢共两千九百四十三人的人头,顷刻间便坠落到了刑场上!

    这其中,包括有志于学的洛阳名士王广,在战场上屡建功勋的王金虎、王飞枭,当然也包括书法冠绝天下的王明山,以及诸葛诞的爱女。

    司马懿和司马师父子二人似乎非常欣赏眼前这一抹‘亮丽’的红色,他们举起手中的玉杯,宛如庆贺一般对饮了满满一口楚淮酒。

    那仿佛是在品尝人血的模样看的诸葛诞一阵反胃,看着城下一瞬间被砍下人头、夺走生命的女儿的尸体,诸葛诞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口中一阵腥甜,但一向心理强大的他并没有将这一切外显出来。

    他的身躯依旧像一座山一样稳当,悲伤好像只是他表情中的一位匆匆过客,转瞬之间他便恢复了正常,他将喉咙中没有喷出的热血咽了下去后,举起酒杯对司马懿、司马师陪笑道:

    “恭喜太傅、贺喜卫将军,立下这不世之功!诞在此敬太傅、卫将军一杯!”

    司马懿和司马师宛若两头嗜血的贪狼一般,扭头对着诸葛诞满意的点了点头,诸葛诞狠狠的将这口混合着鲜血的烈酒咽了下去,那酒宛若一柄刮肠剐肉的钢刀一般,剐过了他的喉咙,食道,肠胃,但诸葛诞并没有流一滴泪水。

    “诸葛使君,你是个识时务的俊杰,王凌一死,扬州就有了空缺,这扬州十数万的大军,就交给你掌管,从现在起,你就是新任扬州都督了!另外,老夫再赐你个山阳亭侯的爵位罢!”

    诸葛诞听了这话,立即便跪在地上表起了忠心:

    “多谢太尉!诞愿为太傅、卫将军鞍前马后,虽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司马懿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已被自己驯服的后辈,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喃喃道:

    “春秋之义,齐之崔杼、郑归生皆加追戮,暴尸剖棺,此事于方策之中皆可见到。老夫以为,王凌、令狐愚二人罪恶盈天,宜如崔杼、郑归生之旧典,也该剖其棺戮其尸,不知公休,意下如何呀?”

    诸葛诞明白这也是司马懿对自己的考验,怕司马懿看出他强忍痛苦的诸葛诞急忙跪拜于地,将表情藏在了砖石之间:

    “太傅英明,依在下之意,还应将王凌、令狐愚的印绶、朝服当众焚烧,如此一来,才真称得上是大快人心!”

    司马懿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桃符递给侍立一旁的司马师后,起身拍了拍诸葛诞的肩膀,虚扶了一下诸葛诞,然后整理了一下朝服,便缓步朝着城楼下走去了。

    经此一役,揭发王凌、令狐愚有功的兖州刺史黄华、将军杨弘都获封了乡侯爵位,司马师、司马昭二人也各自增加了许多食邑封户,甚至就连年仅五岁的司马攸,也都获封了长乐亭侯的爵位!

    年长而有才的楚王曹彪,也直接被朝廷下诏赐死在了封国!

    不仅如此,司马懿还以天子名义下达了一道诏令:

    悉录宗室诸王公,悉置于邺,命有司监察,不得交关。

    司马懿借着这个机会,将所有的曹氏宗族都软禁到了河北邺城,并派他那刚刚娶了诸葛诞女儿的三儿子司马伷担任了宁朔将军,专门负责监视看护曹氏诸王。

    邺城。

    乃是当年太祖武皇帝曹操建国的封邑之都,也是曾经魏国的都城。

    而如今,却变成了专门关押看守曹氏子孙的‘牢狱’。

    年仅十二岁、也被迁徙看守在城中的高贵乡公曹髦,此刻正站在邺城的城头,望着这座曹氏龙兴之城。

    他在心中发誓道:

    “列祖列宗在上,曹髦今日在此立下暗誓,他日若有机会,定要奋力一搏,夺回大权,如若不成,也要誓与大魏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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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在洛阳的曹芳此时已然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傀儡,身边的散骑常侍甚至都已经完全顺着司马懿的党羽的意思,开始随意指派兰台内阁下达起了代表司马家利益的诏令。

    侍中韦诞拿着“天子诏令”和牛羊酒肉等赏物,犒劳着司马懿擒杀王凌所率领的中军。

    而太仆庾嶷紧接着又持着‘天子符节’,策命司马懿为相国,加封安平郡公爵位,并加赐司马家子弟爵位。河内司马氏的子弟,无论有功无功,封侯者竟多达十九人,食邑总数加起来甚至都突破了五万户!

    司马懿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老谋深算,他仍旧态度坚决的拒绝了相国、郡公的职爵,而只接受了朝廷赐予子孙们的封爵。

    这一日,何邵、羊琇两个少年听闻好友司马炎也获封了北平亭侯的爵位,兴致勃勃的在青青苑摆了一场酒宴,说是要为司马炎好好庆贺一番。

    先前司马懿南征王凌,只带了大伯司马师和五岁的弟弟司马攸随侍身侧,这个不太明显但却很不寻常的举动,本就让司马炎心中略微有一点不痛快,他恰好也想和友人们一块坐坐,舒展舒展胸臆,因此并没有拒绝两个同年好友的盛情相邀。

    三人已过成童之年,已算是小大人了,于是便来到了整个洛阳最享负盛名的青青苑。

    一进门,三人便看到了几个连榻而坐、烂醉如泥、觥筹交错的年轻人。羊琇一向喜欢干干净净的独榻,顿时便对几人产生了嫌恶之感:

    “你看这些酒客,真是粗俗不堪!君侯,我已让兄长羊瑾在三楼订好了雅间,咱们上阁楼去罢!”

    何邵和司马炎见羊琇这个老同学还保留着孩童时爱干净的老习惯,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三人上了阁楼后,还没有到羊瑾订好的雅间,竟先看到了两个神姿丰朗、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羊琇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竟是裴秀、羊祜两人。

    羊琇一看到自己一向景仰、大自己十几岁的堂兄羊祜和传说中的地理天才裴秀,心中一阵欣喜,急忙上前打起了招呼:

    “裴先生,六哥,好巧啊,你们也在这吃饭?!”

    羊祜一见是堂弟羊琇,也微笑着打招呼道:

    “是十七弟!快过来一块坐!”

    羊祜族中排行老六,羊琇排行老十七,因此二人以行相呼。

    虽然羊祜热情召唤,但司马炎今日并没有提前邀请这两个贵客,仓促拼桌,不合礼数,因此便笑着婉拒道:

    “感谢两位盛情,炎在别席已约了朋友,改日再请两位兄长!”

    羊祜和裴秀二人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何邵、羊琇、司马炎三人来到雅间,和羊瑾碰头后,便畅畅快快的吃喝谈笑了起来。

    “何邵,这么好吃的鱼肉,你怎么还挑三拣四的,真是奢侈啊!你平日里吃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美味佳肴?”

    “哪里哪里,我只是觉得,天下多庸厨而已,本朝尚节俭,你可不能说我奢侈啊!”

    “炎兄啊,这杯酒,是我羊琇敬你的,恭喜你才成童之年,就封了北平亭侯,将来你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哈哈哈,好!来,大家一块喝一杯!”

    “‘绣球儿’,假如将来炎兄发达了,你最想让他实现你的什么愿望?”

    几人还是少年,酒量并不是很宏大,三杯两盏便有了淡淡的醉意,羊琇听了何邵的发问,歪着头仔细的想了想,然后笑着说道:

    “假如炎兄将来发达了,记得让我当二十年的大官儿就好!”

    司马炎笑着问道:

    “想当什么样的大官啊?”

    “无他,中领军和中护军各十年就好啦,哈哈哈哈哈!”

    几个少年恣意的畅饮了半日,司马炎心中忽地一动,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好友诸葛靓。

    诸葛靓的姐姐被王凌一事牵连,年纪轻轻便被翁翁和大伯斩杀在了扬州寿春,诸葛靓已经一连十几天都没有见自己了。

    司马炎长叹了口气,举起酒樽便吨吨吨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说起酒量最好的小伙伴,洛阳城里其实要数夏侯明月排第一。只不过这些年夏侯、司马两家交恶,司马炎并没有和明月有太多的交集。

    想起明月,司马炎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

    司马炎忽然惊恐的想到,自己在太学院已经足足三个多月没有见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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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夏侯明月有可能已经不在洛阳城了?!”

    “不错,孩儿断定,夏侯明月必定已经离开了洛阳城!”

    司马昭看着儿子司马炎灼灼的目光,心中惊疑不定,他的长子司马炎虽然才十五岁,但这两年来声名鹊起,办起事来精明强干,因此他相信司马炎所说的不是假话。

    司马昭犹疑了片刻,他明白,如果自己将此事告知了大哥和父亲,那夏侯玄的处境势必会更加危险。但他转念一想,司马家如今踩着一堆大魏宗室、名士、老将三族的骨头,好不容易爬到了如今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司马家,想要将他们生吞活剥,自己一时的心慈手软,很有可能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念及此处,司马昭不再犹豫,立即便赶去了大哥的寓所。

    小半个时辰后,一群身披轻甲、腰佩环刀的校事官从校事府官衙疾步跑出,径直来到了九子坊的昌陵侯夏侯府。

    嗵嗵嗵!嗵嗵嗵!

    就在校事官凶神恶煞的敲门时,受夏侯玄所托关注局势、正带兵巡视九子坊大街的苏慕注意到了这边反常的状况,立即便策马赶了过来:

    “这几位兄弟,有什么事情吗?”

    那校事官本想将这个多问的人骂开,可他一转头,发现问话的人乃是卫将军司马师最信任的卫将军府参军苏慕,脸色立即好转了起来:

    “原来是苏参军,小的们办的秘密差事,不便告知,还请苏参军见谅!”

    苏慕点了点头,并没有流露出异样的神色,但他心中却已生出了几分焦急。看这些校事来者不善,苏慕明白肯定是夏侯府出了什么事情。

    他深受夏侯玄活命之恩,此刻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夏侯府的门房开了门,朱红色的厚实门板背后走出了一位气度不凡、长髯飘舞,约莫四十余岁的白衣贵公子。

    苏慕一见故人,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原来夏侯玄昨夜就已经赶到了洛阳城,他将毌丘俭的白玉虎寄养在京郊后,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进了城,他并没有立即返回夏侯府,而是找了家不起眼的小客栈暂时休息了半晚,天亮后他在市井中打听了些许近日来洛阳城的小道消息之后,他这才返回了府邸。

    “诸位,不知造访寒舍,有何贵干呐?”

    那群凶神恶煞的校事一见到这位温润如玉、气度不凡的当朝第一名士后,竟鬼使神差的从心底生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敬意。

    几人心中不禁想:本朝少年名士裴楷曾称赞夏侯玄是‘肃肃如入廊庙中,不修敬而人自敬。如入宗庙琅琅但见礼乐器。’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夏侯太常,我们受司马公之命,有些话想要问一问您......”

    夏侯玄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想到了发生各种情况后的应对话语,他笑着招呼众人进了侯府,厚实的朱门再次关闭了起来,街道上只留下了心怀担忧的苏慕。

    ————————————

    一番查探后,夏侯玄应对得体,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事后几名校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于是只能返回司马府回报司马师。

    “送去养病了?”

    司马师细细思索了一番后,觉得此事也不是什么急事,于是对几名校事吩咐道:

    “你们继续关注此事,并时刻注意夏侯府的动向,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来向我汇报!”

    ————————————

    昌陵侯府。

    最近一月间,在府外监视夏侯玄的司马党羽发现,府中那个姓顾的老头总是频繁的出府,去往各个书贩处购买书籍、尤其是西域来的胡人书贩处。

    刚开始监视者还有些生疑,后来听说了府中这位太常大人原来是为了著书立说、编纂书集,这才打消了疑虑。

    府内书房,夏侯玄正执笔抄录着顾霆自各个胡商处购来的书卷。

    其实他并不是为了编写《夏侯子》才让顾霆买来了这些书。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向司马家复仇!

    为了不让那些监视者起疑,他故意让苏慕扮作西域胡商掩人耳目,而只有如此,才能够瞒过那些人,成功的与苏慕进行通讯。

    而其中往来的绝密,其实就隐藏在这些所谓的怪异书卷之中。

    洛阳城西郊金市,乃是胡商与汉客交易的密集之地。

    由于此处热闹非凡,客商云集,为了不惊扰胡地客商,朝廷一般也不会过于严苛的去检查金市的商贩,所以扮作胡商,刚好可以巧妙的避过司马家的耳目。

    不过,夏侯玄买来西域书籍,虽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但他却惊喜的从这些书籍中发现了几卷他从前从来不怎么关注的奇文。

    这些奇文,正是来自西域僧人传来的佛经。

    佛教的传入,由来已久。

    据说前朝大汉永平七年,汉明帝刘庄一次夜宿南宫,梦一个身高六丈,头顶放光的金人自西方而来,在殿庭飞绕。

    次日,汉明帝将此梦说与大臣,博士傅毅启奏说“西方有神,称为佛。”

    汉明帝听罢大喜,派大臣蔡音、秦景等十余人出使西域,专门拜求佛经、佛法。

    永平十年,二位印度高僧应邀和东汉使者一道,用白马驮载佛经、佛像回到了国都洛阳。

    汉明帝见到佛经、佛像,十分高兴,对二位高僧极为礼重,亲自予以接待,并安排他们在当时负责外交事务的官署“鸿胪寺”暂住。

    永平十一年,汉明帝敕令在洛阳西雍门外三里御道北兴建僧院。为纪念白马驮经,取名“白马寺”。

    “寺”字即源于“鸿胪寺”之“寺”,后来这个称谓便成了天下寺院的一种泛称。

    白马寺在汉末大火中本已毁于一旦,不过文帝黄初年间,又在其废墟之上将其重建。

    如今白马寺便矗立在铜驼陌畔,其中还藏有摄摩腾和竺法兰所译出的《四十二章经》。

    在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之后,又有多位西方高僧先后来过白马寺译过佛经。

    一年前,嘉平二年,一位名叫昙柯迦罗的中天竺【印度】律学沙门游方到了洛阳的白马寺。

    这位从小聪明、爱好学习、广读诗书、二十五岁出家修行的高僧到了洛阳之后,惊奇的发现,中土的僧人除了剃发这一点之外,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该成家成家,各个方面和其余的普通民众没有任何不同。

    他主张一切行为应遵佛祖,于是洛阳僧众共请这位昙柯迦罗译出了具体的佛祖戒律,以普度众生。

    迦罗恐律文繁广,不能为大众所接受,因而译出了简洁明了的《僧祇戒心》,也就是摩诃僧祇部的戒本。

    这就是中土僧侣最开始的戒律准则。

    “极乐国土,七宝相合一成,恢廓旷荡,不可限极,光明照耀,清净庄严,超过十方一切世界,既无须弥山、金刚铁围一切诸山,亦无大海小海、溪涧井谷,亦无地狱、饿鬼、畜生诸恶趣。亦无四时春夏秋冬,不寒不热,常和调适……”

    “谓诸众生,强者伏弱,转相克贼,残害杀戮,迭相吞噬。……”

    夏侯玄抄录至此,阖目静思。

    无地狱恶鬼之域,方为极乐国土。亦无四时春夏秋冬,不寒不热,常和调适……

    强者伏弱,转相克贼,残害杀戮,迭相吞噬。此为一罪……

    欲大魏为极乐国土,便需除此恶鬼强贼也!

    “苏慕,你现在终于完全取得了司马师的信任,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君侯吩咐便是,苏慕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夏侯玄把着苏慕的臂膀,认真而坚定的说道:

    “如若有一日,我也和羲弟他们一样,不在人世了,司马家果真有了篡逆之行,你可不可以为大魏、为我,奋力除去国贼!”

    苏慕望着夏侯玄灼灼似火的目光,郑重的点了点头:

    “君侯放心,苏慕记下了,有朝一日,如若司马家真有了彻底谋逆之心,苏慕不会放过他们的!”

    ————————————

    六月,太傅府内。

    清晨,阳光尚未升起。

    尚未睡起的老人此刻正躺在寝室榻上,额上似有冷汗。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牵动着,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救命……”

    老人在梦中呓语道: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救命!”

    突然,老人被噩梦所惊醒,他忽的翻起身来,汗水湿透了衣衫。

    “老爷,您怎么了?”

    侍立一旁的婢女拿着绢帛为老人轻轻擦拭着额头冷汗。

    司马懿仍是余惊未消,惊魂不定。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方才好像在梦中见到了王凌、贾逵等人的鬼魂!

    太傅府中,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卫将军司马师望着庭中枝丫上的绿芽,似是在出神想着什么。

    他想起了亡妻媛容临终之际对自己的嘱托,只是如今的自己,还对得起她吗?

    司马师红了眼睛,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左眼伤疤。

    “将军,可是眼疾又犯了?应当多注意休养才是。”

    不知何时,苏慕已来到后庭。

    司马师摇了摇头,苦笑道:

    “我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

    司马师转过身来,他的眼中竟全是孤寂与空虚之色。

    他望着眼前这个身世可怜、与自己并肩多年、在自己眼疾发作后痛不欲生的时候给自己求来止痛灵丹妙药的军中同袍,眼中竟是宛若看待手足兄弟一般的信任。

    “苏慕,这些年,我的地位、权力,都越来越高,可是为何,我却丝毫感觉不到想象中的快乐?”

    司马师眼中尽是痛苦之色,他摇头道:

    “你明白这种痛苦吗,苏慕……”

    苏慕仍是低头不语。

    他一个身份低微的参军,当然不会明白。

    “苏慕,我有时会想,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选择错了……”

    “将军。”

    此刻,苏慕抬头,望着司马师的眼睛:

    “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无论对与错,也许都已无法再挽回!”

    两人闲谈了一阵后,司马师这才离开了庭院,处理朝中急务去了。

    书房之内,苏慕轻声的走了进来,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这些年来,他的轻功已然大成,不知不觉便达到了足踩木地而不发声之境。

    他转身,缓缓的阖上了门扉。

    此刻,这书房的主人正在太极殿上参加朝会,因此身份特殊的他才能够悄无声息的进入到这书房之中来。

    书架被他缓缓推动,一卷破旧的书简与一只精致的玉瓶映入了他的眼帘。

    想必这就是泰初所说之物吧。

    苏慕看着那只精致玉瓶,上面赫然印有两个篆字“甘冰。”

    苏慕悄悄的探了足足一个多月,直至今日,他才终于找到了这瓶毒药。

    他并不打算遵照夏侯玄所说的,静待来日。

    别人也许不知道,可苏慕不会不明白,这些年夏侯玄心中的是多么的孤寂痛苦。

    他不止一次的见过夏侯玄深夜偷偷为故友焚送寒衣,在深夜偷偷的痛哭。

    他决定瞒着夏侯玄,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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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宫,太极殿。

    已退朝多时的大殿内,此刻只余下一片沉寂,与一个孤独的身影。

    弱冠的帝王呆呆的坐在高高在上的御座之上,怔怔的望着眼前的金碧辉煌。

    他清楚的记得,三年前,自己还在与故大将军曹昭伯进行着大刀阔斧的改制,想要成为秦孝公商鞅一般的千古君臣,企图让自己的帝国重新焕发出生机。

    可是没想到,就在这短短的三年内,一切都变了……

    二十岁的曹芳似乎又想起了十余年前的那个冬日。

    父皇撒手人寰前对自己深沉的那一瞥。

    那分明是在告诉自己,兰卿,父皇不在了,你一定要将这片江山好好守下去。

    可是如今……

    自己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一份可怜的孤独了。

    他望着殿外如画的江山,潸然泪下。

    不知眼前这片大好河山,最终将会变成什么样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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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子坊、昌陵侯府。

    太常夏侯玄依旧独坐书房,抄录着佛经书卷。

    倘若苍天有眼,自己定可亲手在庙堂之上扳倒国贼。

    倘若这世间真的有佛,那佛也自应让恶魔消亡。

    一切的一切,自当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君侯。”

    年迈的顾霆颤巍巍推开房门,看着他那形同软禁的主人:

    “君侯,该吃饭啦......”

    夏侯玄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顾叔,你去帮我打点一下,八月戊寅日,司马仲达七十二寿诞之日,我要出府一趟,亲自去给司马太傅,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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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仲秋。

    武库西侧,西明门北,金市之南,太傅府前。

    这一日,府中上下内外格外的热闹,几乎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来到了府上,为太傅司马懿庆贺他的七十二岁大寿。

    太傅三弟、司空司马孚,以及太傅诸子皆亲自在府门、正堂处迎接着携带礼物、熙熙攘攘的众宾。这热闹的场景,让洛阳的老百姓不禁感叹道:

    “听说今天是朝中司马太傅的七十二大寿啊!”

    “是太傅做寿么,看这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过寿呢!”

    “嗐,司马太傅一家如今的荣华富贵,就算是比不上天家,依我看呐,也差的不远咯!”

    呐百姓说的并不夸张。如今的朝堂,的的确确已然牢牢的握在了这位年逾古稀的太傅手中。

    准确的来说,整个天下,已然牢牢握在了司马氏的手中!

    正堂之内,主座之上,老寿星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孔上,此刻尽是愉悦的笑容。

    这天下,终归是到了我司马家的手中。

    司马懿望着席间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众臣,似乎已然看到了百官拥戴子孙,朝拜山呼的场景。

    “太傅,太常昌陵侯、夏侯泰初大人在别苑等候,说是想单独见一见您。”

    “夏侯玄……”

    老人眯着眼睛,拈着胡须幽幽说道:

    “老夫也有好些年,没有和这孩子好好说说话了,我倒是很想看看,他如今的模样……”

    府中,后园,协助卫将军司马师打点府中礼单的苏慕,悄然飘至此地。

    他等候了一会儿,终于见到了时常陪伴府上几个姑娘的女仆子衿,他立即缓步来到了后园。

    “子衿,我已找到了此物,接下来,便看你的了!”

    苏慕将那只青玉瓶交到子衿手中之后,便立即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子衿握紧了手中的玉瓶,眼神中尽是坚定的色彩。

    苏慕这段时日,已经陆续将当年所有的真相,都告知于她了。

    如今小姐的几个闺女,除了去世的念容,以及灵云、灵君两个孩子尚在府中,其余的都已经许了人家,自己也基本上没有什么牵挂了。

    这些年司马家杀人如剪草的手段,她也见识了不少,如今杀了他们为小姐报仇,她自然是没有任何的顾忌。

    此毒无色无味,即便是亲手调配过此毒的司马懿,也不可能从饭食之中查验察觉。

    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亲手为媛容小姐报仇雪恨了!

    想到这儿,子衿那原本暗淡的眼眸中,顿时散射出了一丝凌厉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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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中别苑。

    司马懿来到苑中时,夏侯玄也并未起身迎候,而是依旧自斟自饮着。

    “司马太傅,看起来气色不错啊!”

    夏侯玄非但没有起身行礼,语气之中更是充满了随意与傲慢。

    “夏侯侄儿果然还是气度非凡。”

    老人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依旧中气十足,更让人分辨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是喜是怒。

    “司马伯父。”

    夏侯玄放下了手中的酒樽,他冷冷瞥向了老人:

    “念在当年您与亡父还算是至交好友的份上,玄最后再称您一声伯父。”

    他正视着老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些年,您可还能睡得安稳?”

    司马懿听夏侯玄提起了算是被自己设计害死的故友夏侯尚,原本静如山岳的身躯不禁微微一震,但几乎在一瞬间,他又立即恢复了常态。

    他的语气虽然仍旧处变不惊,但他却已经不敢去直视那双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目光。

    那目光来自于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将近四十岁的后辈晚生。

    “哈哈哈哈……”

    老人笑了,笑的有些阴森恐怖:

    “老夫身体还算康健,自然睡得安稳!”

    夏侯玄只是冷冷一笑,他并没有搭司马懿的腔,而是自顾自的说出了几句惊天之语:

    “四十多年前,太祖武皇帝见你是个大才,因此命你全力辅佐当年的小公子曹冲曹仓舒。

    可是你却发现,这个孩子实在太过聪慧,将来一旦成为君主,根本不会太过依赖于你,相反,五官中郎将公子丕,也就是后来的文皇帝,倒是对你倚重有加。

    于是你便动了邪念,害死了十三岁的小公子仓舒!

    这是你第一次用西域奇毒甘冰。我说的,对是不对?!”

    夏侯玄的声音如同寒冰,刺透了老人身上华贵的大氅,司马懿不禁打了个寒战,霎那间,他的眼神中也透出了三分四杀意,他也不再打算隐瞒任何事情了!

    “孩子,你很聪明。”

    “还有!”

    夏侯玄并没有停下,他目光灼灼,继续一字一句的说道:

    “曹纯大统领对小公子的死甚是怀疑,因此开始着手调查,就在他发现所有秘密之后,他的发现再一次威胁到了你!

    于是,你一不做二不休,又以同样卑鄙的手段,害死了年仅三十六的国之栋梁!

    还有,当年关云长北伐襄阳,你还模仿了太祖的笔迹,伪造了一份军令,使得支持仓舒公子的于禁于文则老将军投降敌将,晚节不保,身败名裂!庞德将军也因此军败身死,为国捐躯!”

    “老夫没想到,连这些陈年旧事,你一个后辈小子,居然都知道!”

    司马懿眼中尽是寒冷的杀气:

    “看来,是司马伯父小看了你!”

    他抬头望着夏侯玄的眼睛,用阴森恐怖的语气幽幽说道:

    “还有一些事情,老夫不妨一并告诉你。

    当年于禁在邺郡高陵看到的壁画,并非是文皇帝本意,而是老夫建议文皇帝准备的!

    曹真气的一病不起之前所看到的那封辱骂信笺,不是诸葛孔明写的,也是老夫所为!

    还有,当年去你府上,奉武宣卞太后之命赐死壁寒的什长,也是老夫的安排!

    当然,还有你那个不怕死的妹妹,当然,这也怪她不慎发现了老夫的机密……”

    “司马懿!”

    夏侯玄听到就连寒姨、父亲、媛容、舅父都是眼前的恶魔所害死的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怒火,他忽的起身,倒吓的司马懿浑身一颤。

    司马懿望着自己事先在角落中安排好的死士,只要夏侯玄一对自己不利,他便随时唤出死士将其剁为肉泥!

    “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夏侯玄红着眼睛道。

    “天谴?”

    老人笑了:

    “当你站在高处之时,才有资格说天谴,如今你夏侯家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一根卑弱的稻草,一只可怜的蝼蚁!

    天子都可以去之,天,又有何惧?

    天下都是我司马家的,天谴又能如何?”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苑外退去,同时,他朝那些死士下了暗令,控制住夏侯玄,必要时可将其杀死!

    夏侯玄虽然此刻怒火攻心,但毕竟不会蠢到直接送死,未等那些死士出现,他便脚下踏出“云行雨步”,打算逾墙而去。

    但他还是有些低估了司马家死士的实力,那十来名死士挥动暗器,封死了夏侯玄的落脚之处,夏侯玄不得已只得再次落回院中。

    “你们先在这儿好好陪陪夏侯太常,老夫还得继续参加寿宴去!”

    司马懿离开以后,夏侯玄又和那十余名死士缠斗了半晌,发现自己占不了便宜,于是不再急促的和那些死士恶战,反而神态自若的继续坐到了石凳之上自斟自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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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官等恭贺太傅,祝太傅福泽绵长!”

    “多谢诸位,老夫与你们同饮一樽!”

    子衿此刻死死的盯着司马懿手中那只硕大的白玉酒樽,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她不禁在心中暗暗祈祷了起来:

    “小姐,你在天之灵,请保佑子衿今日能够成功为你报仇!老天保佑!”

    就在此时,饮下寿酒的司马懿忽然觉得喉管中有了一丝轻微的不适,片刻之后,这一丝不适之感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司马懿心中一阵惶恐,急忙走到了两个儿子身边,抓起了两个儿子的手,急匆匆的来到了后堂。

    “父亲,您怎么了?!”

    司马师方才就已经察觉了司马懿的不对劲,此刻他明白,父亲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司马懿此刻颤抖着双手,眼神中尽是恐惧之色,他颤颤巍巍的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中歇斯底里、有异于常的干渴让他根本难以开口!

    就这样,来不及说出一句话的司马懿忽然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王......王.......,贾,贾.......”

    “父亲,你怎么了!?“

    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二人此刻慌张无比,打算把父亲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可司马懿此刻就好像看到了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场景一样,瑟瑟缩缩的朝着房屋角落爬了过去!

    秋八月戊寅,太傅舞阳侯司马懿亡于急症,时年七十二。

    据说,他死前死状可怖,却并没有查出任何中毒的迹象。

    还有人说,他在死前看到了无数的鬼魂。

    九月庚申日,司马懿之灵柩葬于河阴,谥曰文贞,后改谥文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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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寿宴以这场极其诡异的方式中场结束后,司马师立即便下令戒严了司马府。

    “大哥,你是槊,父亲他,是中毒身亡的?!”

    面带泪痕的司马昭此刻一脸的难以置信。而对府中各类毒药了如指掌的司马师此刻眼中尽是杀意:

    “父亲当时是用了那只白玉酒樽饮了寿酒之后才出的事!查,立即查清楚这只酒樽递到宴会上之前,经过了谁的手!”

    经过司马昭一番拷问之后,头脑清晰的王厨子很快便说出了所有可能接触过那盏寿酒的人员:

    “小红、小翠,还有.....裕成叔,还有......,对,还有子衿姨!是她!就这些了!”

    司马师和司马昭仔细分析了王厨子的话,一致觉得这些人中,只有一个人最是可疑:

    “难道是子衿干的?”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瞬间就生起了一阵寒意。

    “我记得,父亲喝寿酒的时候,她就侍立在侧,脸上神色看起来极不寻常!”

    “难道是为了死去的大嫂......”

    “够了!!”

    司马师的眼神中此刻满是狠厉之色,他低沉的咆哮道:

    “朝中还有许多事情,父亲没能来得及善后,如今父亲仓促逝世,你我的处境现在很危险!!”

    司马昭此刻心中也感到了一阵大恐惧,并没有继续说话。

    司马师眼中的狠厉之色越来越明显了,极盛的怒气使他左眼下的暗瘤生出了一阵剧烈的、难以忍受的痛楚。

    当天夜里,子衿,小红、小翠、王厨子、裕成等所有相关的下人,全部都失去了他们的生命。

    第二天清晨,司马师一打开房门,便看到了满脸倔强怒气的两个女儿——灵云、灵君。

    “子衿姨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灵君性子聪慧刚直,一向对她们姐妹五人照顾有加的子衿忽然暴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嗜杀的父亲头上。

    司马师听了女儿的质问后,脸色阴沉了起来:

    “灵君,胡说什么!还不快退下!”

    “是我胡说,还是父亲你胡乱杀人啊!”

    灵君此刻满脸怒色的盯着她的父亲:

    “你一家一家的夷三族,你知道吗?我们姐妹几个去大街上、集市上买个东西,都要看老百姓的脸色!杀别人就算了,如今连伺候了你这么多年的老人儿你也要杀,你的心究竟还是不是肉长的啊!”

    灵君话未说完,司马师便扬起了手掌,啪的一声,灵君的脸上便肿起了高高的一块!

    “爹,你不能打灵君!”

    灵云见父亲下了重手,急忙扶住了被这一巴掌打的摇摇晃晃的灵君,灵云此刻委屈的看着父亲,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知道吗,娘死得早,是子衿姨像母亲一样照顾着我们几个,无微不至的伺候着你的衣食起居!你......你......,你怎么能......”

    灵云说到这儿,心中的悲凉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刷的一下便冲出了眼眶。

    司马师见上朝的时辰快误了,一句话也没有说,跨步如风便走出了院门,并没有回头看一眼仍在哭泣的两个女儿。

    一向沉稳的司马师此刻心中似乎也混乱了起来,父亲的仓促离世,女儿的叛逆,府中的变故,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和压力。

    今日的早朝,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遇到难以阻挡的阻力和压力,这些年来,无论多大的变故和风浪,他一直都敢去硬闯,可今天,他却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厌倦。

    如果可以,他真的只想做一个不需要操闲心、不需要双手沾满杀人血、不需要和全天下人为敌的普通人。

    可这一切,早就已经无法收手了。

    清晨的微风划过他的眼眶,并没有划出泪水。因为他的眼泪,早就已经干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