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门外,包长亮遇到独行而来的种士良。种士良一身黑袍,头发赤红,驭风而行,气势远胜从前。包长亮毫不犹豫跪倒在地,叩头,高声道:“卑职长平侯包长亮,参见大司马!恭喜大司马出关,恭喜大司马练成绝世神功!大司马万岁,万万岁!”
种士良睁着一双隐隐透出红光的眼睛,呵呵笑道:“长平侯不必多礼,请起吧!以后当众不要喊万岁,成什么样子?老三当时也是随口之言,你们不能顺着小孩子的脾气来,那样不像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侯有篡逆之心呢!对了,本侯听说那个放牛的小子生了病,你去给他诊病了?他情况怎么样啊?”
去年在大司马府,种士良闭关之前,众人饮宴。席间,半醉不醉的年轻皇帝龙德立当众说过:“大司马是朕的岳父老泰山,又是扶朕登上皇位的最大功臣!没有大司马,就没有朕的今天!大司马有功于朕,有功于社稷,可谓功盖千秋,你等众卿,可称大司马万岁!以彰显大司马的功劳和德行!”
当时乘着酒兴,一众大臣高呼大司马万岁。还是种士良摆摆手,一脸谦逊道:“皇上,老臣虽有些微不足道的功劳,却也当不起万岁二字!你们都不要胡闹,万岁两个字,是能随便叫的吗?天底下只有皇上可称万岁!我种士良今天能做到陵泉侯、大司马这个位子上,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过在被众人呼为万岁的那一刻,种士良确实有一种想要君临天下的冲动,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因为天底下还有许多人反对他,比如楚随心,比如包良逸等人。还有很多人没有动作,是因为种士良没有危及到他们的利益。种士良若是真把龙德立废掉,自立为君的话,天底下立刻就会涌现无数的勤王之师。讨逆的功劳,没有人不想要。
而今天种士良魔功大成,破关而出,论起单挑,无论对方武功多高,种士良都有能力将对方斩于马下。哪怕是天下第一的靳东陵在此,种士良也不怵他。放眼江湖,种士良还怕谁?此刻包长亮当街跪拜他,称呼他为万岁,种士良心头真是说不出的喜悦。但是种士良强行压抑下自己的兴奋。他不是不可以做万岁,得先把那些反对他的人都除掉才行!
包长亮站起身,一脸恭敬站在路边,对种士良道:“启禀大司马,老三的病情还是有些严重的!前前后后,太医馆的许多高手都给他诊过脉,他也一直在吃药,却总不见好转!今天是贵妃娘娘放心不下,命卑职给老三诊脉。可惜老三的病情很是古怪,卑职手段粗浅,所以只能给他开些安神的药物!这病,恐怕就只能由大司马亲自去诊治了!”
种士良摆摆手,对包长亮道:“本侯知道了,你去吧!”种士良驭风而去。包长亮一直到看不见种士良的影子,才敢转身离开。
弘仁殿同乐阁,倒在榻上的龙德立终于见到了他一直最怕的那个人。龙德立翻了个身,一眼看到站在榻前的种士良,龙德立惊喜道:“哎呀!是大司马?!你,你可出关了!真是想死朕了!”龙德立挣扎着就要起床。
种士良按住龙德立,微笑问道:“陛下,你身染沉疴,就不要起来了。老臣闭关近一年,想不到陛下竟然病得如此沉重!哼,太医院这是养了一群什么样的废物,居然没有一个人能为主分忧!来,让老臣给陛下号脉,看看陛下的病症到底从何而来!”种士良不由分说,帮龙德立号脉。
龙德立冷静下来,一动也不动。他一直惧怕种士良,听到种士良破关而出的消息后,更是心头狂跳。但此刻和种士良近距离接触,龙德立反倒没有之前那么恐惧了。龙德立咳嗽了几声,缓缓道:“那就有劳大司马了!朕确实病得不轻!”
种士良点点头,片刻后松开手,冷笑道:“陛下,依老臣看来,你这是心病啊!怕是陛下听说楚随心起兵北上勤王,觉得自己多半是有希望亲政了。陛下不想楚随心输掉,所以不肯出面调兵遣将,于是找了个托辞说自己生病,躲在宫中不肯出去,不开朝会,不见群臣。这样,就可以看老臣的笑话了!对不对?”
年轻的皇帝惶恐无地,挣扎着下地,摇摇晃晃跪在种士良面前,哀声道:“大司马,你误会朕了!当年若没有大司马保举,朕还是乡下一个放牛郎!大司马是朕的贵人,朕何曾怀疑过大司马!大司马手头有十余万精兵,却仍然以大越臣子自居,绝无僭越之举。普天之下,还哪里去找大司马这样对朕如此好的大忠臣来?”
龙德立脸色苍白,咳嗽得很厉害,龙德立又道:“朕此番生病,病得十分严重。大司马刚刚闭关不到两天,朕就忽然病倒了,楚随心起兵是后来的事情了。等朕知道楚随心起兵的时候,已经病得无法起床处理政事了!虽然有文武群臣替朕分忧,可惜却没有一个能及得上大司马这样得力!朕在病榻之上,却只盼大司马能早日出关,率兵剿灭叛逆,替朕分忧!”
“当初是大司马扶朕上位,又将女儿许配给朕,大司马是朕的岳父泰山,没有大司马就没有朕的今日!朕感激大司马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看大司马的笑话?如今叛军凶猛,朕和群臣都无计可施!天幸大司马出关相救!朕从不怀疑大司马的为人,倘若大司马不放心,可以收回朕的皇位,朕绝无怨言!”
种士良一脸正色,搀起龙德立,笑道:“诶,陛下怎可跪拜老臣!老臣刚才不过是和陛下开个玩笑而已,陛下不要当真!陛下放心,如今老臣已经魔功大成,江湖上没有对手!老臣会亲自调兵遣将,击败楚随心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等老臣亲临战场,把楚随心这小子的头给拧下来,为陛下解后顾之忧!”
龙德立感动道:“多谢大司马!叛军凶猛,多处兵败。好在大司马在这关键时刻出关了,咱们大越江山有救了!来人,快给大司马赐座!”
有小太监来给种士良搬来一把大椅子,种士良坐下。
种士良道:“去年大夏先后集结了二十余万兵马,却只是陈兵边境,并没有什么动作。刚才老臣得到天命堂的密报,此番大夏国分出八万兵马,攻打安西道,牵制从定边部。主力二十余万在却往北河道方向来攻城略地,因为事发突然,兼有内奸泄密带路,北河道连丢四座城池,此时的北河道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龙德立大惊失色,咳嗽不止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哎呀,大司马,这内忧外患的,咱们可要如何是好?”
种士良冷笑道:“攘外必先安内!陛下不必惊慌,等老臣先去处死了楚随心,再带兵抵御外敌!哼,此时我魔功已成,举世没有敌手!就算我突入万军之中擒拿大夏女王,谅他也没有人能够挡住我!老臣现在就去岭东道,收拾那个小废物!”
龙德立长出了一口气,一脸欣慰表情道:“太好了,有大司马在,朕可以高枕无忧了!”龙德立一激动,又咳了起来,而且咳得很厉害。
种士良笑道:“疥癣之疾,何足道哉!陛下放心,等老臣先去收拾了楚随心之后,回头再慢慢给你治病。你这病,说严重很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只要老臣每天用内力帮你调理身体一盏茶的时间,用不上半个月,就必然痊愈了!你只是御女过多,身体很虚,而他们用错药了而已!”
龙德立喜道:“大司马果然与众不同!众卿都看不出朕的病因,没想到大司马一下就能看出朕的病因!厉害,果然厉害!”
种士良站起身道:“老臣先来看望陛下,现在还要往楚成隆去和他叙叙旧!我要杀他的儿子,总不能不知会他一声!这两天陛下保重龙体,待老臣去杀了楚随心,再来给陛下治病!”种士良一甩袍袖,起身走了。
龙德立在身后道:“卢张英,替朕送一送大司马!大司马一出关,天下从此就要太平了!”龙德立望着种士良离去的背影,脸上笑容凝固了。练成魔功的种士良,多半要把楚随心给打死!这个天下,恐怕真的要改姓,改姓种了。龙德立一声叹息,命运,真会跟他这个放牛的穷小子开玩笑!
……
岭东道冲平郡,城西三十里,逍遥庄。
天空中黑风滚滚,一名身穿黑袍,红发红眼的人当空落下,落在庄主祝野平家的院子里。那黑袍之人身上带着极阴冷的煞气,大宅里的几条看家狗都被这种煞气所震慑,躲进窝里瑟瑟发抖,连叫都不敢叫上一声。
黑袍人落在院子里之后,厉声喝道:“楚随心!我种士良到了!你快快滚出来见我!我听说你躲在逍遥庄里偷偷练什么《天威秘籍》!你出来,让我看看是你的《天威秘籍》更强,还是我的大魔罗秘籍更强!”
祝野平和二儿子祝天禄正在演武场上带几名弟子练习刀法,却远远看到风云突变,然后种士良从天而降,父子二人惊得两腿发软,庄丁们更是肝胆皆裂。种士良的恶名,他们是早有耳闻,现在见种士良忽然从天而降,高声呼喊楚随心出来决斗,那显然是魔罗秘籍已经大成了!
两名胆大的庄客抡刀扑向种士良,同时大声喝骂道:“什么人,敢擅闯逍遥庄?”
种士良嗤笑一声,“找死?”种士良如同疯牛一样狂冲向前,肩膀左冲一下右撞一下,把两名庄客撞死在当场。那两名倒霉的庄客骨断筋折,死相极惨!两人死在地上之后,骨头碎裂的咔咔声仍然不绝于耳。种士良哼了一声,退回原位,对这两名胆大的庄丁表示不屑一顾。
祝天禄离着十余丈远,壮着胆子问道:“来者可是种大司马?”
种士良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大名,还敢傲不为礼,该杀!”种士良随意一甩袍袖,平地一道黑风骤起。黑风起时,飞砂走石,以强横无比的姿态卷向祝天禄。
祝天禄以前很是轻视天下英雄,祝家在冲平郡声名远扬,他打败了郡中几个高手,就自以为了不起。去年祝天禄被楚随心一记大耳光打成猪头却无法躲开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实在是井底之蛙,从那之后,他对天下英雄有了敬畏之心。此时见种士良一甩袍袖就狂风骤起,自然知道厉害,他不敢硬接,一个就地十八滚,狼狈躲开。
狂暴的黑色旋风并没有转弯,而是直直撞了过去,正在提刀看热闹的几名逍遥庄弟子和庄丁直接被卷进黑风。黑风中传出几声惨叫,随后没有了声息。黑风停下时,祝家父子赫然发现,那几名庄丁和弟子已经被黑风搅得粉身碎骨,变成一堆模糊的血肉,根本辨认不清谁是谁了。见多识广的祝野平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不已道:“好强的功夫!”祝天禄更是被被吓得魂飞魄散,不远处看热闹的庄丁们也是发一声喊,四散奔逃而去。
种士良轻蔑道:“一群废物!”种士良用手一指祝天禄,杀意森森道:“我不杀你,你去,把楚随心给我叫出来!动作慢一点儿我就屠了你的庄子!”
祝天禄吓得屁滚尿流,撒脚如飞向后宅静室跑去,一边跑一边高声道:“楚侯爷!大事不好啦,种士良来啦!种士良进村啦!”种士良望着祝天禄惊慌失措逃走的背影,放声狂笑。
片刻后,“咚”一声响亮,一个紫衣人从天而降,落在种士良面前不远处。这人双手抄袖,神情惫懒,上下打量种士良,此人自然就是楚随心了。
种士良和楚随心相隔数丈,面面相觑,种士良一脸温情笑容,率先开口,像拉家常一样道:“哟,大侄子,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嗯,比前几年离开时高了些,也壮了些!不错!你爹托我捎个话给你,家里都挺好的!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安心的去死好了!”
“大侄子,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会放过你家人,你的妻儿我会帮你养好,每月给以米粮、俸禄!至于你纠集起来那些兵马,你一死自然就群龙无首!我会帮你把带头的几个,比如冷东海、江成约等人都杀掉。哈哈哈哈……你就不用谢我了!”
楚随心反唇相讥道:“种叔叔,你老朽了!咱们俩大战,你能否活着回去还不好说,所以也别得意的太早!告诉你一件事,去年秋天,我手下的人抓住了一伙刺客,这伙人是去刺杀我手下统兵将军们的。不幸的是,这些人都中了我的计策,被俘虏了。其中有一个人,叫冷千君,这是你当初收留的人,他是我的一个对头。想必你也是出于这一点考虑,才收留他的!”
“这货武功虽高,可惜人品太差,兼之好色成性,他在桑兰几次折在我手里,后来在我手底下逃脱,转头又投奔了你,有这事吧?他带人来刺杀我手下大将,但是不幸被俘了。后来据他招认,在你闭关期间,他把你家大婶子照顾得很好,照顾得亲密无间,都照顾到床上去了!种叔叔,你闭关,别人帮你照顾你媳妇,你可得节哀啊!”
种士良身体明显一僵,随即勉强笑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事情太忙,难免冷落了她,再说我身边有无数的莺莺燕燕,对她照顾不到位,我也有责任!至于冷千君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以后我会处理他的,就不劳你楚少侯爷费心了!”
从一开始的大侄子变成了楚少侯爷,楚随心明显感觉到种士良心态有了变化。
跟出来的祝天禄一脸紧张,悄悄问祝野平道:“爹,看种士良这个样子,你说楚侯爷能打赢他吗?我看够呛啊!就刚才那一撞,就把敖起平和屠勇烈给撞死了,简直太可怕了!咱们要不要安排退路?”
老成持重的祝野平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祝天禄又低声道:“我弟说了,打不过就加入!所以他加入了楚随心的队伍!今天咱们要是打不赢种士良,不如也加入他的队伍算了!”
祝野平斥道:“你闭嘴!”
有六个人从后宅先后掠出,分别站在楚随心两边。穿紫衣,眉眼带着三分邪气的妖艳女子,自然是胡铮珠了。其余几人,一个竹竿一样细高的人,他身旁是一个二百多斤的女壮士。一个红衣红刀的魁梧男子和一个手持大铁棍的糙汉子并肩而立。还有一人,一身青色长衫,背着飞鱼剑,他和种士良是熟人,正是当初中了蛊毒,被迫降他的袁从信。
种士良瞧了瞧这六个人,冷笑道:“这些是你的帮手?呵呵,有点儿不够看哪!袁大掌门,摩天宫一别,别来无恙啊!”种士良绝口不提袁从信被俘,中了蛊毒的事情,他要在楚随心身边放好这个卧底。
袁从信冷笑道:“托你种大司马的福,袁某的日子过得不错,还有了两名美妾,享齐人之福!”袁从信同样没有提被俘中了蛊毒的事情,而且这是暗中回应种士良送给他的诺兰和索伦绮香两名女子,因为这事只有种士良峰边少数几个亲信才知道。
楚随心扭了扭脖子,表情轻松道:“种大司马,你错了!这位是我第四个妻子,胡铮珠。至于我大师哥,就不用介绍了,你们认识!这四位呢,是我身边的四大金刚。呶,郭保隆,牛洛灵,这二位是夫妻,廖成虎,顾金彪!他们只是在我修习《天威秘籍》时为我护法,可不是来找你打架,更不是来给我助拳的!”
种士良失笑道:“怎么,你小子有胆量和我单挑?嘿嘿,还是让你们七个一起上吧!我怕你自己不够我打的啊!”
楚随心淡淡道:“咱们俩打就够了!这里是祝家的庄子,人多,咱们俩别在这里打,容易伤到人!就算伤不到人,伤了花花草草也不好!咱们里往东去,三百里外是东海,咱们到东海边上大战一场,如何?”
种士良大笑道:“好啊!你这地方选得好!打死你之后,我就把你给海葬了!”
楚随心也笑,回应道:“咱们毕竟故人相见,就不要提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吧?太煞风景!直接动手就是了!”
种士良笑道:“诶,这话可不对!君子动口,更得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