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玄和尚的双眼几乎努出眶外,脸上满是震惊,当然还夹杂着痛苦和不甘的神情。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白乐天在重伤之际,竟然仍能够以霸道至极的手段出手突袭他。他太大意了,他本以为白乐天已经死定了,所以才松懈了下来,没想到白乐天会趁机给他一击致命。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白乐天会有此一举,连福林也没想到白乐天在重伤之余仍有如此神威。
一时之间,广场上鸦雀无声。人人都静静望向场中同样重伤,同样生命垂危的白乐天和同玄和尚。白乐天的右手,仍然紧紧扼住同玄和尚的喉咙,同玄和尚手中的铁禅杖当啷一声落了地,在地上弹了几下,像条死鱼一样不动了。
同玄和尚涨红了脸,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嗬嗬声,他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急速流逝,内力也在极速流逝,可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拼尽全力提起体内还能够调动的残存气机。他要在生命最后一刻用出杀招,和白乐天同归于尽。此时,他连话都说不出来,这也是他在死之前,唯一还能够做的事情了。
由于用力过猛,白乐天的伤口再次迸裂,鲜血顺着透出小腹的宝剑滴滴答答落在地面的青石板上。白乐天表情平静,他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三十年前,他就已经考虑过死亡的问题,他也知道,凡人只要不成仙得道,就没有永生的可能。死亡的来临,对于每个人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同玄和尚体内,透出一股暗红色的光芒,一闪又一闪。他在试图把最后的内力凝聚起来,他要在自爆时带走白乐天,他不甘心就这样白白的死去。
白乐天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不屑道:“怎么,你想和我同归于尽?呵,只要我白乐天不想死,你就没有那个本事杀我!别人给你封了个天下第七你就当真了?真以为自己天下第七了?就算你和福林联手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要靠一个欺师灭祖的叛徒来偷袭我!”
正准备鱼死肉破的同玄和尚,忽然感觉到白乐天手上有一股狂暴的劲气涌来,那股劲气无情将他的气机打断。随后的事情更加让他惊恐,他发现自己的气机已被全面压制,并且被封印在体内了。
他的经脉中全都是即将爆炸的狂暴劲气,而且那狂暴劲气在白乐天内力的逼迫下,急速涌入他的丹田,把他的丹田处充满。天哪,那些即将爆炸的劲气被团团围裹在丹田中,使他的劲气根本无法外溢。这样即便自爆,死的也只是他自己。
死到临头的同玄和尚说不出话,他浑身颤抖,后悔不已,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笑话。如果早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的话,他就不会自恃武功高强前来摩天宫,非要会一会白乐天。现在杀人不成反被杀,真是后悔无及。这个姓白的,明明有着足以排入天下前十的实力,却心甘情愿躲在摩天宫不出头,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白乐天右手用力向半空中一推,同玄和尚倒飞了出去。同玄和尚的思绪被打断,他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急速膨胀,同玄和尚惊恐万状,他想要大叫,可是却根本叫不出声。福林仰头望去,只看到了同玄和尚眼中的惊恐。
半空中,传来嘭的一声闷响,同玄和尚被自己的劲气炸到血肉横飞,粉身碎骨。只有落地的断臂残肢和几片破旧的僧袍证明他曾经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白乐天头发披散,不顾伤口流出的鲜血,艰难转身,望向福林。福林的心莫名一紧,他分明看到了白乐天眼中的嘲讽。
白乐天轻声笑道:“福大统领,这十五年来,你长进不小啊!都学会利用我门中的叛徒来刺杀我了?你今天上山来,想必是为了洗雪当年输给我半招的耻辱吧?!呵呵呵……十五年前,为了给你留面子,我和你大战了一百回合,才略胜了你半招。其实,当年我在十招之内就可以打败你!”
福林脸色苍白至极,握着刀鞘的手忽然颤抖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清清楚楚听到白乐天的话,白乐天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他的心上。原来白乐天十五年前是故意让着自己,今天还当众说了出来,还有比这更大的羞辱吗?
愤怒已极的福林拔刀出鞘,刀指白乐天,大声咆哮道:“你胡说!”
白乐天仰天大笑,头发随风飘舞,宛若天魔降世。白乐天朗声道:“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刚打发了同玄那个秃驴,也不在乎再多你一个!来吧,让我看看你这十五年来武功到底有多大长进,让大家看一看,你福林除了用阴谋诡计害人之外,还有什么真本事!”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福林打了一个寒颤,他望着白乐天那陌生又熟悉的脸,不知要说些什么。福林只好用刀指着白乐天,故作镇定道:“姓白的,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死撑着做什么?不如我们坐下来谈一谈你的身后事?你死了之后,总要安顿好你的妻子和女儿吧?”
福林在心中盘算,此时的白乐天腹部中了致命一剑,现在已不过是强弩之末,白乐天的伤口仍然在滴血,相信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等一下白乐天死的时候,他就把白乐天的头割回去,到种士良面前邀功请赏。
白乐天笑道:“姓福的,你不过是准备拖死我罢了,还假装什么仁义!你若真是仁义之人,又怎么会骗我徒弟来害我,使他有弑师之名!从此后,他在江湖上名声扫地,就只能为你和种士良所用了!”
福林见自己的计策被识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狞笑道:“好一个白乐天,你还真是聪明得很!像你这样聪明的人,为什么不为大司马所用?只可惜了你这一身本事,今天就要埋骨荒山了!”
白乐天表情肃然,沉声道:“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我在朝堂之上,虽贵为翰林,却不受重用,壮志难酬之下,只有弃官而去!这摩天宫,就是我的海,我在这里避世,修炼武功,抚养了一群孤儿,教了几个好徒弟,生活得逍遥自在。至于世间的争夺,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能弃官而去,在此潜心修行,而你却利欲熏心,要去做什么侍卫副统领,甚至还投靠了种士良!像你这样不仁不义的人,也配和我说话?我之所以不出剑,是怕杀了你们几个畜生脏了我的剑!你不是还有隐藏的高手没有现身吗?都请出来相见吧!”
福林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点头道:“好一个白乐天,真不愧是开宗立派的掌门人,连这也给你看出来了!桐庐二老,请现身吧!”
众人听到桐庐二老的名字,都为之一震,这两个人是修天道的,在大越国广有名声,两人联手,号称宇内无对手。福林连这两个人都请来了?
大笑声中,两名白发老者从大殿之后掠下,落在白乐天面前两丈外。两名白发老者,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瘦的穿一身白衣服,身后背着一把大号的丧门剑,活像个吊死鬼。矮胖的穿一身黑衣服,肩上扛着熟铜大棍,跟个矮冬瓜相仿。
白乐天上下打量这二位,忍不住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个老东西!你们好歹也是修天道的人,也不知道积些德?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如此不要脸,连这种灭门的事情也要蹦出来搅和一番?”
桐庐二老中矮胖的那个叫做高冬奇,是弟弟。高瘦的叫做高夏奇,是哥哥。高夏奇那细高的身材,真让人害怕刮阵大风就会把他的腰杆吹断。高冬奇却活像个球,让人看见就忍不住有一种想上前踢两脚的冲动。
高冬奇大笑道:“白乐天,我们老兄弟两个来给你送行了,你还不高兴?要是你死在一群小人的手里,岂不是辱没了你的一世英名?再说了,修天道的人也得花钱哪,我们这不是算准了你的死期到了,想来弄俩银子花一花吗?你说炼丹的那些药材,鼎炉,哪里不要钱呢?”
高夏奇却一脸惋惜道:“成者王侯败者贼!白乐天,你虽然死到临头了,可好歹你也是英雄人物,你死之前还有没有什么遗言要交待的?只要是咱们桐庐兄弟能办成的,一定会帮你了了心愿,绝不食言!”
白乐天爽朗大笑道:“好!痛快!坏在明处的人总比那些背后捅刀子的阴险小人好上百倍!你说是吧?福林!”
福林哼了一声,眼中有杀意。桐庐二老是他带来以防万一的,他是怕白乐天动用天道的手段,所以才带了同样修天道的桐庐二老。福林见白乐天重伤,本不想让二人出场,可是白乐天既然点了名,他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白乐天收敛了笑容,冷声道:“就凭你们两个老鬼,就想带我白乐天走,没那么容易!困兽犹斗,何况我白乐天英雄一世,岂能受小人之辱?你们放心,你们老哥俩的尸体等会儿就埋在后山,我这摩天峰的后山风景不错,也不辱没你们的名声。至于福林,你就和同玄那秃驴一样,死无葬身之地最好!”
吴墨阳、黄苍道人和鲍成逊三人面面相觑,吴墨阳冷笑道:“看见没有,都到这地步了,还说大话呢!这人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黄苍道人撇嘴道:“打死犟嘴的,他这样的,就只有被打死的份!”
鲍成逊猖狂大笑,远远用手指着白乐天的鼻子,“白乐天,我本来念在你昔日是我师父的份上,想让他们留你个全尸,你要是这样说话,我就很难办啊!”
还不等白乐天说话,一直在运功疗伤的盛云莺开口骂道:“鲍成逊,你这欺师灭祖的孽徒!我们夫妇二人哪里对不住你?待你有如亲生儿子一样,你竟然为了蝇头小利,背叛师门!你简直人面兽心,畜生不如!”
鲍成逊把手一摆,不耐烦道:“盛云莺,你少说废话!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视若己出!真要是视若己出的话,为什么传给大师哥的是惊天剑法,传给楚随心的为什么是研心大法典玄功,传给紫湘师妹的为什么是混元功,到我这里,铁手功?哈哈哈哈,你们夫妇二人分明是看人下菜碟!”
盛云莺怒气填胸,喝道:“你胡说!我夫妇二人对每个入室弟子都一视同仁!我们传功,都是根据你们每个人的资质不同而传授不同的功夫!从信是天生的剑胚,所以把惊天剑法传给了他,随心是天生的天武双修的胚子,百年难遇,所以传了他研心大法。紫湘也是个武胚,混元功更有益于她的发展!至于你,门中弟子你是最适合铁手功的!只要能坚持练铁手功十年,你就有望晋入一流境界!”
鲍成逊大喝道:“放屁!铁手功不过是一个二流功法,谈什么一流境界!你忽悠谁!”
盛云莺刚想再分辩几句,鲍成逊已经扑上来,一掌当头砸下,正是白乐天传给他的铁手功。盛云莺急闪身到一旁,鲍成逊这才收了手,冷哼一声道:“现在,鲍大爷就要用你老公传授给我的铁手功杀了白乐天!不让他死在别人手里,也算对起你们多年的养育之恩,不算有辱你们夫妇!”
此时,官兵已经把乐天派的众弟子都挨个捆好,只有程长林等四人还持着兵器护在白乐天几人身旁。郑云龙怒道:“鲍成逊,你欺师灭祖,败坏人伦,你不得好死!”
鲍成逊大笑道:“四师弟,咱们师兄弟一场,我会让你好死的,我够意思吧?”
鲍成逊回转身,望向乐天派众多弟子,朗声道:“各位师兄弟,白乐天已经死在眼前,你们若是能弃暗投明,认了我做师父的话,今天就可免一死!你们都年纪轻轻,前途一片光明,又何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陪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