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天就亮了。刚天龙已经把谭仲明和丁一谷师徒二人的伤治了个七七八八,陆子秋的心也彻底放下来了。他此行前来就是要救丁一谷,现在目的已经达到,而且还通过这个机会,结识了刚天龙这样一位高人。双方又因为重修山神庙一事结下了缘份,这可是大好事。
像刚天龙这样不入世的世外高人,别说万八千两银子,就是你富可敌国,权倾天下又如何?他还未必把你放在眼里呢。陆子秋心中暗道,这银子花得可真值!希望到时候侯爷别嫌我浪费银子!
再者,刚天龙这人也有些意思,他虽然武功高强,却并不因此而狂妄。他的万里神行术远超世间所有的轻功,就连号称阴阳神行叟的谭仲明,也无法望其项背。如果把刚天龙的神行术比作是大人短跑,那么相比之下谭仲明的轻功充其量也就是小儿刚刚开始学步。
刚天龙的内力也很卓绝,谭仲明自认再练十年能追上刚天龙现在的水平就不错了!不止谭仲明,从陆子秋到吕长超,在场的拂衣堂之人有哪个不真心佩服这个从天而降大个子的武功?而且这个大个子很简单,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谁也不用费脑筋去猜他的心思。
这个大个子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能吃了一些。刚天龙说他饿了,拂衣堂众人把随身带的烧饼拿出来分享给这个大个子,结果他一口气吞了五十多张大饼,这才打了个嗝,说终于给肚子垫了个底,再吃头猪也就差不多了!这食量,差点儿没把吕长超等人给吓死。
于是陆子秋立刻令手下人到附近山上打些野物来吃,不多时,几名拂衣子扛了一头獠牙很长的大野猪回来,另有三名拂衣子抬了一头鹿回来,其余还有野兔,山鸡等等猎物,不一而足。众人架起火,烤了野猪,烤了鹿和野兔、山鸡充饥。刚天龙先吞了半只野猪,随后又吃掉了半只鹿。
把陆子秋等人看得瞠目结舌,铁血督护余化仁哈哈大笑道:“刚兄真是好胃口,好饭量!这和我们虎士营那位冷大统领怕是有一拼了!什么时候刚兄能遇到我们虎士营的冷大统领,可以和他比试一下饭量!”
刚天龙很好奇,瞪着眼睛问道:“冷东海是谁?难道他也很能吃吗?”
陆子秋答道:“冷兄弟是我们大当家楚侯爷的好兄弟,武功比我高一些。他是个矮胖子,个头比你小了许多,只是胃口绝不比你小!”
刚天龙喜笑颜开道:“个头矮还能吃?有些意思!平时我就觉得能吃的都是好汉子!有机会黑爷可一定要认识认识他!”
多昆鹏在一旁嘟囔道:“能吃的也不一定就是好汉子,还有可能是饭桶!”
刚天龙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怒目道:“小多,你刚才在说啥?”
多昆鹏怂了,赶紧脸上堆笑,毕恭毕敬答道:“没说啥!没说啥!我说能吃的不一定是好汉子,但是刚兄一定是好汉子!刚兄绝不是饭桶!像我这样的人才是饭桶!”
刚天龙翻了个白眼道:“这还差不多!”
说说笑笑中,众人填饱了肚子,双方聊得也已经差不多了。
刚天龙笑着拍了拍陆子秋的肩膀道:“陆老板,我要回去走马山继续修习轩辕神力,我们家的山神庙就交给你了!等到明年的时候,我再回来看,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就派人到走马山火龙洞去找我,只要是能帮的事我刚天龙一定尽力!”
虽然两人素昧平生,可是刚天龙就是对陆子秋有说不出的好感。陆子秋连声答应,笑着和谭仲明等人把刚天龙送走了。众人目送刚天龙腾空而起,如飞一般而去。众人都叹息不已,这样的功夫,已经接近于半仙了。这样的功夫固然是让人羡慕,可是这样的世外高人又是多么寂寞!
先前在聊天中,陆子秋等人得知,刚天龙为了修习万里神行术和轩辕神力,没有娶妻生子,一个人住在深深的大山里,光是那份无边的寂寞就是寻常人所难以忍受的。
如果易地而处,让大家也和刚天龙一样修习轩辕神力,只是轻易不得入世,几乎要舍去世间的一切,又有几个人愿意过那样的生活呢?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青衣督护吕长超扼腕叹息道:“可惜!咱们和刚天龙的交情没到那一步,不然昨晚咱们就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把天命堂的人给一网打尽!要是能活捉了肖荆山,那对天命堂简直是致命打击!种士良还不得气到背过气去?”
陆子秋摇了摇头,嘴角翘起道:“一个肖荆山何足道哉!再说咱们此行的目的是保护丁大少爷,只要丁大少爷安全,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而且咱们和刚天龙也算建立了初步的交情,以后多半还会有用到他的地方!咱们拂衣堂早晚是要打败天命堂的,而且咱们要凭自己的力量真正击垮天命堂,那才叫本事呢!”
谭仲明凭着记忆把山神庙的样子画了出来,丁一谷在一旁看了连连点头。人不可貌相,这个像仆役一样的老头儿从表面上真看不出来是个武林高手,可他不但武功高,还是位心灵手巧会画画的人。
陆子秋留下青衣督护吕长超和两名拂衣子处理重修山神庙一事,吕长超作事稳健,陆子秋对他很放心。
一行人再次上路。陆子秋和谭仲明并辔而行,陆子秋忽然古怪一笑,对谭仲明道:“老先生,陆某有个不情之请,也就不说什么当讲不讲的话了。陆某想请老先生割爱,把你这新收的二徒弟多昆鹏舍出来!”
多昆鹏在一旁听到陆子秋的话,顿时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之感,舍出来?这位仁兄要干嘛,还记恨自己来劫杀丁一谷的事情?大师哥本人都原谅我了好吗?多昆鹏一脸紧张向陆子秋解释道:“大提调,兄弟和丁大少爷并没有个人的恩怨,兄弟也是受人差遣,毕竟身在天命堂,身不由己啊!”
谭仲明却哈哈一笑,一脸轻松道:“陆大提调有什么事,尽管直说,不必客气!我这大徒儿的老爹是你们楚侯爷的师伯,算起来他俩也算是师兄弟。这样拐着弯算下来,我这二徒弟也算是楚侯爷的师弟,所以有些事情咱们不用分彼此,都是自家的事!”谭仲明可没把事情想歪。
陆子秋笑道:“那就多谢老先生了!”
陆子秋看着多昆鹏的眼睛,哈哈笑道:“多兄弟,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不是要害你!之前你也说过要加入拂衣堂的话,我自然就把你算成拂衣堂的一分子。此行来救丁少城主之前,咱们拂衣堂的东平大统领有令,一旦救出丁少城主,就命率人我向南而去,支援楚侯爷!”
“我原是想带着吕长超同行,可是山神庙的事情牵扯住了他。而丁少城主虽然有谭老先生保护,可这里离望野城毕竟尚有一段距离,路上还不能缺了拂衣堂的弟兄保护,所以我也只能请余化仁兄弟和丁少城主同行。那么我刚才想了一下,他们都有重任,而你则是刚到拂衣堂,理应和楚侯爷多亲多近才是!所以……”
多昆鹏又惊又喜道:“大提调,你的意思是带我去见楚侯爷?!”急促马蹄声中,多昆鹏见陆子秋仍是稳稳坐在马背上,便知道陆子秋的马术非常了得。他想起昨晚陆子秋对战松之平的情景,心中对陆子秋的佩服不由又多了一些。
陆子秋笑道:“楚侯爷咱们自然是要见的,不过我们快马加鞭赶过去之后,却不急于露面。拂衣堂成立的时间不长,所以都是暗中行事,毕竟咱们实力有限,还没到可以大摇大摆在江湖上行事的地步!所以得委屈你跟我化妆潜行了!”
多昆鹏听到陆子秋这样说,显然是把自己当做自己人了。他心头的障碍顿时消解了,多昆鹏嘿嘿笑道:“既然大提调不弃,多某愿意跟随大提调去保护侯爷,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陆子秋大笑道:“诶,多兄弟这话可就差了!咱们之前是各为其主,何罪之有?如今多兄弟能弃恶从良,改邪归正,这是大好事!所以我劝你今后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不要说是你,咱们侯爷身边有一位胡姑娘,原是千岁山绝命洞的洞主,曾和侯爷性命相搏,最后却成了咱们侯爷的得力助手!所以你以后只管放心跟着侯爷做事,只要事情做好了,前程不可限量!”
多昆鹏眼前一亮,眼中忽然多了些光彩,他之所以加入天命堂,正是看中天命堂的实力。他曾幻想着能借助天命堂的力量,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当初的天命堂并不像现在这样,首任大堂主段之秀很有些雄心壮志,立志想把天命堂建成天底下第一大门派,并且一直以正道人士自居。
可自从大堂主意外身死,二堂主卢陈冰成为大堂主之后,卢陈冰不满足于只做江湖门派,而选择了投靠种士良。当天命堂被种士良彻底掌控了之后,一切就全都变了味道。天命堂为了银子,为了地位,可以做出各种让人不耻的事情来。为了银子杀人放火,刺杀忠臣,开设赌场妓院,放高利贷,收黑钱,总之无恶不作。
种士良很需要这么一个既依附于他,但又不是以官府身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组织。说白了,天命堂现在完全是种士良手里的一个工具,一个他铲除异己,把控朝政的工具。如果有一天种士良不再需要天命堂了,他一定会把天命堂推出去,让天命堂背负所有的黑锅。
这是天命堂的悲哀,也未尝不是他多昆鹏的悲哀!他们只是一个个棋子,在棋盘上被下棋人摆来摆去,一切都身不由己。
虽然多昆鹏在天命堂靠着杀人赚了不少银子,可他总是在深夜时会感觉到不安。他不开心,因为单纯靠着杀人赚钱,这并不是自己当初加入天命堂时想要的结果。
可是天命堂这种东西,一旦加入之后,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天命堂中有很多武林精英,一旦加入就必须向天命堂宣誓效忠,必要时还要为天命堂献出小命。哪个敢中途叛离,就将遭到天命堂的疯狂追杀。多昆鹏就曾经亲眼见到过一位二流顶尖高手在叛出天命堂之后,被天命堂追杀至死的惨状。
那人死状之凄惨,让多昆鹏现在想起来仍是不寒而栗,所以多昆鹏就算对天命堂行事有诸多不满之处,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就算内心深处不时冒出逃离天命堂的想法,可他也只能是在内心深处想一想罢了,他不敢付诸行动,他怕死,他不想死。
就在昨夜,谭仲明和陆子秋设计,要收降多昆鹏的时候,那一瞬间多昆鹏深深感觉到了恐惧,那种对天命堂的恐惧,发生内心深处的恐惧,他实在太怕天命堂因为他叛离而天涯海角追杀他了。直到谭仲明承诺既然收他为徒,自然会保护他时,他内心才有了那么一点点希望。
可多昆鹏的内心深处仍有恐惧,就算谭仲明保护他,可谭仲明能每天行影不离保护自己吗?要知道天命堂这种东西简直是无孔不入的,他们想要刺杀哪个人,那简直是可以不计一切代价的。要不是肖荆山有野心,不想真正刺杀楚随心的话,恐怕楚随心遭遇的刺杀会比现在要多出数倍来。
在多昆鹏离开之前,谭仲明把自己的内功心法传给了多昆鹏,嘱咐他慢慢练。谭仲明所练的武功在前三年并显不出什么效果来,三年后武功才会有明显进境。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武功会越来越强。
在陆子秋和多昆鹏赶往百鸟山庄去暗中保护楚随心的途中,多昆鹏忍不住把自己的苦楚对陆子秋讲了,他实在是惧怕天命堂追杀他。
陆子秋宽慰他道:“你今天已经加入了拂衣堂,还怕什么?咱们以后是天命堂的对头,就算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们还要去找他们算账呢!咱们侯爷立志要办了种士良,自然不会放过天命堂!咱们既然追随了侯爷,同样要把这也当成己任!况且这里是桑兰,天命堂在这里的势力远不及在大越国,我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多昆鹏听陆子秋这样一说,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这才心里踏实了不少。唉,没办法,天命堂三个字,都快成了多昆鹏的梦魇了。
……
百部郡灵川县城南三十里,有座规模不小的严家庄园。严家庄园建筑精美,在灵川县是首屈一指的建筑。在严家庄园的对比之下,灵川县衙简直就像是个小破房子。这座严家庄园就在著名的灵川山脚下,素有灵秀之称的百鸟溪穿庄而过,汇入大名鼎鼎的灵川河。
严家庄园的主人,自然就是桑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百鸟山庄庄主严无忌了。不然寻常人谁敢把庄园大门建得比县衙、郡衙大门还气派?这可是先帝爷特许的!
至于武林中传说的百鸟山庄,则在灵川山上。世人都知道百鸟山庄,却多半不知道严无忌在灵川山下还有严家庄园这样的住处。只有灵川县本地人,才知道这庄园的主人就是严无忌。
这几天,通往灵川山的路上,江湖人士明显多了起来。有单枪匹马的独行侠,也有三五成群的游侠,更有数十人成帮结队的队伍。当中有漂亮的女侠,更多的是大嗓门的糙汉子。漂亮女人走到哪里都永远是焦点,只要有漂亮的女侠出现,喝酒的汉子们调门就格外高了起来。
没办法,江湖上女侠本就不多,漂亮的就更少了。就算有漂亮女侠出现,也多半是身边护卫重重。而且女侠多半都是一脸严霜,不苟言笑。不如此,不足以显示出女侠的清高。不如此,不足以显示出女侠的身份。
这天下午,一队由数十人马组成的马队穿过灵川县城,往城南灵川山方向行去。数十匹高头大马,人人衣冠鲜明,簇拥着两辆金装马车,浩浩荡荡,声威十足,打眼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气派。路上的游侠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不过众人很快在这马队中发现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此人骑着西域宝马,却穿得破破烂烂,腰扎破麻绳,活像个要饭花子。一时间上,路上的行人不由指指点点起来。可是这个人昂然端坐马背,根本无视众人的手指头,更不顾他们的口水。
有人悄悄问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哥?派头不小啊!”
有知情的人答道:“这是图灵县平舒伯府的三公子孙伯通,当然有派头了!”
众人心照不宣的挤了挤眼睛,因为江湖上传闻这位孙三公子似乎不是平舒伯的亲生儿子,而是某位当朝权贵的私生子。不过这话一般不敢当众说出来,因为那位当朝权贵手眼通天,万一哪个乱嚼舌根,不巧被胡蝇的人给听到,很容易就脑袋搬家。混江湖的人敬畏权势,不算是错。
坐在马车中的楚随心掀起了车帘,向车外望去,远远已经看到了高耸入云的灵川山。楚随心问道:“咱们离灵川山不远了吧?”
骑在马上的孙伯通举起手中鞭子,指向远处道:“灵川山离此不过三十里!今晚咱们恐怕得和前来祝寿的其他江湖人士一样,夜宿严家庄园了!等百鸟山庄有了通知,咱们才能往山上去。严无忌的性子散淡,轻易不见人,他可不希望谁随便就打扰他。”
冷东海笑道:“这人还挺矫情的啊?大家都是混江湖的,你看冷大爷我一身破衣烂衫,就能出入茶坊酒肆,可他却偏偏摆这么大个谱!”
孙伯通苦笑道:“我的冷二哥,到了这里你说话可要小心些!这里是百鸟山庄的势力范围,你当心这话给严庄主听到,万一不让你上山就没有面子了!”
冷东海哈哈笑了起来,调侃道:“难道这厮还是小孩子?脸皮薄,怕人说?”
孙伯通不敢再答话了,这位叫冷东海的嘴上似乎没有把门的,急了什么都敢说。孙伯通暗道:楚大哥是个精细人,怎么会有这样一位口无遮拦的义弟?算了,我还是少说两句吧,免得惹出他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给严无忌知道了,对我不利!
冷东海自言自语道:“娘的,明明只是一个江湖人士,摆谱摆的却像是王侯将相一般!这样的人哪,世间少有!”
孙伯通恨不能立刻脱下脚上的袜子塞进冷东海嘴里,他实在不敢接茬,只好转过头对河成灵佯笑道:“灵儿妹妹,我听说你会唱束瓦族的小曲?路上无聊,你唱几句给我们解解闷吧!”
河成灵其实在心里蛮赞成冷东海的看法,这位严庄主确实摆谱摆得太大了,轻易谁都不见。这还不算,这一路上这么多人来给严庄主的老母亲祝寿,有多半都是没资格到百鸟山庄的,只能留在严家庄园,由严家的二管家严志喜负责招待。
可是即便如此,也还是有许多人不远数千里来给严老太太拜寿,因为混江湖是刀口舔血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用到严庄主的丹药救命。所以只要有机会能和百鸟山庄结下那么一丝半点儿的交情,江湖人总不愿意放过,有个活命的机会总比坐以待毙强嘛!
河成灵骑在马背上,一展歌喉,轻唱了一曲束瓦族的小曲,果然嗓音悦耳动听。
冷若霜在一旁赞道:“灵儿妹妹的嗓子可真好!这曲子又美,我听着简直如同黄莺出谷!”
车内的楚随心笑道:“岂止黄莺出谷,简直能达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程度了!”
河成灵脸红道:“楚大哥楚大嫂,你们又在取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