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成秀带众人回到孔家庄,此时孔有力已经知道河范驾崩的消息,他让人预备了上好的松木给河范做棺材。没办法,以孔家庄的条件,孔有力不可能准备楠木棺材这种高级货,就只能暂时让河范的遗体委屈一下了,好在河成秀也能理解。
赵涂当众宣读遗诏,河成秀跪下,领了旨。随后由赵涂主持,在孔家庄举行了一个短短的继位仪式,河成秀成为桑兰新王。众将士跪拜,山呼千岁。此时,楚随心的元神已经骑着初秋回望野城搬兵去了,但是楚随心把风染、郭保隆等人留下来保护河成秀。
此时葛风玄见河成秀身边高手如云,足够保护他了,又放心地跑出去别处调兵了。如果没有兵马,如何反攻首善城?所以葛风玄还得受累,四处跑跑。邀请各大重镇勤王的檄文虽然已经发出,但是大世子的使者如果能够亲临各镇,和统兵的大将谈一谈当前局势,表达出合作的诚意,提出打胜后如何分配胜利果实,那效果是明显不一样的。
人做事情,道义固然要谈,利益更要讲。面子和里子都有了,别人才有为你拼命的动力。
河成秀给河范办了个简单的葬礼,先停棺在孔家庄。河成秀只等着自己能夺回首善城之后,再给河范办一个隆重的葬礼,迁往王陵。现在条件就是这样的,一切只能从简。大敌还在首善城,只有夺回首善城,才能够谈其它的事情。河成秀在河范的棺材前默默坐了一个下午,程钟在外边守着,不许别人靠近。
孔有力很清晰感觉到,从得到河范的死讯开始,河成秀的笑容明显变少,人也变得沉默了。也难怪,一个人忽然经历了这么大一件事情,不止是亲爹没了,现在整个家和国的重担都在他一个人的肩膀上,他能没有压力吗?
晚上,等众人都退下之后,赵涂才把戴了黑色面罩的德妃肖轻蝶带到河成秀面前。河成秀本来非常不喜欢这个女人,可是当肖轻蝶跪在河成秀面前,把河顿河成旭父子昔日的事情和盘托出之后,河成秀才明白赵涂的深意。这个女人如果被河成旭杀掉,那就可惜了!
河成秀静静听肖轻蝶把她在和亲王府的往事说完,才问了一句,“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宫里你肯定是不能呆了。而且你曾是父王的宠妃,又出于家丑不可外扬,你要我怎么处置你才好?肖轻蝶,我本不想杀你,可是你让我很难办啊!”河成秀咬了咬牙。
肖轻蝶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来之前,她想过许多。她当时若是不离开王宫,河成旭绝不会饶了她。她离开王宫,逃到河成秀这里来,又怕河成秀不饶她。可是河成秀的人品终究比河成旭要好得多,所以她心里报着一丝侥幸,她想河成秀能放过她。可是现在看来,河成秀还是想要杀掉她灭口。此时此地,她一个弱女子,她能怎么办?
跪在地上的肖轻蝶闭上眼睛,沉默半晌,最后轻声道:“罪妾也没有办法!罪妾要是有办法,就不会冒死跟着赵将军,来见大世子了!罪妾是个贱命,心似飘萍,身不由己!好不容易辗转到了宫中,得到陛下宠爱,原想着在宫中能够终老,可谁能想到,陛下忽然就宾天了!罪妾原想着,大世子一向宽宏仁慈,不会和我这苦命的女子计较,能放我一条生路……可……”
河成秀沉声道:“说下去!”
肖轻蝶叹道:“想想也是,我知道了许多皇家的丑事,许多不该外人知道的事情,大世子本来就不能容我活下去!像我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人,一个被和亲王父子利用过的人,本就该去死!我还幻想着活下来,我是不是傻?”肖轻蝶眼中滚落下泪珠,她轻轻垂下头去,轻声啜泣起来。
河成旭沉默许久,忽然道:“如果我给你一条生路呢?你要不要?”
肖轻蝶惊喜抬头,望着面沉似水的河成秀,有些雀跃道:“罪妾不知道大世子想怎么办?”
河成旭道:“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想在宫里建一座庵堂,找两个父王生前的爱姬,在庵堂中每日为他念经,超度他的亡魂!如果你能吃得了吃斋念佛的苦,如果你足够虔诚为父王念经超度,我也不是不能给你活下来的机会……你懂的!”
肖轻蝶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大世子,罪妾愿意出家为尼,愿意每日为陛下吃斋念经,愿意为自己赎罪!先王走了,罪妾的心中一直不得安稳,如果每日能够念经为自己赎罪,为先王超度念经,那真是罪妾的福分,是罪妾求之不得的事情!罪妾求大世子恩准!”
站在河成秀身旁的赵涂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赵涂轻声提醒道:“肖轻蝶,先王已经驾崩了。曾经的大世子,已经是当今陛下了!”
肖轻蝶恍然大悟,赶紧又向河成秀叩头道:“是,罪妾知错了!求陛下恩准!恩准罪妾出家为尼,为先王吃斋念佛,每日为先王念经超度!只求大世子,只求陛下能给罪妾一个赎罪的机会!”
河成秀长叹一声,站起身道:“好,既然你有这个诚意,我也不忍心见你去死,毕竟昔日你是父王的爱姬,今天又把河顿河成旭父子做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告诉了我,使我能有方法对付他们!父王在泉下有知,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那我,不介意再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肖轻蝶大喜过望,向河成秀疯狂叩头道:“罪妾多谢陛下不杀之恩!谢陛下隆恩!”
河成秀没有再说话,起身离去。
第二天晚上,楚随心本人骑着独角虎初秋,带着大师哥袁从信和胡铮珠,以及拂衣堂的多昆鹏前来。那独角虎初秋的速度,简直有如风驰电掣一般,四个人很快就来到孔家庄。河成秀正在灵前祭奠他爹,如今一见楚随心带着袁从信和胡铮珠、多昆鹏前来,顿时精神为之一振。这可是好帮手啊!
袁从信的武功,河成秀是知道的。胡铮珠虽然受了伤,一年内不能动用内力,可实力也不容小觑。至于多昆鹏,河成秀在百鸟山庄时也见过此人,知道此人有异术,听力和目力都迥异于常人,楚随心带他前来孔家衣,那必然有大用处。
当楚随心知道河范已经驾崩的消息后,在灵前焚了些纸钱,给河成秀道了烦恼,安慰了一番。随后又给他道喜,恭喜他登基,成为桑兰新主。对于河成秀来讲,爹没了,当然难过。可是登基成为桑兰国王,也是梦寐以求的事情。这种感觉,大约就是痛并快乐着。不过更痛的事情是,桑兰国都首善城,落在了反贼河成旭的手里。
河成秀对楚随心道:“兄弟,我现在是没有心情留在孔家庄了,我想带兵去攻打首善城,一方面是可以为父报仇,另一方面也能给河成旭造成压力,同时还能让天下人都看到,桑兰的新王没有坐视叛逆不理,而是有心夺回王城,励精图治!”
楚随心拍了拍河成秀的肩膀,一脸赞许道:“嗯,秀儿有志气,你楚哥哥我喜欢!放心,哥哥既然带人又杀回来了,那必然是要全力支持你的!这次大家都公开翻了脸,我和河顿之间的矛盾也可以摆在桌面上说了!对了,回来的路上,我没有得到关于河顿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赶回首善城!”
河成秀笑了笑,在灵柩前烧化了几张纸钱,轻声道:“你呀,明明年纪比我小,就偏偏想着要占我的便宜,非要让我管你叫哥哥才开心!要不是看在你是安越侯,地位又尊贵武功又高的情况下,我非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没办法没办法,谁让我还得用着你呢!真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
楚随心哈哈大笑道:“我就喜欢看你既生气,又拿我没有办法的样子!我说秀儿啊,其实你这手可不短!你在孔家庄就这么坐着,就能影响到许多城池的事情,河顿河成旭父子俩就得围着你转,你这不止是手够长,还有魄力,有威慑力!”
河成秀话锋一转,又道:“我还真是希望河顿能赶回首善城!他要是回了首善城,绝对是父子相争,我巴不得他们内讧才好呢!这次河成旭在京城忽然造反,是坏事也是好事。坏事是因为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好事是他提前露出了尾巴,而且他没有足够的兵马,也缺乏后续的计划。可以这么说,他这个举动非常之坑爹!”
楚随心又点了些纸钱烧化了,嘿嘿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意思就是河成旭把河顿多年的经营给打成了烂摊子!河成旭不光把咱们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同样把河顿给打了个措手不及!河顿都没想到,他儿子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就举兵造反,而且无脑地进攻王城,而不是分出优势兵力解决在孔家庄的你!”
河成秀轻轻点头道:“不错!一盘棋能不能下好,自己的棋力当然是最重要的,可也要猪对手配合才行!有了河成旭这个猪对手,我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只是我不知道此时河顿身在何处,毕竟他才是最可怕的对手!河顿手头最大的筹码不在京城,而是在外边的两座重镇!”
楚随心玩笑道:“那你可应该制作一面金牌,上面刻上‘最佳猪对手’五个大字,献给河成旭,做为他成全你的褒奖!”
河成秀、袁从信、胡铮珠和多昆鹏一起大笑起来。
楚随心又道:“对了,这次不止我来帮你,我回到望野城之后,去见了我大师伯,大师伯派出望野城的两千虎贲军,还有另外两千精锐戍卒来增援你!我让冷东海把虎士营也带了出来,正在过来的路上。我自己当然也要在你身边,一方面可以保护你,如果有需要的时候,我也可以是个强有力的打手!”
河成秀在楚随心的肩头重重捶了一拳,感慨道:“真不愧是我河成秀的好兄弟!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值了!”河成旭想起河成旭,忍不住爆粗口道:“他娘的,这一仗我要是不能拧下河成旭的脑袋,我跟他姓!”
旁边胡铮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河成秀与河成旭是一个爷爷的孙子,本来就是一个姓,怎么说他都是不吃亏是吧?胡铮珠笑吟吟道:“河大世子,你是真不吃亏啊!”
楚随心也笑道:“什么都好吃,就是这个亏它不好吃!算了,既然不好吃,就让河成旭去吃好了!他多吃点儿亏,对我们有好处!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