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传奇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情绪激动道:“太上皇,如今枫叶城的风中树,仙鹤山庄的程瑜越都已经倒向河成秀与河必一边,未来倒向河成秀的人,可能会更多!本来谋反这种事情,就是一场豪赌,尤其世子在京城起事,太上皇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事到如今,南湖城已经无法拿下,其实咱们的胜算已经很渺茫了!”
河顿点头道:“你说的是!寡人也是为此忧心啊!唉,成旭这孩子,太过于冲动了!寡人布局那么久,都没急着出手搞掉河范,无非就是担心天下人不服!尤其寡人去年派遣使者去大越国见种士良,想求得他的援手,谁知种士良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寡人的好意!还有楚随心,他不但拒绝寡人的好意,还抢了寡人的女人,并且站在了河成秀一边!”
“每每想及此事,寡人都对楚随心痛恨不已!夺妻之恨是不消说了,一般男人是忍不了,可寡人是要做大事的人,一个女人原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个筹码罢了,尽管是个很重要的筹码。寡人最不能忍的是,他竟然倒向了河成秀,在寡人的心口上狠狠捅上一刀!每念及此事,寡人都有一种生吞活剥了他的冲动!”
诸传奇点头道:“这个楚随心确实可恨,不过太上皇目前最大的敌人是河成秀!太上皇,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呢?”
河顿想了想,有些无奈道:“寡人损兵折
将,已经拿不下南湖城了,如今寡人已经丧失了进攻的能力,只有退回到来远城去,继续招兵买马,再图谋首善城!”
诸传奇的鼻子里开始流血,诸传奇急忙用袖子擦拭血迹,诸传奇冷静道:“太上皇,万万不可回到来远城去!面子是小事,王位才是大事!如今来远城是不能回了,太上皇若是能一路取胜还好办,可是如今在南湖城损兵折将,难免别人心里会对太上皇不服!人一旦不服,就会生出异心来!所以太上皇万万不可再回到来远城去!”
河顿惊讶道:“传奇,这是为什么啊?寡人在这里兵败,回去再重新征集兵马也是可以的嘛,寡人只有手里有兵,才有与河成秀争夺天下的资本!目前寡人手头只有不足两万人马,想靠这点儿人马争夺天下就是笑谈!寡人退回去征兵,积蓄实力回来再战,务必要夺了南湖城,杀死河必,以雪今日之耻!”
诸传奇再次擦拭鼻血,摇头道:“太上皇,这战败的耻辱是小事,天下人都不服才是大事!太上皇倘若回去调兵,来远城一旦有变,天下就不再是太上皇的了!天下人群起而攻之的局面,可是太上皇想看到的?”
诸传奇自知伤重,时间已经不多了,又道:“能和太上皇争天下的,无非是河成秀而已!只要河成秀一死,这天底下就没有人比太上皇更有资格坐上王位!退一万步讲,就算
是世子殿下做国王,也比河成秀做国王好一百倍!今天枫叶城的风中树,仙鹤山庄的程瑜越等人之所以倒向河成秀,是因为河成秀还活着!如果河成秀死了,还会有人和太上皇作对吗?”
河顿皱了皱眉头,疑惑问道:“传奇,你的意思是?”
诸传奇的鼻子开始流出黑血,诸传奇再次擦去鼻血,微笑道:“既然这是一场输不起的豪赌,太上皇为什么不再胆大一些呢?您一旦退回到来远城去,就会被人看轻,陷入危机四伏的境地,多少人都会有不服的心思,恨不能把太上皇擒了,献给河成秀以换取高官厚禄!一如今天的风中树和程瑜越两棵墙头草一样!”
河顿似有所悟,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是寡人现在已经无力拿下南湖城,进,攻不下南湖城,退,又无路可退,你让寡人怎么办嘛!寡人也想豪赌一把,奈何赌本已经不够,至少寡人现在退回到来远城去,还能再想办法筹集一些赌本,还能和河成秀搏一把!否则的话,寡人就会输得一败涂地,永世不得翻身了!”
诸传奇道:“既然是赌,太上皇不如赌把大的!”诸传奇伸手指着墙上挂着的南湖郡城附近地形图,指点道:“前几天,太上皇派敬一洪带一万兵马做奇兵,只带了兵器和数天的口粮,抛却一切辎重,直插狼肠谷,为的是绕过南湖城,准备袭击首善城下的
河成秀。难道太上皇就不能再赌一次,亲率兵马出狼肠谷,追赶敬一洪去?”
河顿苦恼道:“传奇啊,如果寡人带着这接近两万兵马出狼肠谷,目标太大!再说了,如果寡人带人走狼肠谷,一旦给城中的河必知道,他只消给河成秀去封书信,河成秀能派出一支兵马堵住谷口的狼山关,寡人就要进退两难,非得给困死在关下不可!这可是两万人马,不是小数目,咱们撤不撤回到来远城,城里的河必一定会知道的!”
诸传奇听着帐篷外的风声,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昏,他自知时间不多了,诸传奇又道:“太上皇,这事卑职已经推演过了,有八九分的可操作性!第一,敬一洪已经带一万精兵在前面开路,往另一边的谷口狼山关去了,王爷如果带人追赶敬一洪,能来得及!还能得到他在前面开道的便利条件!”
“第二,想瞒住城里的河必等人,只需要一个小小计谋,就可以瞒天过海,不被人发觉了!然后太上皇神不知鬼不觉,带着两三万兵马突然出现在河成秀身后……嘿嘿,只要太上皇搞定河成秀,天底下还有谁敢放屁?至于那时候是太上皇自己做国王,还是让世子殿下做国王,完全看太上皇什么心情了!”
河顿好奇问道:“传奇,你有什么好办法瞒过城中的河必?你对寡人详细说说你的计策!”
诸传奇用衣袖堵了一下鼻子,又
继续说道:“太上皇要对外面讲,有退回到来远城的想法,然后派一支队伍,押送辎重往来远城方向去!这一支队伍,要多带旗帜,一路虚张声势,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以为太上皇打了败仗,要带兵退回到来远城去了!而这一边,太上皇悄悄带兵出狼肠谷,直插首善城,城外的河成秀必然毫无防备……”
诸传奇狠狠的握了一下拳头,作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
河顿犹豫道:“传奇,你说的办法固然是好,反正都是赌,怎么赌都可以!但是,一旦回去押送辎重的人马被发现并非我军主力的话,河成秀又提前做了准备,那寡人可就输的一无所有了!寡人之所以会担心,有顾虑,就是因为寡人输不起了!”
诸传奇叹息道:“太上皇,之所以说是豪赌,是因为本来赌赢的希望就不大!如果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了,那就不用赌了,因为那叫稳操胜券!就算太上皇现在带兵退回来远城,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早晚被河成秀灭掉!相比于太上皇来讲,河成秀更得民心,只有干掉河成秀,才会绝了风中树那些人的心思!”
“以京中世子的情形来看,他胸无大志,得过且过,不思进取,夺了首善城之后,竟然困守于一城,只知道抢钱抢女人,每天声色犬马,而不是四处攻城略地!如果他不是一国之主,这样做也无非是落个纨绔的名声,可
是坐在王位上,却以这种思维做事情,那他实际是撑不了多久的!所以凡事还只能靠太上皇自己,世子是指望不上的。”
河顿听了诸传奇的话,眉头紧锁,半晌说不出话来。
诸传奇又道:“如今世子在京中的作用就是为太上皇吸引河成秀,使河成秀无暇他顾。一旦京中粮尽,或是起了变故,世子也就完了!太上皇不趁着这个时候赌一把,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退回到来远城容易,再想卷土重来就不可能了!今天太上皇手握百战精兵,还没有打下南湖城,难道重新征召新兵,战力会比现在还强?”
河顿立刻明白了诸传奇的心思,他刚想说什么,诸传奇又道:“如今人心浮动,以前嘴上说愿意追随太上皇的波离城野礼洪,波月城程长济,甚至百鸟山庄严无忌等处,都选择了按兵不动,只是观望,这说明他们并不看好太上皇。这样持续下去,他们反水都有可能!太上皇,如今形势危急,真的不能再拖了!”
“兵行险着啊,太上皇,打仗这种事情,讲究兵行诡道,不能被对手揣测出意图。其实,咱们准备决湖,是正确的一着,只是可惜,咱们行动晚了,又被对手猜到了意图。当时如果能够多派兵马,也许就成功了!可惜,这机会只有一次,现在河必已经有所准备,这招就不灵了!所以,太上皇一定不要失了这次出狼肠谷的机会
!”
诸传奇眼前发黑,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他鼻子里又流下黑血来。诸传奇实在是撑不住,重新倒在床上大口喘息着。诸传奇艰难道:“男儿在世,能遇明主,言听计从,实乃一大幸事!可惜我诸传奇命薄,遇到太上皇不足两个月,就伤重不治……唉,这也是天命!来世若再有缘相遇,我诸传奇仍愿追随太上皇,做一番大事业!”
河顿十分激动,握住诸传奇的手,动情道:“传奇啊,寡人这辈子任性惯了,难得有人能让寡人听进他的意见去!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如此薄待寡人!传奇,你还有什么遗愿,只管对寡人说来,寡人必当依允!”
诸传奇摇摇头,吃力道:“卑职对太上皇没有什么要求,只求太上皇能够仔细想清楚当前的形势,迅速决断,做出最有利于自己未来大业的事情!倘若太上皇能打败河成秀,稳坐王位,那我诸传奇就算死,也能不朽了!太上皇,传奇要走了,咱们来世再见……切记,一定要出狼肠谷,直取首善城!”
诸传奇说完这几句话,缓缓闭上了眼睛,腿一蹬,绝气身亡了。河顿哀号的声音顿时响彻黎明的军营,“传奇啊……”
第二天清晨,河顿在军中为诸传奇举办了隆重的丧事,极尽哀荣。丧礼上,河顿痛斥河必和风中树,把诸传奇摔伤致死这件事算在两个人头上。河顿当众发誓,一定要为诸传
奇报仇!河顿宣布,因为诸传奇的丧事,三天内停止攻城,众军听了,都如释重负。这些天,攻城实在太辛苦了,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河顿的兵马没动,南湖城方面也没什么动静,尽管风中树等人来增援南湖城,可是河必却没胆量进攻河必,他老成持重,只想守住城池。当天晚上,河顿悄悄把副将郭正广叫到帐中,命他带两千兵马,把辎重等物运回来远城。要多打旌旗,给人一种军容鼎盛的感觉。
郭正广诧异道:“太上皇,我们就这么撤了?”
河顿点头道:“不错!河必手中有了援兵,以我们目前手头的兵马不足以拿下南湖城,寡人准备回到来远城,再度招兵买马,积蓄足够的实力,再卷土重来。争夺天下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咱们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吃下南湖城。如果连南湖城都吃不下,何谈争夺天下?所以,先撤回去休养,再想办法。”
郭正广点头道:“是,太上皇,末将明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来远城呢?”
河顿道:“今晚就开始准备,明天早上就启程吧!寡人累了,你先退下吧!”
郭正广向河顿告退之后,河顿又让人把谋士郭力请到帐中来。河顿对郭力道:“老郭啊,仗打成这样,兵马不够了。所以现在寡人决定继续招兵买马,明天你先带两百精兵赶回来远城去,先替寡人招兵买马
,寡人会带兵慢慢跟上来,毕竟大部队行动迟缓!想争天下,没有足够的兵马是绝对不行的!”
郭力答应一声,十分欢喜,河顿信任他,让他回去招兵买马这当然是好事。可更让他高兴的是,招兵买马有银子捞,这可是美差啊!郭力欢天喜地问道:“太上皇,这次咱们招兵招到多少?”
河顿想了想,伸出一只手道:“至少五万吧!少于五万的话,这仗就没法打!行了,你去吧,寡人累了,要休息了!”于是,满面喜色的郭力告退出去了。
河顿又把先锋大将冒昌象和骑兵将军杜上源喊来,让他们立刻准备十天的口粮,为长途行军做准备。冒昌象问道:“王爷,咱们准备口粮,这准备要去哪?”
河顿微笑道:“这事很重要,先不要声张,只让军需官知道就好,咱们去办一件大事!临行前寡人会告诉你,咱们此行的目的地!记住,一定要保密,如果有人问,你就说咱们打不下南湖城,要退回来远城去!”
冒昌象和杜上源答应着,也退出去准备军粮了。
第二天上午,河顿把所有兵马集中,选了又选,选出一万五千精兵,准备带着偷过狼肠谷。又分出两千人马给郭正广,让他带兵马护送辎重先行退往来远城,多带旌旗,以为疑兵,让南湖城方面不敢派兵追赶。随即河顿又拨出两百骑兵给郭力,让他带着两百骑兵先回来远城,负责
在来远城征兵。又派一百步卒护送诸传奇的灵柩回故乡。
其余两千余兵马都交给中军校尉祝长彪,让他打着自己的旗号,多设旌旗,向来远城方向缓缓退去,声势越浩大越好,一定要让人以为,河顿本人就在军中。河顿对祝长彪千叮咛万嘱咐:“你是寡人的心腹,这事只有交给你办才最放心!寡人一旦击败河成秀,你就立了大功!”祝长彪连声答应。
当夜,河顿命冒昌象和杜上源为先锋,率军赶往狼肠谷,河顿亲自带着梅炎生、傅龙艺和鱼乘良等人和五百名亲兵断后,以防有小卒乘乱逃走。有人逃走不算可怕,他带人偷过狼肠谷的消息绝不能泄露出去。直到入谷之后,全军才知道此行目标是穿过狼肠谷,绕路直抵首善城,袭击河成秀。全军骇然。
兵贵神速,河顿不敢带人在狼肠谷中耽搁,一天能走七十里,就绝不走六十里。六百里狼肠谷,全是险僻山路,河顿带着一万五千精兵,走到第九天,终于看到了远处的谷口,再近一些,就看到了设在谷口的狼山关。
数天之前,敬一洪已经率人在夜间攻破狼山关。虽然狼山关不算高大,可是白天动手目标太明显,他们又是一支轻步兵,没有携带攻城器械,直接攻城损失会很大,就算侥幸能拿下狼山关,怕也是损失惨重了。所以直等到夜幕降临,敬一洪才带着士卒悄悄出现在关下
。一万士卒积土为蹬,偷上关门。
狼山关守将是狼山校尉葛存求,葛存求手下只有三百戍卒。要知道,狼山关这地方二十多年无战事,人人都很懈怠,连关门口站岗放哨的小卒也偷懒睡觉去了。葛存求做梦也没想到会从谷中冒出上万大军,他还在老婆被窝里睡觉,就被擒住,推到敬一洪的面前。
葛存求吓得发抖,向敬一洪叩头求饶,敬一洪也没为难他,派两百部下接管了狼山关,裹挟着葛存求一路同往首善城。敬一洪手下只有一万轻步兵,自然不敢过于嚣张,他们在山谷里穿行了十一天,才摸出狼山谷,弄得形象全无,像难民一样,所以干脆敬一洪就对外宣称自己是狼山大王,给人一种是出来打家劫舍的盗贼形象。
狼山关离首善城还有三百里路,这样就算河成秀知道有一支兵马在狼山一带活动,也只会以为是流寇,不会过于重视他们的。毕竟河成秀这几年一直在征讨流寇,战无不胜,所以敬一洪要给河成秀一种错觉,他知道河成秀不会把流寇放在眼里。
出了狼山关第四天,接二连三有斥候追上了敬一洪的队伍。这名斥候是河顿派来的,河顿要求敬一洪缓行,等待自己的部队。敬一洪这才知道,河顿这位“太上皇”也穿越狼肠谷,随后急行军跟了上来。敬一洪从斥候口中得知河顿兵败南湖城的消息之后,就明白这位太上
皇是要孤注一掷了!
两天后,河顿终于带兵追上了敬一洪,两万五千人的队伍集合起来,声势浩大。河顿下令,沿途快速攻破附近州县,劫掠富户土豪,以充作军粮。同时对外宣称自己的部队是流寇,以麻痹河成秀。
正在首善城下与河成旭对峙的河成秀,怎么也想不到,身后有一支由河顿率领的“流寇”正在长途奔袭过来。当河成秀得知狼山县闹起了流寇,而且这支流寇有数千人之众,颇具规模之后,随即命手下得力干将之一,平远校尉权治山率两千步卒前去狼山附近平叛。
权治山跟随河成秀多年,颇有平叛的经验,因此也没把流寇当回事。毕竟流寇都是百姓,论战斗力怎么比得过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官军?权治山很快就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因为他撞上了冒昌象和杜上源率领的先锋营两千人。
双方纯是有心算无心,加上权治山只是想打散这支流寇,并没有重视对手,所以权治山的队伍一触即溃,就连权治山本人也给冒昌象和杜上源生擒了。冒昌象得知权治山是河成秀的心腹爱将时,欣喜不已,立刻把这人献给河顿。有这么一个活宝在手,还愁不知道河成秀的防御重点和兵力部署吗?
一顿严刑拷打之下,权治山痛快招了,河顿得到了他想要的河成秀兵力部署图。正要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河顿真是心头狂喜,
世间还有比这更快乐的事情吗?看来,诸传奇的遗计,就要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