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牛山之侧的战场上,仇家丰如风般掠来,高梁惊慌失措的脸近在咫尺。高梁的流星锤还没来得及摸出来,仇家丰就已经到了高梁的身前,仇家丰心头狂喜。仇家丰的声音在高梁耳边如雷炸响:“高家的小兔崽子,谅你也逃不出老夫的手心!”
然而,仇家丰高兴得太早了。就在他的右手距离高梁还有一寸距离时,从东平侯府阵中狂掠出一名白袍道士,速度远比仇家丰更快。白袍道士后发先至,一掌重重打在仇家丰的胸口。“嘭”的一声闷响,仇家丰胸口中掌,人如同半截枯木一样,横飞出去,倒撞回本阵,撞翻了几名持盾防守的锐卒。
仇家丰跌在地上,嘴里狂喷出鲜血来,一部白胡须被鲜血染红。仇家丰不敢相信世间竟然会有人拥会有如此快的速度,他倒在地上不停挣扎,嘴里还在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人哪,有时候就不能高兴得太早了。他要不是注意力全在高梁身上,也不会吃这么大的亏。打人一拳,防人一脚。
好一个白袍道士,一掌打飞仇家丰之后,身形不停,仍在向前狂掠。半空中的白袍道士一探手,把肥硕如猪的野礼洪从马背上给提了起来,也不知道这白袍道士有多大力气,提起两百多斤重的野礼洪简直像提一个婴儿一样容易。
野礼洪的脖子被白袍道士一把掐住,他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内力从脖子处灌了下来,那内力汹涌如潮,直入丹田。野礼洪顿时感觉整个身子发麻,半点儿力气也用不上,他手中的铁锤“当”一声落了地。野礼洪心头涌上一股无力的悲哀之感,他发现自己根本反抗不了。野礼洪空有一身神力,可惜内力远不如人,落了个任人宰割的下场。
白袍道士正是葛风玄,只见他双脚在野礼洪的马背上一点,那匹战马承受不住巨大的重量冲击,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葛风玄早提着野礼洪掠回了本阵,葛风玄落地,随手把野礼洪丢在地上,喝一声:“来人,绑了!”
几名东平侯的亲兵见敌军主帅被生擒,真是又惊又喜,几个人一拥而上,上前按住野礼洪,有人拿绳子过来,把野礼洪捆了个结结实实。波离城的兵马见主帅被擒,顿时一片大乱。
东平侯高明达狂喜,没想到今天能如此轻松拿下野礼洪。主要是野礼洪这厮身为主帅,竟然自己亲自上阵比武,这才给了葛风玄可乘之机。他若是老老实实藏在阵中,谁能奈他何?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事是有,但是太罕见了,上千年历史上谁又见过几回?
波离五千大军中,有一员银甲大将挺枪而出,只见他环顾左右,厉声喝道:“弟兄们,都不要乱!听我的话,放下兵器,大家还有一条生路!”这人内力很强,虽然在万人的战场上,可是声音却清晰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群龙无首的波离士兵正在慌乱,一见这人出来发话,顿时都乖乖放下兵器,原来这人是波离城副将卓艺德。此人在波离城帮助野礼洪练兵,除了野礼洪之外,他在军中威望最高。他一出来发话,众军心中才算有了主心骨,所以一个个都乖乖放下兵器。自己一方的主将都被生擒了,还打什么?
卓艺德拍马上前,来到葛风玄面前,拱手道:“葛道长,好久不见啊!在京城一别数年,道长风采犹胜往昔!”
葛风玄哈哈大笑道:“卓将军,辛苦你了!要不是你及时报信,我们还真擒不了野礼洪这反贼!你立了大功,回去贫道一定向陛下为你请功!波离城极其重要,所以这波离将军的职务,就请你暂时署理,我再派几个弟兄带人协助你!”
卓艺德笑道:“多谢道长!”
被人捆得如同粽子一样的野礼洪,倒在地上听到两个人的对话,顿时觉得天塌了一样!原来这位对他“忠心耿耿”,帮他练兵,表面看起来十分踏实的副将居然是个反骨仔,而他对此却一无所知!野礼洪表情痛苦道:“卓艺德,本将军对你信任有加,你竟然背叛我投靠河成秀!难道本将军对你不够好吗?你这个叛徒!”
卓艺德跳下马,走到野礼洪面前,蹲下身,对野礼洪阴森森一笑,“野将军,我本来就是大世子的人,只不过是你不知道罢了!波离城毗邻洙迦国,是如此重要的城池,大世子怎么会放松对这里的控制权?我之所以对你表现出忠心,也不过是为了攫取权力,暗中遏制你罢了!你勾结河顿,勾结洙迦国铁柱王的事情,大世子早就已经知道了!”
葛风玄也笑道:“野礼洪,你这反贼,不但勾结河顿,还勾结洙迦国的人,一度想着自立为王。你觉得真就没有人知道这些事,就没有人能治得了你吗?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野礼洪低下头,脸色灰败,他勾结河顿的事情败露了,这倒还能解释清楚,可以说自己是站错了队。可他和铁柱王不清不楚的关系,确实让他无法辩解。他也确实是有野心自立为王,毕竟他在波离城是有威望的,而且妻子一族也能为他助力。如果不发生意外,一切都好,可现在发生意外了,他也无力回天。
事实上一个人的野心超过了他的实际能力,却又盲目自大的话,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当天,东平侯高明达就收编了野礼洪部两千精兵,其余两千多人交还给卓艺德统领,毕竟波离城也需要人来镇守。葛风玄又安排之前早已经准备好的两千精兵——北地郡的精兵。北地郡守郭程鹏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好像既不依附于河顿,对河成秀也没什么兴趣,可他实则是河成秀的人。
葛风玄和高明达决定在北地郡对野礼洪出手,当然因为北地郡守是自己人,动起手来也放心。万一东平侯府的兵马真没打赢波离城的兵马,北地郡兵可以立刻投入战斗,支援高明达父子。可怜野礼洪,被俘之后才知道身边的副将卓艺德就是河成秀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钉子,可是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晚了!
宁国将军肖保禄带着两千北地精兵,陪着卓艺德一同去接管波离城,两个人镇守波离城也好有个商量。毕竟波离城是野礼洪经营多年的老巢,没有兵马接管,那是不行的。手里有兵,自然就不慌。当然,这些事情葛风玄、高明达已经与河成秀沟通过,这是河成秀的意见。
现在看来,河成秀命人修复和开通驿道,还有飞鸽传书用为辅助,让战场和各地的消息能够尽快传到河成秀的行营中。由于交通的不顺畅,还有河顿统领的亲军校尉府被打击和严密限制,河顿和河成旭对各地情况的掌握就很差。所以在这场战事中,通畅的信息让河成秀能够在很多事情上比河顿父子做出更准确的决策。
比如河顿只知道野礼洪已经带领五千精兵来援,却不知道波离城的援军走到北地郡就已经全军覆没,野礼洪也被生擒的事情。在这种信息滞后的情况下,想打赢这场战争有多难就可想而知了。河顿在首善城,苦苦等待各地援军,等待援军到来后与河成秀决战。可是有些援军,他永远都等不到了。
东平侯高明达率七千援军到达首善城外的平东州,河成秀闻讯大喜,亲自率兵迎接舅舅。高明达、高梁父子与河成秀相见,十分快乐。高明达带兵过了平东州,到达首善城郊外河成秀兵营附近,同样驻扎了下来。两个大兵营呈犄角之势,互相依托,互相助力,这让同样驻扎在城外与河成秀对峙的河顿很是头疼。
紧接着,更让河顿头疼的事发生了,斥候回报:波离将军野礼洪的人头被悬在了河成秀的营寨辕门上。
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让河顿倍受打击,他一直在期盼野礼洪等人的援兵早日赶到,现在这个援兵没了,而且还有一部分投靠了河成秀,成了河成秀的助力。此长彼消,这对河顿的打击是非常沉重的。
尤其来远城再度易手,谋士郭力和来远副将郭正广带着万余人的队伍无法越过南湖郡,也无法再偷过狼肠谷从狼山关赶到首善城。郭力和郭正广只能带兵迂回到桃黄郡,一路攻城过县,走的也是磕磕绊绊。等郭力和郭正广赶到首善城外围,估计又要像昭仓郡和青凤两郡叛军一样,被堵在平东州或是湖春县外,不得而入。
恰逢此时首善城中又传来消息,粮草开始吃紧了。无奈的河顿坐在中军帐中,回忆起这半生的过往,他河顿半生为王,一路都是过的顺风顺水,除了国王之位以外,他都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无论金钱美女还是权力。只有最近这几个月,他才面临内忧外困的困境。所以一个人活得太过顺风顺水,没经过什么逆境,未必就是好事。
河顿命人炒了几个小菜,命人把大谋士常荣光、李邦达和在易怀县收新来的谋士巩金凡等人都请进自己的营帐。至于武将,就只请了手下第二猛将常生云。有美貌侍女上来,给河顿等人斟酒。军中不得有女子,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的,对于河顿,这样的军规是不存在,也是无意义的。
河顿举起酒杯,一脸严肃道:“诸位,请满饮此杯!”
众人一齐举起酒杯,同声道:“祝太上皇万寿无疆!”河顿带头,把酒喝光。
放下酒杯后,河顿环视众人,感慨道:“诸位,野礼洪将军被斩首示众的消息,想必诸位都知道了!不得不承认,我们的援军,又少了一路!那么诸位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还有,城中的粮草已经不多了,咱们下一步,又要怎么办?”
众谋士面面相觑,常荣光第一个开口道:“太上皇,既然形势如此,我就觉得不能再拖了!时间拖久了,形势就对我们越来越不利!城中还有数万兵马,都开出来,足以与河成秀决战一次!咱们再拖下去,如同坐以待毙一样,还不如一战定输赢!拼一把,或许还有机会,不拼,就完了!”
李邦达摇头道:“拼不是上策!依在下之见,我们应该乘夜开往湖春县方向,攻打湖春城!只要湖春一破,外面的援军就能与我们合兵一处!不然我们困守在首善城,不是个办法!之前,我们等待各路援军能赶来共举大事,现在却发现各路援军都有不同的困难。既然有困难,就要有一个突破口,我以为突破口在湖春!”
河顿的目光落在巩金凡脸上,巩金凡知道自己不说几句话是不行了,于是只好道:“太上皇,草民没什么高见,不过草民知道平东州的城墙比湖春县更高大,更易守难攻。对,我们很有可能打破湖春县城,与城外青凤和昭仓两郡的援兵合兵一处,壮大我们的力量。可正因为湖春容易打破,守御起来也就更难!”
常荣光问道:“你的意思是,河成秀会带兵来和我们来争夺湖春城,我们会把这场仗打成拉锯战?”
巩金凡点头道:“也就相差不多!我们能夺湖春,河成秀也可以反击,同样争夺湖春。这座小县城,摆不开更多的兵力。我们现在实力不如河成秀,如果打起消耗战,我们会很吃亏。而且,他们已经预料我们可能会攻打湖春城,随时可能在侧翼或者从后面袭击我们进攻湖春的兵马……所以……”
河顿直截了当问道:“金凡,你可以直接说,不用绕弯子!我们现在很被动,你的想法是什么?”
巩金凡道:“湖春城打不了。我们重视湖春,河成秀同样重视湖春,就算打下来也是陷入消耗战!为什么青凤和昭仓两郡的援兵避开平东州,就是因为平东州易守难攻!我们难攻,那么换成河成秀一方是不是同样的结果?如果我们能攻下平东州,就打开了一条通道,北方的援军就可以与我们联系上。”
李邦达再次摇头道:“想法很好,但这是纸上谈兵,不具有实际操作的意义!请问我们怎么攻打平东州?一旦咱们攻打平东州,河成秀完全可以在后面率部掩杀,咱们就是腹背受敌!若是能拿下湖春,咱们还可以与河成秀拼一拼消耗战,可如果我们去打平东州的话,就是九死一生!”
巩金凡道:“我们就是要做敌人想不到的,这叫做置于死地而后生!”
河顿没说话,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下肚去,静静的坐着。置于死地而后生,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手头就那些兵马,真的要去攻打平东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