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东州城,飞羽军统领贺安邦、驻防将军柯贤明都是甲胄在身,并肩立于城头之上。贺安邦脸色严肃,柯贤明则是愁容满面。两人望着城外如同蚂蚁一样疯狂攻城的叛军,都感觉很是头大。要不是已经接到河成秀的飞鸽传书,要他们务必坚守城池,拖住河顿等待援兵,城中又有贺安邦督战的话,柯贤明简直快要吓得开城投降了。
两天来,城外河顿的叛军不停攻打城池,箭如飞蝗兵如蚊聚,白天是云梯车、冲车攻城,远处投石车不断投掷巨石毁坏城墙。好在平东州城池不大,河顿的叛军无法全部展开,只能三千人为一队,轮番攻城。要是平东城再大一些,以城中的兵力可能真难守住。毕竟城外叛军的兵力是城中十几倍。
经大谋士常荣光指点之后,攻城的投石兵火速把投石车战阵拆分成五处,分别向城上抛投巨石,并在投石车周围架设木拜等物,防御城上投石车反击。城上投石车数量少,移动也不那么方便,再想把叛军投石车各个击破,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一天晚上,虽然叛军的主力兵马休息,可是河顿却下令其中两处投石车战阵不休息,仍在不断向平东城墙抛投石块,以求最大程度破坏城墙,城中戍卒休息不好,叫苦连天。贺安邦一咬牙,命手下校尉百里望、卢有果乘夜色各率五百精兵出击,分头攻打叛军投石车战阵,斩首数百叛军,并破坏了对方的两处投石车战阵。
败兵逃回营地报信,正抱着美人睡觉的河顿得报之后大怒,立刻披衣起床,命人派出三千精兵,保护投石车战阵,不给城中偷袭投石车的机会。被派去保护投石车战阵的三千士卒半夜睡得正香,却被人从被窝里喊起来,自然心中不快。开往投石车营地的路上,有士卒边走边对领军校尉报怨:“他娘的,大晚上的不睡觉,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领军校尉同样对河顿的命令不满,睡眼惺忪的骑在马背上骂道:“上面吃饱了撑的,老子有什么办法?老子和你们一样,都是那拉磨的驴,只能听人吆喝!”闹闹嚷嚷声中,天色已经大亮,负责守卫投石车战阵的叛军士气很是低落。
天亮之后,城外叛军再次展开进攻,贺安邦亲自在城头指挥,多次击退叛军进攻。贺安邦把河成秀飞鸽传书的内容当众宣读,以鼓舞士气。
贺安邦站在城头,高声道:“今天若是我贺安邦战死城头,自然有柯将军接替我的位置,指挥你们继续守城,若是我和柯将军都不幸蒙难,百里校尉和卢校尉、杨校尉等人继续接管指挥!咱们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就不能让叛军轻松攻进平东州!咱们的援兵也很快就到,陛下已经在厉兵秣马,准备攻打河顿的大营了!”
校尉百里望举起了手中腰刀,高声呼喊道:“死战!死战!”
众戍卒大受鼓舞,齐举刀枪,高呼“死战!”呼声震天动地,城外叛军闻声色变。
又经过一天激烈的战斗,贺安邦率部牢牢守住平东城,叛军损失两千余人,只能退回营地。河顿正在帐中命人歌舞,听说祝长彪没能打赢,立刻让人把指挥攻城的祝长彪喊到中军营帐,河顿劈头盖脸把祝长彪责骂了一顿,“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都是猪吗?这么一座小小的平东州城都拿不下来!”
河顿怒气不息道:“祝长彪,咱们兵力是城中十几倍,各种攻城器械足备,你要是不能在三天内拿下平东州城,别怪寡人不讲情面,军法从事!”
祝长彪见河顿发怒,真是吓坏了,他苦苦向河顿解释,解释三天内难以拿下平东州城的原因,可是河顿根本不听。两个人说到最后,河顿急眼了,吼道:“祝长彪,寡人已经说了,三天拿不下平东城,你提头来见!”祝长彪知道河顿的脾气,因此十分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向河顿承诺三天内攻下平东城,随后退出营帐。
祝长彪回到自己营帐,心中闷闷不乐,晚饭也吃不好,只喝了两杯闷酒。祝长彪心中盘算,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平东城坚守个十天左右根本不成问题。十天时间,河成秀足以调兵遣将在任何方向与自己一方决战。而河顿给自己的时间却只有三天,三天时间啊,根本就不可能拿下平东城!算来算去,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河成秀一直按兵不动,显然是得到了叛逃的巩金凡报信,在商议对策。底牌已经泄露,河顿再想打赢,哪有那么容易!所以河顿才转而把心思都用在攻打平东城上。
正当祝长彪愁眉不展之际,营帐外有人笑道:“长彪老弟,哥哥来看你了!”
祝长彪听到是好友冒昌象的声音,连忙道:“是昌象兄来了么?快请!”
身材壮硕的冒昌象撩起帘子,走入营帐,笑着拱手道:“长彪老弟,我刚督粮回来,听说你攻打城池不下,被太上皇责骂了?”
祝长彪起身给冒昌象倒茶,无奈道:“嗐,你可别提了!这平东州城远比我想像中要坚固得多,城中贺安邦又率兵拼死反抗,太上皇让我三天内拿下平东城,根本做不到嘛!可是太上皇认死理,非要三天内拿下平东城,还逼我立下军令状,你说兄弟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看三天后拿不下平东城,我这项上人头就要不保了!”
冒昌象接过茶碗,放在案几上,劝慰道:“老弟,你也不必担心,三天内如果拿不下平东城,大不了花些银子,收买太上皇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两个得宠的小娘们儿,只要她们吹吹枕边风,保你什么事也没有!再说咱们攻城,是为了吸引河成秀决战,太上皇不是安排了一众高手,要袭击河成秀的吗?”
祝长彪听冒昌象劝他用银子收买河顿的侍妾,不由发牢骚道:“他娘的,明明是一群老爷们打仗,非要什么事儿都得靠娘们儿来解围!再说要是那帮所谓高手袭击河成秀失败又怎么办呢?那可是踏上绝路了啊!照这样打下去,还不如像王城里那个一样,躲进娘们儿的被窝,让娘们儿天天哄着算了!娘的,想想就憋气!”
冒昌象低声道:“我刚去督运粮草,军中粮草也不足了!”粮草不足的事情,最开始只有河顿和几大谋士知道,现在冒昌象等人也知道了。
祝长彪又想起刚才他去河顿营帐时,河顿的案几上摆着上好的酒菜,正让十几个美人歌舞的事情,不由心中恼怒。平东城下这场大战决定生死,而且军中马上就要缺粮了,可河顿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花天酒地,令美人在帐中歌舞!这是把将士们当成什么了?祝长彪只觉得胸中有一股火焰在燃烧。
冒昌象见祝长彪发怒,又瞧瞧左右无人,拍了拍祝长彪的肩膀,低声劝道:“老弟,咱们带兵打仗,不过图个前程!可是男人的前程,只要你有真本事,在哪里拿不到?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怎么也得多找几棵试试!”
祝长彪心中一动,目视冒昌象,没有说话。冒昌象笑了笑,泰然自若拿起茶碗,喝起了茶水。片刻后,祝长彪低声道:“昌象兄,你的意思是?”
冒昌象微笑,意味深长道:“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明天你再攻城试试看,如果实在不行,先收买他身边的女人,吹吹枕边风!如果还是不行,你手里有兵,你知道该怎么办!难道他屁股底下那把椅子比你我的脑袋更值钱吗?”
祝长彪忽然站起身,斩钉截铁道:“老子手中有兵,不趁着这个时候早做决断,就要一直受制于人!去他娘的收买女人,老子谁也不收买,自己单干了!在城外熬了这几个月,寸功未立,粮草也就要断了,再不打赢,什么都得亏进去!我追随他这么多年,除了最近得到一个镇军将军的名号还有什么?老子也是受够了!”
冒昌象赶紧劝道:“老弟,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
祝长彪冷笑道:“事已至此,老子不想再受制于人!至于隔墙有没有耳,也无所谓了!大丈夫在世,要做,就要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冒昌象又劝道:“老弟,这事你可不能冲动,一定得想好了!这事要是做不好,那可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祝长彪恨恨道:“昌象兄,你不必劝了,我意已决!大丈夫处世,当遇明主,不能一错再错!”
冒昌象点了点头,他去监押粮草,知道城中能提供的粮草已经不多的时候,他心里也慌。六七万人啊,没饭吃怎么办?那可真要兵败如山倒了。他和祝长彪两个人,都是跟随河顿多年,今年更是随着河顿一路从来远城杀到南湖城下,又转而随河顿穿过狼肠谷,到了首善城。直到今天,冒昌象看到为数不多的粮草,终于有些绝望了。
河顿父子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最后一搏上,而巩金凡又在关键时刻带着重要信息投奔了河成秀。这个赌注太重,冒昌象怎么都看不到希望。刚好回营的时候,冒昌象听到祝长彪挨了骂,所以过来试探一下口风,结果发现祝长彪一肚子怨气。他有心去降河成秀,又觉得孤掌难鸣,现在祝长彪有心反叛河顿,正合他意。
两个人是多年的好友,祝长彪从冒昌象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二人对视一眼,祝长彪道:“冒象兄,我已经决定先动手了,你多保重吧!”
冒昌象没说话,只是重重拍了拍祝长彪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