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和柳思思两个一人推着一边,走在雪地上,车轮碾过积雪,发出独有的声响。车子不轻,也不知道柳思思是如何办到的,车上挂着的锅碗瓢盆随着车子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却是有些悦耳。
虽然刚刚过了中午,可街道之上却空无一人,也是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的食材,街上的人越发的少了。
柳思思的脸有些微红,口鼻之间呼出白气,面带微笑,虽然很吃力,但却没有丝毫的抱怨之意。
空气沉默的有些尴尬,直到上一刻,柳思思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既然是朋友,那就没有必要再去隐瞒什么了,这也算是一次试金石吧……
良久,柳思思于江宁却是同时开口
“我……”
“你……”
江宁笑了笑:“还是你先说吧……”
江宁本想问一问,是不是有事耽搁了,因为他看到的食材,并不是他写下的菜单之中的,中间定是有了什么变故,若是真想帮一帮,自是知道一些的好,免得触碰了逆鳞,这种独立女性他接触的很多,一般都会有什么忌讳之类。
柳思思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呵呵,那我就说了,你听了,可不要害怕……”
“哦?是妖魔鬼怪之类的故事吗?呵呵,我可是妖神之体,魑魅魍魉之魂,你若不是大日如来金刚菩萨,怕是吓不到我的……”江宁哈哈一笑,打趣道。
原本已经转为严肃的柳思思又被江宁的话说的哭笑不得,逐渐收敛了笑容,才开口道:“我本不是杭州之人,或者说,不是浙南府的……”
江宁没有说话,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我是……洛阳醉雨轩的青倌人……”
江宁仍旧没有说话,柳思思甚至都不敢看江宁头来的目光,脸上却是红晕一片。
“一年前和平儿赎身之后,辗转许久,方才来到杭州,江南水乡自是有它独特的气质和味道,当时正是落花时节,想着若是能够葬在这水乡里,骨子里定然也是酥的,便在这里住了下来,后来……”
“后来,平儿生了一场病,我才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好是好,只是要更加努力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便开始学习……再后来,便落水了,呵呵……”
说到这里,柳思思才扭过头去,看了江宁一眼,江宁没有她想象的沉重,也没有轻蔑,却是认认真真的微笑,也看向了她。
目之所及,急忙将脸扭了过去,不敢再去看。
“我是……秦岭山脚下的一个破读书的,说是祖上与王家有娃娃亲,便入赘了王家,妻子王若烟,在结婚当天中毒了,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我之前是谁,做过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都忘记了……”江宁耸了耸肩,将他的以往也说了出来。
柳思思却没想到江宁会投桃报李,将自己赘婿的身份说的如此平淡无奇,就好像顺其自然一般,读书人,都以入赘为耻,可江宁却没有。
“破读书人?读书,不是天下男子的追求吗?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建功立业?”柳思思对于那一句“破读书人。”却是意外至极,不知道为何一个能够写出《春江花月夜》这样好诗的才子,会这么看不起读书……
江宁却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百无一用是书生?”柳思思楞在那里,江宁吃力的推了一把,柳思思才回过神来帮忙。
不过这句话对她却是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世人皆说读书好,唯有功名忘不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到了江宁这里,却成了百无一用是书生?
江宁继续道:“恩,自己的一点体会罢了,书生学问,说的是经世致用,为国为民,可战场之上流血牺牲的时候,他们在哪儿?在后面吟诗作对,花前月下吧,血肉之躯保住的江山,一指一笔便将这多少的性命抛诸脑后?”
江宁忽然有感而发,想起南宋亡国,北宋被元所灭,哪一个不是重文轻武,现在大夏朝看似歌舞升平,可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个道理只要读过书,就是知道的,可真正的说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说到底,还是统治阶级为了维护统治而进行的愚民政策,自恃清高的读书人到头来还是别人的工具,而且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x花。”江宁随口说出了杜牧的一句诗来。
柳思思也轻声叹了口气:“哎,若是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只是终究是要读书的,否则,如何才能够民生安泰,四海升平呢?”
江宁笑了笑:“一己之见,一己之见罢了,呵呵。”
“你这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能传到他人耳中,人言可畏,免得受了无妄之灾。”柳思思提醒道。
江宁自是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不过能够想的通的,没有几个,你倒是很特别……”
柳思思笑笑,给人一种绝艳之美:“也可能是之前生活所迫,不得不趋炎附势,见的多了,听得多了,却不能说,好不容易有个与众不同的,说出来便也觉得无妨了,你说呢?”
“恩……”江宁点了点头,醉雨轩的青倌人,应该很风光吧,恩客定然也是不少的,只是能够舍弃洛阳的生活,到杭州来,不知道要下了多大的勇气,重新开始才是最难得,江宁还有月牙说话解闷,有王若烟举案齐眉,可柳思思呢?只有平儿?倒是可怜的紧。
“对了,家中有没有涂料?”江宁问道。
柳思思却是直性子,反口问道:“我说我是青倌人,公子不觉得妾身不干净?”
这句话,是柳思思硬撑着问出来的,或许问了这句话对方会很尴尬,但是她急于想知道江宁对于她这种身份人的态度,或许也是因为江宁既能够写出《春江花月夜》的绝唱,又能嗤之以鼻的说出“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话吧,这种奇男子怕是不多见,以后怕也没有了。
江宁心中本就没什么,对于这种封建社会的独有产物本就没有排斥,他的时代不也是这样吗?甚至变本加厉,所以柳思思问出来,他虽然有些意外,但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青倌人吗?以自己的才艺赚钱,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又有什么?更何况那些风流才子哪一个不是先风流,后才子的?过去的事情便是过去了,你看这脚下的路,后面的即便再精彩,也只是后面的,前面的路,永远才是最精彩的……”江宁微微笑着看着柳思思:“靠自己挣钱,并没有什么干不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