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云天面色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江宁竟然能够不动声色的对了出来,而且他竟然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问题来,这一局,他已然是输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认输。
而江宁下面所做的,才是让人震惊的,震惊之余,虽感到意外,但也惋惜为何自己没有想到过这样的方法?
江宁径直走到那记录之人面前,一把夺过毛笔来,挥毫而上,将这一副对联写到了纸上,旋即将对联交给了何掌柜:“做两幅牌匾,连夜挂到门前。”
“你这是……沽名钓誉……”
“对,这对联分明是二位先生……”
江宁笑道:“真是可笑,上联是二位先生的不假,但下联却是我的,若是你能对出来,我现在就撕了作废,你们能吗?”
众人哑然失色,这是江宁第一次表露出敌意,而且说的直中要害,无可反驳。
江宁又道:“谁若是比我对的好,我便摘下来,亲自做一副给您送去,挂在您家门口,若是没有,那就闭上嘴,技不如人还婆婆妈妈。”
白依依终于是露出了笑脸,额头之上缓缓冒出细汗来,不知是屋内温度高的原因还是因为紧张。
“姑爷真厉害……”
“怎么了?”又有人从楼上走上来,挤过人群,站到了卢云天的身边问道:“子由兄,怎么了?”
“奥,是功明兄啊。”卢云天抬了抬手,眼神稍缓,苦笑了笑。
当于功明听闻这江宁对出了绝对之后,却是哂然一笑:“哼,我当时什么特大喜讯,原来是对出了一副绝对来,这能说明什么?我辈读书人,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以诗词歌赋闻名天下,名垂青史,方是我辈之胸怀气魄。”
江宁看这人大放厥词,正要说话,却听白依依轻声道:“此人名叫于功明,与卢云天一般,金陵八才子之一,最擅长的便是填词。”
金陵八才子,各有千秋,卢云天之所以能够排在第一位,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院长的弟子,他们需要一个正面的人物作为引导,其书院的背景的确是最好的牌子。卢云天虽然不是说各项都很强,但他最强的是综合起来都很平均,每一项都能够达到八才子的水准,但其人却不是,因此才排在第一位,眼下这位于功明便是填词第一。
王若烟却道:“方才还是三局两胜,现在相公赢了第一局,却换人了?如此却是不公。”
于功明笑道:“我于功明寂寂无名,江宁江紫川可是名满天下,一日诗百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莫不是怕了我不成?”
在场之人皆是知道如此有失公允,但江宁实在太过高傲,从一开始表现出来的碾压和不屑,让所有人都为之嫉妒,在场的不乏有闻讯赶来的老生,当听到江宁的下联的时候,心中也只能感慨一声后生可畏。
即便是胜,也是胜之不武。
谁料到江宁却道:“自然不是怕了,你自取其辱,也就怪不得我了。”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而于功明却哂笑道:“呵呵,大言不惭,还真以为自己是江南第一才子?”
于功明如此说,却是有自己的道理,在场之人皆是明白,如果一个人在诗词上厉害,那么其他的诸如对联、文章便会比诗词稍弱一些,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就连四位大儒也是各有千秋,不能达到皆是巅峰,故而有了四大儒,而不是一位大师。
此刻他坚信,江宁能够对出这举世无双的绝对,在其他的方面自然稍逊一筹,那两首词固然厉害,但比这两首词更好的也不在少数,如此吹嘘,实在是有些言过其实了,他自认也能写出这般词句,只是未能身临其境罢了。
江宁笑了笑:“规矩你定,我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呵呵,谁给你的自信?是你赘婿的身份,还是你吃软饭的骨气?”于功明此刻几近侮辱之言,自是攻心之计。
江宁反倒是拍了拍手:“呵呵,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这样吧,你既然代替了卢云天与我比试这第二局,那我也有个要求,方才那位叶祖治还在吗?”
叶祖治急忙抬了抬手,从人群中走出来:“在的在的,江公子有何指教?”
“既然我们都信不过对方,那就请叶兄做一个中间人,出一词牌名,我二人以词牌名作诗,既能比较出优劣,也无法提前准备,皆是临场发挥,时间嘛,也是一炷香,如何?”江宁看了一眼桌上的香案,原本那香是对对联的,现在却还未燃尽。
于功明笑道:“可以,就依你所言,叶祖治你出题吧。”
说完,二人身前早有人搬过来了条几,放好了笔墨纸砚,一人桌前一个香炉,插上香,等着叶祖治出题。
叶祖治看了看白依依,沉默片刻,走到了二人中间道:“既然如此,那便以‘卜算子’为词牌,填一首以情爱为主的词。”
叶祖治说完,便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将两根香点燃。
卜算子有双调四十四字,前后段各四句、三仄韵;双调四十五字,前段四句两仄韵,后段四句三仄韵等变体,此事最为盛行格式有三种,各自变体不同,读起来的意境也不同,这个选择就看填词之人的水平了。
于功明眉头紧锁,心无旁骛,手中毛笔挥舞,不过片刻便写出一首词来,才思敏捷的程度可见一斑。
旋即又摇了摇头,将纸一抽,放到一边,沉思片刻,又挥毫泼墨起来。
反观江宁,却是纹丝不动,看着白纸发起呆来。
熏香的气味很独特,有些苦,但是很提神,当于功明写到第三稿的时候,熏香已经烧了一半,而江宁仍旧是一动不动。
白依依心急如焚,不过半个时辰,却在天上地下走了两遭,即便是在洛阳,也未曾这般紧张过,那些个才子比斗,却不似这般动不动就是大儒的绝对,要么就是临场发挥却又一动不动,这算是哪门子比斗?是胜券在握还是狗屁不通,现在就连白依依自己都不知道了。
王若烟却没有了之前的紧张,《春江花月夜》的确是月牙看着江宁直接写出来的,期间并未有任何停顿的地方,这也是她三番五次确定之后,方才对江宁另眼相看的。
卢云天站在于功明身边,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又是面露笑容,在那熏香还剩下最后五分之一的时候,于功明终于停笔不再更改,拿起宣纸吹了吹,盖上了自己的私章。
而江宁也在一片嘲讽之中,拿起了狼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