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喊杀声终于是渐渐小了下来,经过一夜的争夺,金陵城四门皆在摩尼教控制之中,剩下的便是以最小的代价清扫战场了。
第二千寻休息了两个时辰,便出了门去,江宁也带了两个绿林朝着李家而去,城北与城南相比,情况要好上不少,至少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强杀局面,只是那些摩尼教众三五成群的闯进去,抢些东西,若是遇到不听话的,便一刀杀了,但那些大家世族,却是进不去的,那些大鱼是留给上面的人,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也就只能捡捡漏了,等到圣公入城,恐怕这些漏都不好捡了。
而江宁遇到这些人,也都互相看了看,江宁并未让这两人带兵器,故而看上去只是一般的读书人带了两个下人,竟出现了这种诡异的对视,短暂的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又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李府之中,老太爷李自立端坐在厅堂之上,李府上下早已开始收拾细软,准备动作,而坐在李老太爷之下的,便是大儒张学成、陌家的家主陌梁,还有两位将领,一人身穿铠甲,满身血污,剑鞘在身,但长剑已经不见了,手中却拿着一把环刀,另一人身着黄衣,右手带着虎刺,五人沉默片刻,下人们搬动东西的声音越发明显,很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的争论的。
这二人一个是并没有跟随任将军南逃的五品偏将鲁通,一个是李家护卫长李元广。鲁通在北门救火,一队人马一千五百人镇守北门,分出五百人救火,另外一千人轮换,却被人从南侧偷袭,开了北门,自是要誓死抵抗的,击退了城外三波进攻,派出去的斥候却在后半夜带来了南门已破,四门皆被攻击,摩尼教入城,任将军下令后撤的消息。
一城之民受到波及,而他带着三轮防御之后仅剩的八百人且战且退,路上遇到了出门打探消息的李元广,人员也需要休整一番,李家提供食物补给,补给之后,便来到了大堂之中。
而李元广身手也是不俗,手下护卫足有两百,又去请了陌家家主陌梁前来商议对策,陌家护卫也有接近两百,若是能够与鲁通兵合一处,便是一千二百人的队伍,想要突围出去,也并非难事,特别是现在摩尼教刚刚入城,虽然控制了四门,但并没有完全控制金陵城,城中还有不少的游兵散将在持续抵抗,虽然对于大局面来说收效甚微,但至少能够延缓摩尼教彻底控制金陵城的时间。
起初陌家与李家一样,都是认为这不过是流民冲城,可是一夜之间,守城的骠骑将军任铁南撤,太守和上将军也在府兵的掩护之下离开,若是一把的事件,定不会如此,到了早晨李元成带着消息回到李府,李家家主李述方才恍悟,若是留在这里,早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毕竟他不是南宫家。
而听闻南宫家便是祸端开始之处,心中更加坚定了金陵沦陷的念头,一早便开始安排收拾行李,而此刻陌家也得到了消息,陌梁更是亲自前来,商议对策,此刻更无丝毫缠斗之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陌梁清了清嗓子,双手在拐杖之上缓缓的揉了揉,对大儒张学成道:“张老,你我三人都是年过五十之人,现在情况危急,若是再不走,怕是走不掉了,听说这来的是摩尼教,前些日子曾经在金陵有过动作,天策军便是因此驻防,此间又大举来犯,听闻他们信奉什么天父,女子也可上朝堂,也可为将军,与男子身份无二,若是他们在金陵,哪还有你我立足之地?”
张学成乃是金陵城中最为德高望重的大儒,很多时候他的一句话,比太守一句话都管用,此刻也是眉头紧锁,盯着地上的青砖道:“周礼、建安风骨、盛唐之气,到了我大夏朝,竟然到了这种地步,竟敢有人做出如此违背三纲五常之事,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这是谋反啊……”
张学成说着,面色已经煞白,双手不住的抖动,明显是动了肝火。
那李述虽然是商人,但与张老交往甚密,对儒学颇为敬仰,更是将张老言辞奉为圭臬,听得张老这般说,此刻却也只能叹口气道:“为今之计,是要先出城去,找到兵部的大军,再做打算,若是我们不走,他们喊着杀富济贫,废儒兴道,我们早晚会被他们抓起来,我这一身老骨头倒是不要紧,可怜了我这身后的孩子……”说着,看着门外被抱起来朝着马车上装的孙子辈,心中无限哀怜。
“鲁将军,您看……”李广元朝着鲁通抱了抱拳。
他是想要极力说服鲁通加入他的阵营之中的,只要换上衣服,这些士兵便是家丁的打扮,在吸引火力方面自然能够减少一些压力,三家出行也定然多出三成胜算,而他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都是要找到更大的靠山,那就是兵部的大军,再去其他州府,另做打算,而如今这第一步,便是要走出这金陵城。
鲁通本是犹豫的,他们自己突围肯定是不现实的,因为目标太过明显,但是带上三家,也过于累赘,但金陵城中并没有人能够提供他手下八百人的用度,突围出去之后,若是找不到大军,那摩尼教不追也罢,一旦追赶,他们的物资给养将会成为极大的负担,现在正是两难之境。
旋即叹口气道:“也罢,出了城,若是找得到大军,剩下的自是任将军定夺,若是找不到,那便一起去苏州,苏州守军也有五千,这摩尼教此次固然凶猛,但一次要拿下两座城池,却是不可能的,既然主力在金陵,那苏州定然无碍,我们到苏州去,一来诸位也能缓口气,二来苏州守军也是兵部守军,我们也算是回归,即便是那摩尼教转过头来打苏州,那时候朝廷定然也已经派兵了,如此各位觉得如何?若是不去苏州,那我带着手下八百弟兄便各自突围,朝着苏州去了。”
李述闻言,与陌梁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旋即道:“张老,如此可否?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保住了根基,到时候朝廷发兵,这些忤逆之辈定少不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到时候我们再回来不迟。”
张学成摇着头叹口气,却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李述即刻命人去接张学成家人,而这边也紧锣密鼓的安排起来,正动作间,忽听得门口一阵吵闹,紧接着一个下人拿着一封信跑了进来。
“老爷,门口有个叫江宁的求见,说是您的故人,这封信您看了,自会见他的。”那下人双手奉上一个信封。
“可是一日诗百篇的江宁江紫川?”张学成拄着拐杖走了过来,皱眉问道:“若是他,快请他进来。”
张学成对这江宁早有耳闻,前些时日他与卢云天之斗,也是传到了他的耳中,虽然是小辈之间的赌斗,但那一副对联和诗词,的确是惊艳至极,令他也大为震惊,爱才之心,他还是有的。
李述与陌梁见状,点了点头:“问清楚,若是,便带劲来吧。”
旋即拆开了信封,三人目光看到信的内容之后,却是大为震惊,李述更是跑步前行:“我亲自去……”
站在厅中的陌梁却道:“右相的信,这江宁,果然是右相府的人……”
张老也微微点了点头:“右相与我交好,十年信,呵呵,这江宁江紫川,倒是不简单,能让右相写下亲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