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在接到圣旨的时候,是极为忐忑的,前一日在皇宫门口等了两个时辰,得到的消息确实圣上已经休息了,第二日接到了圣旨,确是封他为大将军,统领此次平叛之事,而在受封之时,却也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长平公主仍在金陵。
既然他们都知道了长平公主在金陵,那些摩尼教的叛贼如何不知道?既然知道,金陵即便是大,十日的时间也足够翻个底儿朝天了,长平公主定落入了摩尼教手中,如此一来,这一场看上去稳操胜券的平叛,就会变成一次营救,若是摩尼教狗急跳墙,那为首的方腊如何不知道长平公主对于朝廷的重要?万一撕票,他便是打也不是,退也不是,该如何是好?他需要一个信号,或者是一个建议,这样在出征后才能把握尺度。
所以他才来到了左相府,李林甫却是忽然间哈哈大笑了起来:“起来吧……”
说着转过身去,朝着院中的亭子走去。
虽然是冬末春初,但左相府中的花园中的奇花异草却开的鲜艳,若非穿着厚厚的冬衣,定义为是春夏之季。
高俅这才起身,跟这李林甫到了凉亭之中,为其沏茶。
李林甫端起茶盏,吹了吹茶气,细细的品了一口对站在一侧的高俅道:“你看这些花草,哪一个不是娇艳欲滴?能在冬日绽放,也都是珍奇之物了,可你说,若是不修剪会是什么结果?”
高俅弯腰答道:“若是不修不剪,花朵就会把枝干压断,横七竖八,倒也不美观。”
李林甫将茶盏放回桌上,又道:“是啊,若是不修剪一下,反倒比春日里的花开的更艳,你说气人不气人?”
“左相所言极是,若是它该开的时候开,该败的时候败,自是极好的,若是抢了风头,争了艳,让春日也失了颜色,再好看也就只是它的过错了。”高球点头称是,顺着李林甫的话往下说道。
李林甫呵呵一笑:“呵呵,不过这对错,也都是在人心,说你错,你便是错了,说你对,你就是对了,这花,可对可错,要看你怎么修剪了,若是修的狠了,明年它连花都不开了,岂不是有些可惜?若是剪的轻了,明天却比今年还要气人。”
高俅也笑道:“左相之言,醍醐灌顶,只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左相提点。”
“只要是花艺之上的事情,但说无妨。”
高俅继续道:“自是花艺之上的事情,若是这玫瑰生于荆棘之中,下人想取来,但却奈何这荆棘灌木着实顽固,一不小心,便会伤了玫瑰,可弃之又着实可惜,进退维谷之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李林甫站起身来,指了指前方西南角落的一处灌木道:“你说的可是这种情况?”
高俅循着李林甫所指的方向看去,那灌木丛中,当真是有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在其中绽放,却不知道是什么花,心中不由得感叹这李林甫在朝堂之上二十年屹立不倒,当真是有自己的本事,饶是谁能在自己的花园之中种上灌木荆棘?在灌木荆棘之中又独独的种上一株花?这分明就是在提醒自己,伴君如伴虎,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这灌木荆棘便是种在他的心中,时时刻刻警醒自己,莫要走错了路,说错了话。
“左相高见,正是如此……”高俅拱了拱手,却是走出凉亭,朝着那灌木荆棘走去。
荆棘面积不大,只有一尺见方,但人想要去摘花朵,却是摘不到的,毫厘之间却是万分惊险。
高俅伸出手去,荆棘藤条上的尖刺直接划破高俅的右手,剧烈的疼痛传遍了身体的各个角落,高俅强忍着疼痛伸出左手,将前方的荆棘一把撇断,左手掌心之上鲜血顺着手臂滴到了地上。
终于碰到了那束花朵,可就在这时,李林甫动了,他一直跟在高俅的身后,想看看高俅是继续问下去,还是要亲自动手,很显然高俅选择了后者,这是他没有想到,但却是最为期待的,当高俅伸出左手的时候,李林甫终于是有些动容,这二十年让他动容的不多,他也是爱才之人,能够为朝廷分忧,为国家解难的,他也喜欢,只是有些人做的太过分了,有的人只知道分忧解难,却丝毫不顾及皇家颜面,这个国是夏家的国,这个家,是皇家的家,本末倒置。
李林甫伸出手去,手上拿着一把剪刀,剪刀锋利无比,在凉风之下,闪着点点寒光,却也不是朝着荆棘而去,反倒是冲着即将触碰到花朵的高俅的右手而去。
当高俅意识到的时候,那剪刀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索性伸手抓住了那花朵,一把扯了下来,而手掌也直接被剪刀划破,血淋淋的双手之上,握着一朵盛开的花,奉给了李林甫。
李林甫皱眉道:“这样的残花败柳,你还要送个我吗?”旋即转过身去,将剪刀直接扔到了地上,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高俅愣在原地,旋即看了看手中的花,骤然间倒吸一口凉气,却见李林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走到门口,却顿了顿:“给他包一下,连剪个花草都不会,真不让人省心。”旋即转过门口,离开了花园。
两个丫鬟抱着一个紫檀盒子朝着高俅一路小跑过来,跪在地上开始给高俅包扎伤口。
高俅看着门口,又低头看了看娇艳欲滴的花朵,又看了看落在地上沾染鲜血的剪刀,却是恍然大悟,顾不得伤口的疼痛,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朝着门口一拜道:“多谢左相成全……”
两个丫鬟却是一愣,也急忙跪倒在地上,许久,不见门口有人回应,方才起身,继续与高俅包扎双手,反观高俅,却是笑容满面,心中大大的出了一口气。
五日之后,高俅在洛阳南门受检,左右丞相受官家委托,前来送行,十万大军旌旗招展,披甲而立,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高将军,我等在京城等你的好消息,望你不负所托,平定叛乱,迎回公主殿下。”李林甫呵呵笑道。
夏永康也道:“是啊,高将军越快,北方的情况越容易安定下来,不知此行,高将军有几分把握?”
高俅拱手答道:“纵是有一分把握,高俅也自当肝脑涂地,平息叛乱,迎回公主,以报皇恩。”
“好,请……”夏永康示意左右端来了一碗酒水:“这是御赐的酒,请……”
高俅端起一碗,一饮而尽,跪在地上朝着皇宫的方向拜道:“皇恩浩荡,高俅定万死不辞,谢陛下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