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麾下众将与金兵死战时,李彦仙也正率众与金兵巷战,只见金兵将李彦仙堵于巷道中,乱箭齐发。转眼之间,李彦仙便浑身中箭如同刺猬,即使如此,李彦仙仍不退却,反而将射于身上的箭矢尽数折断,而后返身怒杀金兵。受其感染,城中军民无不奋起抵抗,就连妇孺都爬上屋顶,揭瓦以掷金兵。
此时完颜活女、折可求各舞兵器,前来与李彦仙交战。李彦仙则使钩镰枪左钩右刺,力战二将,斗到三十余合,折可求手舞兵器,正中李彦仙小腿。
虽然小腿疼痛,但李彦仙以枪尖点地,身躯不倒,完颜活女趁势一步踏上,一刀劈中李彦仙左臂,中刃不断。李彦仙两处重伤,又身中十数箭,仍是强忍剧痛,面对二将,非旦毫无惧意,反而越战越勇。
远处完颜娄室登高望见李彦仙重伤,仍然死战,爱惜其才,于是传令唤回完颜活女与折可求二人,同时下令道:“务必生擒李彦仙,不得害其性命,但有俘获者,赏万金!”金兵听后,个个状若恶虎,奋不顾身冲杀上来。
李彦仙在远处听到完颜娄室军令,要活捉自己,恐怕自己被俘受辱。于是换了敝衣,混入乱军之中,渡河逃脱,恨道:“吾不甘以身受敌人之刃。”
李彦仙逃离之后,完颜娄室彻底占领陕州,因恨城中军民抵抗日久,便下令屠城,于是城中无论老弱妇孺,尽被金兵屠戮。
消息传到李彦仙耳中,顿时令其怒恨交加,叹道:“金人所以甘心此城,杀过当者,以我坚守不下故也,我有何面目复见世人乎?”于是转身投入黄河而死,时年三十六岁。
李彦仙既死,完颜娄室更将其在城中的家人尽皆捕捉杀害,惟有其弟李夔、其子李毅于城破之时,在逃亡百姓的护佑下得以身免。
陕州陷落,自此关中之地,已尽入金人之手。张浚闻讯落泪,于是承制赠李彦仙彰武军节度使,建庙商州,号“忠烈”。
陕州一战对整个川蜀形势影响极大,李彦仙以孤城扼其冲再逾年,大小二百余战,金人不得向西。但却因宋军将领各自心怀鬼胎,不肯守望相助,以致州城陷落,更为日后张浚富平惨败埋下了伏笔。
此乃后话不提,再说岳飞自黄天荡与韩世忠大破兀术,所获无数后率兵返回茅山大寨,留守将士闻讯自然欢喜。但岳飞却于这激昂的士气中隐隐感受到些许不安。
这一日,岳飞正在帐中思考麾下大军下一步的打算时候,突然有小吏李寅来报,说兀术已经返回建康府,并在雨花台建筑洞穴以避酷暑。岳飞闻言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此地离建康太近,若是兀术起大军来攻,恐怕大寨危险。”
李寅听岳飞说完,便试探着问道:“将军勿忧,在下却是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岳飞抬头看向李寅,说道:“还请细说。”
李寅定定神说道:“在下好友钱谌乃是常州宜兴知县,早就久闻将军大名,因此曾修书一封,望我请将军移师宜兴县以保县城不失,而他愿以城中之粮草以供大军。那宜兴县张渚镇三面环湖,只有一条路可入,易守难攻,便是金军前来,也是无忧。不如将军便移师张渚镇如何?”
岳飞打开地图,观察一番张渚镇周围地势,点头道:“便依你所言,我修书一封,烦你送往宜兴县见那钱知县,说明移师之事。”李寅领命而去。
隔得两日,李寅回报,说钱谌听闻岳飞要来,喜不自胜,亲自修书邀请,并言明城中存粮可供岳飞大军吃十年以上。岳飞得信大喜,立即召来陈淬、刘经等人商议,随后拔营起寨,大军尽往宜兴县而去。
大军一路无阻,不日便来到张渚镇上,而此时钱谌已经听闻岳飞大军行程,早早便率亲卫候于镇上。一见岳飞,钱谌便来到马前,躬身一礼道:“久闻岳将军大名,却是一直无缘一睹英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这宜兴县虽小,却是背靠太湖,粮草颇丰,将军大军只管在此驻扎,只需保得一县百姓平安,钱某必定保大军粮草无忧。”
岳飞此时也跳下马来,笑道:“钱大人说得哪里话,我等身为官军,本就当保境安民,若非如今金军南侵,以致山河破碎,也无须来扰大人,还望大人原谅则个。”
钱谌见岳飞为人谦逊有礼,气度不凡,于是心中对其更为钦佩,便吩咐亲卫带大军前去安营扎寨,自己则带着岳飞往高处行去,看望周围地势山水。
二人来到一处小山岗上,钱谌指着远处白茫茫一片说道:“将军请看,那边便是太湖,乃是我宜兴百姓赖以生存之本。”
岳飞远远望去,只见湖面平静,中间有数条渔船泛舟水上,心有所感,便念出一首词来:
“平生太湖上,短棹几经过。如今重到何事?愁比水云多。拟把匣中长剑,换取扁舟一叶,归去老渔蓑。银艾非吾事,丘壑已蹉跎。
脍新鲈,斟美酒,起悲歌。太平生长,岂谓今日识兵戈?欲泻三江雪浪,净洗胡尘千里,不用挽天河!回首望霄汉,双泪堕清波。”
钱谌在一旁听得岳飞这首念奴娇,不由在一旁鼓掌赞道:“原本只是听得岳将军勇武多智,治军严谨,却不想将军诗文亦是这般出色,实乃妙极!”
岳飞摆摆手道:“钱大人谬赞了,只是远观太湖美景,诱出心中所想罢了,岳某乃是粗俗武夫,哪有什么妙句。”
钱谌笑道:“若是将军也算粗俗之人,那么我等庸碌之人岂不是更要无地自容了么。”
岳飞听后笑问道:“钱大人才是过于自谦了。不过岳某将久居于宜兴,便想问问大人,此处可算安宁否?”
钱谌见岳飞问起,苦笑一下说道:“从前还算安宁,因本县近太湖,而金人不熟水性,因此反而甚少来扰,但自杜充降金后,江淮宣抚司分崩离析,多有旧官军为匪者,四处劫掠,百姓深受其扰。而如今盘踞于宜兴县内便有一人,名唤郭吉,原本是江淮宣抚司中水军统制,司中人马尽散,此人便率领麾下水军,来此做了水匪,也曾多次扰我宜兴百姓。故而将军前来,钱某自然欢欣,还望将军为一县百姓除此祸患。”说罢,一躬到底,不肯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