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动手吧”
爱德华颓然的扫了周围一圈围拢过来的兵士,惨然一笑,摊开双手,闭目等死。
然而,耳边带着焦糊味道的风,呼啸了许久,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爱德华睁开蓝色的瞳仁,看着一动未动的乔,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之色。
“你在等什么。”
乔一笑,摊开手“杀了你,太可惜了。”
“你还想着从我这得到什么?”
“为什么不呢?”
“你觉得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呢”乔一伸手,指向那圈被包围着,好似家猪一样被圈养起来的,脸色悲伤的镇民,又指了一指跟在爱德华背后,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近卫兵们。最后,又指向了被近卫兵围在中央,面色惨白的几乎透明,身躯不住颤抖的妇人,以及趴在地面上,生死不知,脏兮兮的小家伙。
“你真就一点都不考虑他们么?”
乔的手指每指向一个方向,爱德华的心中,便剧痛一分,尤其是指到妇人和小家伙时,爱德华更是心痛如绞,几乎难以呼吸。他艰难的转过头,却正迎上了那群队员,以及被包围在中的妇人视线。看着他们几乎一致的目光,心中一暖。
那目光中,是一种名叫认同的坚定支持!
爱德华双手紧握,拿定主意。正要开口,却听乔又道
“别急。”
“我给你一个即不用出卖他们,也可以保全这些无辜的人的方法如何。”
爱德华吃惊的看着他,很是不信。只不过虽然不信,可晃动的蓝色朦胧的瞳孔里,却掩饰不住的深深的渴望。
“当然,不会有这种纯粹的好事。就当是一种赌博吧。只不过无论胜负,只要你应下,他们,都会无事。我保证。”
乔微笑的退后半步,优雅的取下了手上的白手套,在半空中抛下一个弧线,落到了爱德华有些颤巍的脚下,轻微的几乎没有带起一丝沙尘。
“快些决定吧,就算我可以等,贵夫人也不见得有那个时间等下去。”
爱德华这才明白过来,渴望之色也随之而去。先看了眼地上的白手套,然后转移到自己还在流血不止的小腿和左臂,最后视线投向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愈发惨白的妇人。蠕了蠕嘴唇,刚要说话,就听身后的卫兵喊道
“无耻至极!我们老大恶战了一宿,遍体鳞伤。你却挑这个时候跑出来决斗。这也叫比斗?亏你还学着贵族的决斗礼仪,竟是如此不知羞耻。”
乔摊了摊手,无奈道:“不要觉得我卑鄙,你有你的原则,我有我的责任。在这种情况下,你不会还想着我可以等你完全康复后再跟你公平决斗吧。那对于那些死去的兵士,反而就不公平了。”
“现实就是不公平的,在这种极其不利的状况下,抓住仅有的一丝机会,获得一切。这就是我给你提供的公平。”
“你需要考虑一下么,没关系,只要你和你妻子还等得起,我可以等。”
乔指着一边褐色发丝下煞白脸色的妇人,看着立在原地沉思纠结的爱德华。心里也是叹了一声。
“巧舌如簧,怎么也改变不了你们侵略者的本质,现在却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那卫兵讥讽道。
乔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目光看向爱德华。
毕竟伤势已经如此沉重,一个华丽迅捷的枪手,左手几乎不能用,腿部也受了不轻的伤势,对敏捷的活动有致命的威胁。这种情况下,接受也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这些,乔自然知道。他也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如此的趁人之危。但可惜,乔也没有办法,正如他说的,他有他的原则,我有我的责任。在这种无解的情形下,提供给他一丝契机,就是乔仅能展现出的公平了。即使这丝契机,微弱到,几乎与没有一般无二。
这种公平,但愿他可以体会得到。
“够了,比尔,你做的已经够好的了。不必再如此了。多为你夫人和你家小孩想想吧。”
那边,积郁在沉寂中许久的镇民们,忽然爆发了一阵热潮。他们当然不希望爱德华妥协,毕竟皇苑那边,也有着他们的亲戚朋友存在。但又不得不劝爱德华妥协,不是因为怕死,而是确实,爱德华一晚上的作为他们都看在眼中。他早就可以带着自己家人逃出去的,但因为他们的拖累,这个不算高大的汉子硬是护着他们一路,这才身陷囹圄。
他们已经认了,只希望爱德华可以认输,然后交出他们所要的东西。然后,尽快的带着他重伤的夫人赶去救治。他们不会怪他,也不会指责他的。
间或有那么几个不同意的,也在乔的示意和镇民的压制中,消失于无形。
爱德华看向摇摇欲坠的妇人,妇人毫无血色的脸上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意,只不过因为伤势,以及心中的悲伤,这个笑意倒像是扯动着皮肤哭泣似的,虽然依旧美丽。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爱德华本就被血液染红了的眼眶,更加的红了。一丝丝温热的液体冲出了眼角,冲刷着凝固的血迹。他连忙紧闭双眼,不让决堤的液体流出,也不想让她看见。
看着久久未动的爱德华,乔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叹他任务的失败还是叹些别的东西,或者二者皆有之吧。道“既然你不想选择,那就算了吧。我成全你,让你,。”
“不,我接受了。”
爱德华睁开眼睛,对着妇人报以一个灿烂的安慰的笑容。然后垂着头,散乱的金色的发丝,掩盖着脸上决绝的神色,弯下腰去。弯腰时,似又扯到了腰间的伤势,痛的他一阵颤动,一滴滴的汗珠洗了一番脸上身上的血迹,滴哒哒的打落在沙地上。
他深深的呼吸着,挺着痛,将手套捡了起来。立起身,散乱的金发遮掩下黑暗如深渊的空间内,如野兽般择人而噬的视线,透过缝隙,死死的盯着乔。
轻轻的将丝质的白手套收入怀中,爱德华点起一簇火苗,放在左臂前。那里,有一个被完整贯穿了的巨大伤口,几乎将左臂上的一整串肌肉扯落下来。
那是昨晚上,为了掩护镇民们撤退时,被一个狙击手算计到的,他已经反应很敏锐的避让开了,不然那贯穿的伤口,只会出现在心脏处。
他一直没有时间处理身上的伤势,左臂也几乎一直处于瘫痪状态。现在,难得有那么一点点短暂的时间,他只能尽快的将最严重的伤口处理一下。至于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流弹伤痕,他已经顾不上了。
火苗,将已经有些腐烂了的伤口,伤的滋滋作响。那如同油炸烤肉般的‘滋滋’声,让场中所有人都眼皮直跳。他们只是想让爱德华接受然后认输,却不想爱德华尽然如此为之,这是要舍命相博啊!何必如此。
乔也是微微皱眉,看着爱德华的动作,手上,微微的颤抖着。
妇人的眼泪早已夺眶而出,却只是紧紧的捂着苍白的唇角,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她一边将昏迷不醒的小家伙抱在怀中,热泪,好似下雨一般,将小家伙的头上打的湿漉漉的。
金发垂落在面前,看不清爱德华的脸色,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见他的一丝动静,唯有那微微颤动着的火苗,证明着他并不是毫无知觉的木头。
左臂上的伤口已经粘结在了一起,坑坑洼洼的,让人看一眼就会做噩梦。不过,血却不怎么流了。爱德华轻轻活动了下左臂,随后将火苗扔到一旁,走到乔的正对面。嘶哑的如同撕扯破布一般的声音,从金发后响起。
“开始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