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我不否认一点，她很善良。但是善良一次次面对残酷和冰冷的现实，只会受伤更深。善良对她来说，不是好事，反而会作茧自缚。”

    “作为被诅咒的暗精灵，无法祈求别人大方的视线，便躲开凡俗，孤身一人或许还会好一些。可是她偏偏生性活波，渴望接触他人，又善良不忍，害怕伤到他人，就只能落得这副自怨自艾，自卑自哀的结果。”

    想起和雪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和现在的孤僻形成鲜明的对比，林希心中一痛，也不顾忌媂娅的实力，指着她道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才会让她变成这副模样。”

    “一个灵动善良的性格偏偏遇上了诅咒的宿命，这只是必然的结果。虽然我需要这个结果，但并非是我操纵而为。”媂娅摇摇头道。

    走了不知多久，林希赫然发现前方雪地中，一个娉婷袅娜的身影平躺在雪地之中，全身凝固了一层厚厚的冰晶，银白的肌肤在这无边的雪域中闪耀着幽暗的蓝芒，漩涡一般喷涂着可以生生冻死人的寒意。

    林希才靠近了几步，即使有着媂娅的护持，也立即须发之间凝结了一层冰霜，再往前就要被生生冻成冰块。

    除非媂娅用更多的力量保护他，否则已经寸步难行了。

    林希回过头，怒目而视。“你需要的结果？”

    “想听故事吗。”媂娅平静的开口道。

    “不想，快把雪放出来，她不接受那什么子传承了。”

    “姐姐的传承早就被引入她体内了，现在只有等待结果，没有其他办法。”媂娅道。“说起来，还是你赠送的姐姐的面具起到的关键作用。”

    那可不是我送的。林希暗自咬牙，要知道那个鬼面具会让雪冻成冰块，生死不知，恶魔契约中的神魂感应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他绝对不会把那什么面具送给她。

    而就算拥有知解也没用，知解只是把自己融入力量之中，并不是把力量消化了。而且刚刚问了凤九了，以凤九的阅历，竟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想听故事吗。”看见林希无可奈何茫然的神色，媂娅就是重提，问道。

    也好，这时候没有办法的话，不如听她说一说其中渊源，或许能找到办法也说不定。

    见林希点头，媂娅苍老的面孔上怅然若失，轻轻叹了一口气，尘封的记忆纷至沓来。

    “既要我们品味黑暗，又何须先赐光明？”

    说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媂娅陷入了回忆中。

    事情发生在很久以前了，神帝紫气东来，求证成神之法，携海外龙凤而归。六灵同气连枝，悍不畏死，共同抵御异族的侵虐。

    神帝宏韬伟略，指挥得度，不用百年，玄元被异族所侵占之地已经收回十之有九，异族被打的连连败退，损失惨重。

    当然，玄元生灵同样死伤大半，抵抗异族之战，极其惨烈。但是在神帝领导下，大家都撑着一口气，誓要收回河山，光复家园，所以即便死伤惨重，也没有溃散，反而化悲愤为力量，更加气势如虹。

    面对一个团结的玄元，异族讨不到好处，曾经几次三番想要暗杀神帝，不过神帝本人实力一日千里，恐怖非凡，更兼其妻凤紫云幻梦如霜，赤地为火，实力不下与凤母凤青梧。是以即使两人身边没有侍卫，暗杀之事也是屡屡失败。

    彼时，异族忽然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表现异常凶狠，连连反击。同时采取分裂之策，和各方首领暗自会谈。

    其他首领谈也不谈，当场斩使明志，唯有暗精灵一族有些复杂。

    当时暗精灵，是由多个部落联合的势力，本来并没什么，也一直联合抗争。可是常年战争中，已经死伤惨重，各部落之间各有强弱，这就导致各部落之间，产生了些异心。

    而异族的反扑让暗精灵看出他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再考虑各部落之间的心思，犹豫一番后，竟然同意了异族的联合，让几无立身之本的异族有了一大块安稳的地盘，也导致抵抗异族战争遭遇重创，很多撑着一口气的壮士眼见近在眼前的胜利因为内部背叛遥遥无期，悲愤之下再也坚持不住，当场陨落。

    此消彼长之下，异族气焰更甚，隐隐有反攻的趋势。

    在这种背景下，阿米尔莉姐妹诞生了。

    阿米尔莉是暗精灵其中一个不小的部落，有一定的话语权。在异族节节败退之际，他们部落虽然人丁不旺，但也算安宁。阿米尔莉姐妹度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如果可以，我宁愿没有那一段安逸的童年。”媂娅叹息道。

    而后，因为和异族妥协，虽然阿米尔莉部落强烈反对，但是因为其他部落的妥协而郁郁无果。大批异族进入了他们的生活领地。

    因为神帝势力余威犹在，这些异族非常克制，甚至还拿出了各自的宝物帮助改善暗精灵的生活。在这种情况下，暗精灵反而生活的更加安定，隐隐有欣欣向荣之迹象。长久为之，许多暗精灵即便心有不忿，也慢慢平息下来了。

    然而在神帝势头大减，生活在暗精灵的异族开始展露出自己的獠牙来。既然有心要反扑，那么第一个要按住的，自然是近在咫尺的盟友。

    于是暗精灵们的阴影来了。

    神帝出现之前，被异族祸害的赤野千里，尸横遍野的场景再次出现在暗精灵领地，甚至因为之前的败迹，异族恼羞成怒，下起手来，更加肆无忌惮，那段时间，数不清的暗精灵被异族以令人发指的方式处决。生食，烤肉，虐杀，炉鼎，养料，匪夷所思，惨绝人寰的手段层出不穷，更甚至，异族为了研究玄元的灵气，以各种想都不敢想的方法对暗精灵进行实验，也孕育出了无数披着暗精灵皮的凶种。

    暗精灵开始后悔了，但是晚了，他们主动把枷锁戴在了头上，再想取下，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从一开始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下，即便凄惨，但也就麻木的认了。可偏偏，阿米尔莉姐妹有一段幸福的童年，被那些叔叔阿姨照顾的有多无邪，亲眼目睹熟悉的面目一个个死不瞑目就会有多么痛苦。

    林希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同样不愿意回首的过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走马观灯的闪烁，最终化为惨白，手指不自觉的扣进了手心中。

    同村的大叔大妈走了，被当着面吃的只剩一半。亲切的叔叔阿姨们也走了，内脏被掏空了。对面的玩伴也走了，全身腐烂的招了苍蝇。

    最后，爸爸妈妈也走了。他们只剩下了半个颅骨被扔了回来。

    阿米尔莉姐妹也遭了殃。只不过异族对于玄元没有什么生殖的理念，所以她们两个被用来试毒，很庆幸，没有第一时间死去，但随着毒性增强，也只是时间问题。

    撕开一道伤口会痛，但撕开一道道伤口，待到遍体鳞伤时，就不会痛了，不是不痛，而是已经麻木了。

    后悔吗，憎恨吗，这些情绪塞满了阿米尔莉姐妹的心里。但是面对暗无天日的渺茫，她们看不见任何希望，恨，但恨不了，也不敢恨。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

    如果是这样，这对姐妹也只会成为异族在暗精灵犯下的万千罪恶的遗迹中微不足道的一笔。

    但是，有一天，希望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