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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看不见一丝光线的空间。
光线也是灵气的一种形式,而这个空间,不仅没有光线,也没有任何与灵气相关的东西,有的,只有空白。
没有黑暗,没有光明,无法观测,什么都没有的空白。
这种空间存在的意义本来就不是服务生灵的,没有灵气的沟通,也根本不能将生灵放置。
这是一个储物空间。
储物空间之中,一块块人的肢体忽然动了起来,这些肢体没有血肉的质感,有的只有玉石一样的冰冷。好像受到了什么牵引一样,这些四分五裂的肢体忽然一一拼接了起来,拼凑出了一个人形的模样。
然后,这个人缓缓的站立了起来,没有任何生息,身体拼凑仅仅像是积木的堆积,就这样站了起来。
这里是储物空间,而他没有生灵所需的供给,没有能量消耗,所以他也能在这里。而支持他行动所消耗的,是属于这个身体内本来就有的力量以及他仅有的意识。
他已经不记得许多,或者说是绝大多,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会被怎么样。他唯一记得的,只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隐隐约约一些不存在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画面中那个人叫安度离,一个世家之子,衣食无忧,潇洒自在。然而这样的日子终于随着一场灾难而不复存在。
一个坐实的勾结异族的罪名。
安度离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这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爷爷的特殊能力,引导情绪的能力。
因为这个能力,他成为了地下回廊的建造者之一,也因为这个能力,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信息,这不要紧,可是知道信息之后,却作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才是问题所在。
这段回忆已经不属于他,即便是最后的告别也与他无关,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应该毁了地下回廊,准确的说,是地下回廊变得异常的关键。
好像这就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所拥有的记忆也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
他的理智不能告之他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无关紧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执念在滚烫,在燃烧,在嘶吼,赋予自己意义的东西,一定就在附近。
他不是私人货物,所以没有被携带,而当他顺着感觉走出这个储物空间的出口时,看守此地的一名子弟像是傻了一样,呆呆的看着从储物空间中走出来的活物,怀疑人生。
这种隔断灵气生机的储物空间,怎么会有活人跑出来的。
下意识的,他想要尖叫,可是刚刚出声,心底忽然升出了一些更多的情绪。有愤怒,有悲伤,有冲动。
“昨天那娘们肯定在诱惑我,知道我不敢,哼,我就证明给他看。”
“那个远房的三狗子居然敢跟我称兄道弟,想的真美,不给他点教训不知道身份尊卑。”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本来只是不在意的情绪,这一瞬间被无限的放大,没有一会,只是因为一句称谓略有不满的情绪已经变得要不共戴天一样了。
然后,他没有理会走出储物空间的人,怒气冲冲的走了。
而他,漠然的看着值守之人离去的背影,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个地方,和那个记忆的老爷爷出现的地方很像,那个老爷爷就是因为发现了这里,才被害的。
老爷爷把消息隐晦的传达给了安度离,而安度离的记忆则成了他贯彻执念的途径。
越往前,眼前的景色就变得越发单调而死寂,好像披上了一层血色的大氅,建筑,园林,甚至连呼吸都变成了血色的晶体,死亡,毁灭,破坏,任何可以想到的令人惧怕,陌生的词汇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血色无限延伸进远方的黑暗,黑暗中,仿佛有一只饕餮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敢于靠近之人。
恐怖也好,可怕也好,这些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感觉,无论多么深入,这些压抑阴沉的气息都没有影响到他分毫。
没有人注意到,死寂的血红之路上,有一个没有任何生息,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的东西正在安静的前进着。
终于,古井无波的思绪终于有一丝波动,看着眼前的一幕,无数的红色藤蔓交织间,一块好似心脏形状的血晶,血晶有数十人高,血晶的中央,一个粉雕玉琢的黑衣小女孩安静的躺着,好像睡着了一般。
“石幽语。”
不知为什么,他一口道出了这个名字,好像血晶中的女孩就是这个名字,而他也知道一样。
不过这都不重要,看见血晶的一刻,他无神的眼睛中忽然多出了一道精光,充满了激动的情绪。
毁了它,就是我的使命。
他伸出一只手,按在了血红色的晶体上。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本来对他无动于衷的晶体,忽然躁动了起来,静寂的无声中似乎传来无数声尖锐刺耳的尖叫,只是眨眼间,晶体的表面就出现了一个豁口。
记忆中的那位老爷爷参与了它的制造,自然也清楚如何毁了它,这个秘密,本来应该报告上去的,可是这张未上交的报告在老爷爷得知了更多的东西后,永远的消失在了手中,成为了一个只有老爷爷和安度离才知道的秘密。
而现在,他也知道了。
既然它的出现代表永劫无穷的灾厄,血色的绝望。作为它的营养,生灵所诞生的一切毁灭的情绪都是。
可是人吃饭也有撑死的,既然它想要这些东西,就把这些东西无限放大,不知制止的它也就距离失控不远了。
血晶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黑衣女孩一惊之下已经豁然醒来,没有一丝感情的眸子中倒映着他面无表情的面孔。
血晶忽然活跃了起来,无数血晶化作细小的粉末,无孔不入,渗透进他的身体之中,连片刻都没有,他的身体就像穿上了一层血色的礼服,一层层的同化,剥落下去。
好像一层层生扒人皮的感觉,五脏六腑都放在毒蛊中煮沸的感觉,就算是炼体之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出现迟疑,而只要迟疑出现,就会立刻被影响,心甘情愿的成为这些红色颗粒的养分。
可是他就这么平静的和血晶中的她对视着,四只眼睛,两对瞳孔中没有任何一点倾向的情绪,只有空无。
裂缝一点点的扩大着,眨眼间,巴掌大小的豁口就已经有了胳膊粗细,而这个裂开的速度还在继续下去。
与此同时,远在红色海洋的边缘,忽然传来一声惊怒至极的怒吼,随即,一个恐怖的气息眨眼间的由远及近,如洪流一般,淹没了他几乎已经完全和红色粉尘同化的身躯。
“滋啦。”
即便他整个身体都已经消失,再没有一丝力量存在于这个世上,血晶上的裂痕依然没有停止,终于裂开了一道足以不堪重负的豁口,不可避免的撕裂发生在血晶上,轰隆一声巨响中,血晶被一分为二。
虽然只是整块血晶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也是一分为二。
飘散的血色雾气中,一缕紧紧缠绕的东西终于在这一瞬间,随风而去。
执着的念想散去的那一瞬间,有什么忽然清明起来了,宛如回光返照的怜悯。
对了,想起来了,我是,安度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