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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给出这个回答时，林晚荷的眼神是如此的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好像真真就彻底了忘了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意义。

    只有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才能在漆墨如渊的最深处，捕捉到一丝遗憾的眷恋，苦涩而甜美。

    沐雪儿摇了摇头，忽然取手中取出一截雪白的花枝，花枝之上，一朵白粉相间吐着嫩蕊的木棉花孤独而清高的绽放着。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某个痴情种子既然放你不下，我就替他做个决断好了。”

    看见此花，生玄一向波澜不惊的神色陡然大惊，瞳孔中露出惊惶之色，惊疑不定。“木元的本命花枝？”

    “与虎谋皮，岂能不防？地标，我们要了，异族，也别想到来。”沐雪儿手中的木棉花粉嫩可人，粉白相间的叶片恍惚之间忽然成了整个世界的色彩，粉如雾，白如雪，意如飞星千川渺茫，神如安寝梦里水乡。

    “大梦浮生，异像千幻。”

    天地仿佛落下了一层柔软的被褥，带着不可抗拒的安睡力量，让人情不自禁的卸下防备，似乎想要踏入梦中千千世界之中。

    林希也不例外，根本毫无防备日月已经换了新天，虽然这个梦境不是针对他，却也将他覆盖在其中，不过奇怪的是，这次入梦，他的记忆好像没有受到影响。

    “这是梦境第三重，幻梦。”凤九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幻梦？”

    “不错，梦境共有三重，和幻境对应。幻境三重，意在扰乱生灵的判断能力，让人沉浸幻术无法离开。而梦境意在干扰分辨和认知，让人分不清自己的所作所为，黄家的心灵能力，黑冥王的欺诈能力，与之算是同源。”

    幻术是为了让人真假难断，分不清真实与虚幻。而梦术则是为了影响人的行为，以及催动行为的思想。

    “梦境第一重，入梦。就是蒙蔽一部分记忆，重新填装记忆诱导人的行为。不过这种办法等于直接神魂对抗，在同阶之中，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而梦境第二重，安梦，通过编织层次感的梦，让人一步步深入，如同坠入大海深处，只有黑暗与沉重，逐渐放弃反抗的本能。”

    “然而这两重梦术，都是将对抗摆在明面，只是技巧不同而已。真正的高手，命格强硬，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梦境影响。幻术乱真假，故而第三重幻术便是真假和一，扭曲真幻。梦术蔽认知，故而第三重梦术便是最高明的改变认知行为的术法。”

    “梦了无痕，最高明的梦术便是无声无息间避开对抗，通过梦境深处植入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想法，改变你的潜意识。所以已经不需要蒙蔽记忆了，那只是打草惊蛇而已。”

    严格来说，这个世界上唯一承受过第三重幻术和第三重梦术的，只有凤栖炎一人了。幻术乱真假，爻是非，梦术则不断在潜意识中植入心里暗示，让人在真真假假中无限反转，最后完全不敢去相信任何事物，哪怕凤九当年神魂与精神举世唯一，也难逃一劫。

    如今又陷入了梦境第三重，林希却没有过多担心。因为这个梦不是针对他的，梦主也没有那个闲心去改变他的潜意识。

    甚至林希也想见识一下这场梦是如何改变林晚荷的潜意识的。

    不过这又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了。

    根据凤九当年的经历，所谓的幻梦，就是根据因果宿命，编织出梦主想要的因果，然后将入梦者放在这个因果轮回之中，在某一个特定事情决策上，只要决断，就会产生阴影，不知不觉的改变想法。

    凤九当年在幻梦之中，清醒的意识经历了三千五百多次命运的抉择，每一次抉择都让他产生了一道阴影，最后几乎将他逼疯了。

    但是这一次，很快，林希刚刚进入梦境不久，就发现天空出现了无数道裂痕，紫粗的雷蛇撕咬着天边的粉色，眨眼间就泛滥成了旺洋的雷池。

    “木元的本命花枝固然可以提供幻梦的条件，然后梦主沐雪儿却不能驾驭这种梦境。潜意识的植入若是太多破绽只会适得其反。”凤九好像早料到了会这样，早在梦境破碎之前就给出了解释。

    果然，随着天边的雷池涌入，生玄哈哈大笑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木元的规则那么多，你为何偏偏挑了梦境？我的规则一旦扎根就会根深蒂固，想用梦境纠正她的想法，真是痴人说梦。”

    粉白相间的世界破碎，山头依然是那个山头，沐雪儿和林晚荷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山峰之上，对于这种局面，沐雪儿似乎也有了心理准备。

    “你的规则也不见得就牢不可破。在对规则的理解上，之前你可是连输两阵。”

    面对沐雪儿的挑衅，生玄脸色微微涨红，似乎有些不堪，很快便调整心态哈哈大笑起来。

    “凤栖炎何许人也？能与之隔空斗法便是荣幸，我可从没抱着侥幸的心理。不过他就算赢了又能如何？这一阵，终究是我赢了。他最珍惜的东西被我夺走，利用，而他却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冷静，冷静。”林希感觉到来自体内的冲动，连忙按耐住有些躁动的凤九，连连劝道。

    凤九拉着长长的尾音哼了一声，算是平静下来。

    “不错，当务之急，便是打碎那颗地标，别让你的那位林姑娘继续做傻事了。”

    林希本来觉得这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忽然眉头一挑。“我的那位林姑娘？”

    “是啊，她已经和露西亚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就是一个名叫林晚荷新的生灵，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只不过继承了露西亚的命格而已。”

    凤九的语气中也不知是怅然，还是伤感，亦或是一种，斯人已逝，来者不可追的遗憾。

    “为什么这么说。”

    沉默。

    凤九看起来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亦或者不想去想。但毕竟已经过去，还是叹息一声，道。

    “还记得在万象城外的次元空间看到的那个林晚荷吗？”

    想起那时林晚荷的古怪，林希至今回想犹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道。“怎么了？”

    “露西亚的神魂完整，她的主观意识一直都在，之所以会诞生林晚荷的人格，是因为心中有愧，自怨自艾。可是在黑冥王的无心刺激下，林晚荷终于是发现了露西亚的存在，那一次，就是露西亚的人格和林晚荷融合的时候。她见到我时，就是露西亚，她说的话，就是露西亚想对我说的。”

    那个时候，林晚荷说什么？

    林希好像隐隐约约想起来了，好像有提到卑微，忠贞什么的。

    “黑冥王想要的，是玄元的缺陷，也就是露西亚的命运。而对她来说，这就是对我的背叛。可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的欺骗。尽管我不在意，可是她很在意。”

    “正好林晚荷当时万念俱灰，心中对黑冥王憎恨前所未有。所以她有了决定，而这个决定，就是利用自己的命运，骗黑冥王降临，然后拖着他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留下个清清白白，留下个自我赎罪。

    “我早该想到的。林晚荷能够利用自己命运，就已经说明了，露西亚已经将自己放弃了，将一切交给了林晚荷。”

    林希还从未见到凤九有如此寂寥，落寞的语气，无可奈何的怅然，遗憾之痛，与平日里那个自信满满，风度自若的凤九判若两人。

    “逝者已矣，来者犹可追。露西亚的悲剧，不要再发生在林晚荷身上了，无论她会作何选择，首先要阻止她的错误。”

    凤九的意念落在了山峰之上，那颗灿烂光辉的水晶之上，连同林希的意识一起。

    “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炸了那个地标。”

    “不论它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