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神界，蓬莱仙洲，究竟是什么样子。

    传说那里是神帝昊一手建立起的世外桃源，量玄元之物力，攫周天百界之精粹，天材地宝，机缘命数，应有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高高在上，几乎吸纳了下界所有有潜力的王阶青年，却不曾居高自傲，反而如悬明之刃，肃清下界一切邪妄卑鄙，在下界声中，口口相传，被奉为信仰的圣地。

    那么真正的神界是什么样子呢。最有发言权的凤九沉默半晌，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神帝，是一个忠于理想的人。”

    孟紫薇听到这个评价的时候，愕然之后，便呵呵一笑。

    “原来在你眼中是那么看他的吗。也对。如果他不是一个理想的人，也不会和你反目成仇了。”

    他的理想和我的仇恨有什么关系，凤九你碍着他的理想了？

    凤九“……”

    “我和他之间，不止是误会和愁怨这么直接的关系。”说完这句，凤九就没有再回应过他，好像已经用尽了耐心。

    “昊出身于微末，奋斗于平凡，亲眼见证了太多一路走来的辛酸苦辣，所以懂得尊重每一条生命，立志要打造一个和谐美满的乌托邦。事实上他做到了。但只是空中楼阁而已。”

    孟紫薇遗憾的摇了摇头，一对明眸精光闪烁仿佛能够洞穿一切虚妄的表面看清本质。

    “既然身为天道，最应该清楚天道最基本的规则。”

    天道最基本的规则是什么，不是公平，不是无情，而是残缺。

    “一个美满的天道就像是一个保持平衡的球，静止不动，永远也不会滚动起来。天道想要不断演化，就必须要保证缺口，通过缺口无限放大不足之处，从而进化。”

    “人性，是贪婪的，得寸进尺，得到了之后就会追求更好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满足。而神帝之所以能短暂维持乌托邦的理想，正是因为剥夺，当玄元世界的供给饱和时，便将屠戮之手伸向了其他世界，美其名曰报复，实则是为了将一块崭新的蛋糕分给饥汗，造成一种吃饱喝足的假象。”

    可是人性的欲望是越填越大的，乌托邦的前提是其他世界都在经历玄元曾经的黑暗时代。

    孟紫薇只是听到了这句感慨后由衷而发的倾诉，林希却明白了一些事情。

    为了维持乌托邦，就必须要继续侵略其他世界，可是这个过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制止了这一切，并且和神帝达成口头协定。

    这个人，就是凤栖炎。

    凤栖炎，倦了。而他的疲倦，来自良知，来自凤青梧的安慰，来自鸾清等人对他默默却绝对支持的坚持。

    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已经在掠夺途中吃足红利的一些人突然被掐住了咽喉是什么感觉？

    孟紫薇说空中楼阁并没有错，因为这种和谐，是建立在有脏可分坐享其成的情况下。一旦被终止，这个理想的楼阁就会轰然倒塌。

    当玄元的压力转变为对凤九的埋怨之后，凤栖炎就开始多了一种名为妖凤的称呼。

    而异族们当然乐见于此，凤栖炎虽然怜悯他们，但是却是心头大患，凤栖炎不倒，反攻玄元的计划就遥遥无期，憋屈的仇恨就永远得不到释怀。

    所以，在幕后之人的畏惧，利益所害之人的埋怨，以及异族的推波助澜中，神帝终于不得不信流言，以七情苍生阵试其心，也就是悲剧的开始。

    不知为何，林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个人。

    暗精灵女王，以及槐北城的居民。

    真正关心你的人在意你的实际周全，只有不安好心的人才会不断鼓吹你的欲望。而往往人们只关心眼前的愿望，不在意真正的好心。

    恍惚间，李准来到了眼前。

    “门开了。”李准努力克制的平静下掩饰不住的狂喜之意。“准备好穿越历史的尘埃，好好见证那个空灵神圣，圣洁梦幻的世界再次降临了吗。”

    “神界，究竟是什么样？”林希以平静的口吻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神界啊。我不知道。”

    李准这个回答着实让林希一愣，随后就听到李准压抑着声音，从鼻腔中哼哼唧唧的道。

    “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里有好漂亮的花，好漂亮的树，好多好多梦幻的风景。每一道风景，都埋藏着我的兄弟们的血汗，播种发芽，开花结果。可是，没了，就那么没了。”

    林希察觉有异，抬起头，就看到李准，堂堂天魁星斗之首，神王第一人，虚无之火的掌握者，就这么哭了，像个普通人一般，无所顾忌，痛哭流涕。

    一个男孩会因为好容易到手的玩具摔坏了哭上半天，一个男人也会因为历尽艰辛终于完成了的理想不复存在而崩溃。

    这种情况下，李准都能对林希如此大度，可见是保持了怎么样的克制。

    “我不怪你是因为是帝君对不起你在先，而你们都是被挑拨的。可我不能想起来，否则，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对不起。”林希想了半天，只有这三个字。

    不是为凤栖炎的行为而道歉，只是因为他人的理想覆灭而同情。

    “算了，都过去了。一切都还在，就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只要你和帝君能冰释前嫌，我们就还会站起来。”

    冰释前嫌，吗？

    林希回想起了馨儿，那个青春活泼，敢爱敢恨的姑娘，背后是孟紫薇似笑非笑的神情。眼前，又是李准坚定背后软弱的哭泣。

    我该怎么办才好。

    白光弥漫了林希迟钝的思维，当他清醒过来时，李准又变成了那个镇定自若，意气风发的模样。

    “大人，下船吧。我们，到了。”

    林希走在一众世家弟子前，享受了一堆的羡慕嫉妒恨，无他，只是孟紫薇总是若有若无的靠在他身边，时而有一个勾着手指的小动作，时而露出一抹开心的微笑。

    “凭什么啊，这个小白脸哪里好了。”一个小白脸终于忍不住腹诽道。

    “对啊，你看看紫薇仙子那小模样，好像魂都被勾掉了。”

    “不对啊，他不是轩辕家的女婿吗，怎么又和紫薇仙子勾搭上了。”一名皮肤黝黑的弟子不满的嘀咕道，忽然背后一冷，连忙侧过身，就看到孟长卿一脸寒霜，神色不善的走了过去。

    唉，如果还是把孟紫薇当成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好，林希说不定还会对这些羡慕嫉妒恨有沾沾自喜之意。现在么，要不送给你们这个艳福要不要。

    当然他不敢说出来，否则孟紫薇会杀了他的，一定会的。

    一脚踩在蒲团般松软的草地上，一种油然而生的厚重感扑面而来，仿佛林希脚下的不是草坪，而是一件神器草毯一般。

    这是。

    林希忍不住用天子望气向下看去，顿时吸了口冷气。

    法则之力，全是法则之力，就这么一簇草，其中蕴含的法则之力就可以堪比一个刚刚进阶的神将。

    这里的规则似乎比外围大海更加有序了几分，规则之下，海量的法则之力井井有条，扮演着需要的生命，哪怕只是一株青草。

    法则是世界的基本单位不假，但是生灵根本无法承受厚重的法则之力，所以演化到自然的都是海量法则之力散化的元素。可是在这里，却是直接用法则来构造一切事物。

    听说过神界富得流油，如今终于见到真面目了，怎么感觉还保守了呢。

    不论在哪方世界，甚至如果有超次元一说，法则都是亘古不变的基本单位，或许在其他次元名称不同，但构造都是相同的。

    用根正苗红的法则之力来作草皮，飞出几个次元纬度，都见不到这么奢华的。

    “嘶。”武明一踏入此地，就觉得沉甸甸的，好像连呼吸都变成了剧烈运动，一个不爽打算扯开面前的草叶，结果草叶虽然扯下来了，但是古铜色的皮肤上也留下了一道血痕。

    除了林希早有心理预期之外，其他人全部都倒吸一口冷气。

    （感冒了，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