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收拾一番,王昊出了营帐,策马直奔王允军中。
许是辕门侍卫已经得到消息,不仅没有阻拦王昊,甚至还主动带他赶往中军。
掀开帘帐,王昊迈步进入,欠身拱手:“长社县尉王昊,奉命前来,不知使君有何吩咐?”
“子霄过来。”
王允摆了摆手,示意王昊近前落座:“今日是咱们爷俩之间的交谈,无关于公事,你不必如此紧张,放轻松一点。”
嗯?
爷俩之间的交谈?
王昊微微蹙眉,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明亮,难不成自己当真是王氏旁系?
带着疑惑,王昊坐在下首,接过王允递过来的茶:“昨日,家里已经传回了消息,你的确是太原晋阳王氏出身,不过百余年前,是从祁县迁过去的。”
“依此核定,你与老朽同出一脉,尽皆是祁县王氏出身,或许是在你年幼时,太行山中贼子,洗劫了村子,令尊令堂尽卒于此。”
“啊?”
王昊闻言心惊,却是摇了摇头道:“我......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王允捏着颌下一缕胡须:“按照时间推算,那时的你尚在襁褓,自然无此记忆,至于尊师典恼,景儿已经尽力,却是半点消息都未曾打探到。”
咳咳!
别说是你,就算是神探狄仁杰来了,也不可能找到。
王昊脑海里没有父母的印象,对于他们的感情也比较寡淡,听到这则消息,就像是听到陌生人的消息似的,内心毫无波澜。
“这些消息是如何得到的?”
王昊不由地好奇,皱眉询问道:“可有族谱为证否?”
王允点点头:“若无族谱,老朽岂敢妄言?你在此稍后,景儿已经去取了,他比你大上两岁,算是你的族兄。”
“父亲—!”
正在这时,帐外响起个轻亮的声音。
王昊扭头望去。
但见......
帘帐起,一个与王允长相七分相似的男子,手中拿着一卷竹简,兴冲冲赶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自己身上:“这位可是子霄族弟否?”
“想来这位便是族兄吧?”
王昊赶忙起身,朝眼前男子,拱手行礼:“在下王昊。”
王景脸上浮出一抹笑容,眼神中闪烁着奕奕神采,忙不迭颔首还了半礼:“族弟还真是仪表堂堂,一派威风呐。”
“哪里。”
王昊摇摇头,谦虚道:“族兄才真正是气宇轩昂,气质脱尘。”
王景笑笑,自然没当回事,赶忙把竹简递了过去:“喏,这便是我誊抄的族谱,族弟请过目,令尊这一脉王氏,百余年前是从我祁县迁过去的,在第三列记着。”
“嗯。”
王昊点点头:“我找到了。”
王景嘿嘿一声:“依此而言,咱们当真是一家人。”
呼—
见到族谱,王昊长出口气。
自己王氏旁系的身份,算是板上钉钉了。
王允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子霄,如今你我皆有军务在身,不能返回家乡,你如果有什么要问的,要去办的,尽管与景儿说。”
“没错。”
王景立刻附和一声:“族弟有何事,直言即可。”
王昊颔首点头:“嗯,族兄年长,以后唤我表字即可。”
“好。”
王景对此颇为满意,意味着双方关系更进一步:“子霄,有何事,你尽管言语。”
王昊皱着眉,仔细思索片刻,试着问道:“我父母的村子,可还在否?”
王景点点头:“嗯,还在,但已物是人非,想来应该是有好心人把他们全都掩埋了,不过是合墓,碑上只写着王村人之墓。”
“如今差不多过去了二十年,想来尸骨已经无法辨认,若是你想稍稍尽点孝心,不妨为令尊造一座衣冠冢,他们若在天有灵,也会非常高兴的。”
虽说王昊对他们没什么感情可言,但毕竟身为人子,终归还是要尽一些义务:“那便有劳族兄,今日某来得急,身上未带钱,等明日一早,我派人送来。”
“子霄。”
王景眉头紧攒,面上浮出一抹淡淡的愠怒:“咱们既已兄弟相称,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谈钱作甚,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这......”
王昊犹疑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那好吧。”
王景这才舒展细眉:“这才对嘛。”
“行了。”
王允捏着颌下长须,轻声道:“景儿,这件事便交由你来负责,待子霄征讨黄巾结束,再回乡祭祖不迟。”
“你先下去吧。”
言至于此,王允摆手示意道:“为父有话要跟子霄说。”
王景识趣地一拱手:“喏。”
旋即。
躬身离开大帐。
王昊心知接下来的谈话,必然会涉及到自己的前途,因此试探性道:“不知使君,可还有何吩咐?”
王允面带微笑:“我说了,今日是咱们爷俩的对话,你还叫我使君?”
王昊淡笑:“伯父。”
“嗯。”
王允满意地点点头:“家族的事情,交给景儿即可,今日伯父要与你谈谈接下来的仕途,其实伯父倒是很想你能留下来帮我。”
“但是......”
话锋一转,王允捻须言道:“如果你不是王氏旁系出身,或许我会稍稍挽留,但如今既然已经证实你乃王氏旁系,那伯父便坚决不能留你在身旁了。”
王昊自然也清楚,王允身为豫州刺史,具有为朝廷举荐人才的职权,虽说举贤不避亲,但这种话听听便好,实际上万不可操作,否则必引来一大堆红眼病患者。
届时别说是王允自身难保,便是王昊自己,也会跟着遭殃,因此对于王允的这个决定,王昊是举双手赞同的。
当然!
即便王允挽留,王昊也不会选择留下,毕竟他对自己的职业发展,是有一定规划的,岂能被一个小小的都尉而束缚住手脚。
“况且......”
言至于此,王允的声音略微拖长:“伯父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非常凶险,一旦操作不当,极有可能跌落尘埃,你若在我身边,只怕会连累到你。”
如果是在之前,王昊肯定懒得搭理王允,但现在已经确认是王氏旁系,该有的提醒,自然就不能少:
“伯父可是要对阉宦下手?”
“哦?”
王允心中微怔,不由打量着王昊:“子霄如何知晓?”
王昊朗声道:“伯父侍御史出身,素来与阉宦不和,如今掌握了他们与阉宦勾结的证据,自然会对其发起雷霆一击,此乃人之常情。”
“不错。”
王允肯定地点点头。
他本以为王昊只是精通兵法,腹有良谋而已,不曾想对于朝局,亦有一定的了解,居然可以猜出自己要对阉宦下手。
不得不承认。
自己的确有些小瞧王昊了。
他面露喜色,摸着唇髭笑道:“没想到,子霄对于当朝的局势,竟也有如此深入的了解,阉宦祸国,人人得而诛之,我王允身为侍御史,自然当仁不让。”
黄巾起义之前,王允便是大汉朝廷的侍御史,为御史大夫属官,由御史中丞统领,入侍禁中兰台,掌受公卿奏事,举劾按章,监察文武官员。
作为大汉出了名的硬脾气、臭脾气、犟性子,柿子专挑硬的捏的家伙,这一次既然找到了证据,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可是......”
然而,王昊却在此刻欠身拱手,郑重言道:“伯父,您应该清楚,当前的局势乃是皇帝被迫之举,一旦黄巾平定,陛下又当如何,犹未可知。”
“外戚、阉宦固然在祸国殃民,但纵容阉宦放肆者,不是旁人,正是陛下,您乃侍御史,弹劾阉宦自然是本职,但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必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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