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俞大猷已经南下广州,戚继光也去了掘港跟秦烈等人汇合。
日子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徐鹤实则忙得焦头烂额。
他一边写信给谭伦、丁泽、吴德操等人,让他们积蓄力量,以防北方出现动乱,尤其是要安抚人心,聚拢一批可用之人。
另一方面,他又着张鹗用张三让的母亲名义去江阴买了赵锦说的滩涂地,顺道还雇请了匠人在赵锦说的沙洲之上修建了码头、屋舍。
就在完工之时,从广东请来的匠人也正好到了,徐鹤亲自领着两人前往江阴,将他们交给赵锦。
赵锦与他们说话时发现,其中一个叫卢大的匠人曾经给佛郎机人钻过枪膛。
据卢大说,其实佛郎机人在万里迢迢的远东,他们的燧发枪坏了,如果从本国带来的零件坏了,一是用几把火铳凑成一把来用,第二个办法就是用带来的本国匠人带着一帮魏国匠人,制作出替代品。
徐鹤闻言顿时大喜,当即问出弹簧有没有替代品。
还真别说,有。
据卢大说,佛郎机人在弹簧用完后,会用一种簧片来代替。
说到簧片,徐鹤恍然大悟。
在他小的时候,很多国产的铅皮玩具枪械都会用钢制的簧片替代弹簧用来击发。
有了备用方案,赵锦大喜过望,很快便找来会炼钢的几个匠人在岛上倒腾了起来。
这边徐鹤回到海陵,随即马不停蹄让周弼带着龙骧卫保护他的士卒,购置了些酒肉后先行出发,准备第二天去驻地汇合后,再前往掘港看一看灶丁们训练的情况,可恰在这时,突然胡县丞急匆匆赶到状元街。
刚进门,老胡额头的汗都来不及擦,见到徐鹤便赶紧道:“我的徐公子唉,县令大人让我赶紧来通知你,说是从金陵来人了!”
徐鹤闻言笑道:“稍安勿躁,坐下说话,到底谁来了?”
“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祝尚义!”
徐鹤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了那日薛永志告诉他的情况,这位祝大人是现任首辅沈翰的门生。
沈家跟自己不对付,那这位来?
“听说是奉皇上旨意,催蜀王和公子你入川的。陈大人觉得对方来者不善,所以刚接到他,就让我来通知公子你了!”
徐鹤点了点头道:“他来任他来,到时见一见就是了!”
老胡说话向来是喜欢大喘气的,到这会他才道:“随行的还有大河卫!那大河卫的兵装了满满十几条船呢。”
徐鹤听到这猝然一惊道:“什么船?”
“大官船,比咱们县衙的官船大了一圈,一条船少说能装五十来人。”
十几条船,也就是说最少五百人。
徐鹤听到这顿时眉头皱起:“怎么现在才收到消息?”
胡县丞道:“他们来,压根没给县里移文,而且看样子应该是从口岸登岸,连扬州府都没有惊动,今天一早就出现在水门外了,守城的士卒还以为是贼来了,吓得差点敲锣。”
徐鹤听到这眉头皱得更紧,这么说来,对方是刻意隐藏行踪,就是不给自己反应的机会。
想到这,徐鹤连忙叫来刘表,让他派人去东城通知周弼、贺宇。
刘表的人刚走,张鹗就冲了进来,紧张道:“不好了,驸马,状元街两边都被兵马封住了道路。”
刘表这时也急匆匆地折返回来:“驸马,咱们的人已经走水路绕行凤凰墩去了东城,可是周围全都被人围了,这些人看着来者不善啊。怎么办?”
徐鹤道:“府里还有多少护卫?”
刘表算了算:“除了奴婢的十一个,就还剩刑头儿的二十名亲兵可堪一战了!”
徐鹤点了点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一起出去见识见识到底是何方神圣围了我的府邸。”
胡县丞惊讶道:“公子,要不……要不请公主出来吧?”
徐鹤朝他微微一笑:“公主有孕在身,不便出行!”
“可是……”
徐鹤没有管他,已经带头走了出去。
刚到前院徐鹤便听见大门外腰刀撞击铠甲的声音。
张鹗、刘表他两还好,老胡依然那副胆小的样子,脸色都变了。
徐鹤见状,于是便对他道:“老胡,你先从后门离开吧,对方看你穿着官服,又是海陵县衙的人,应该不会为难你!”
胡县丞闻言纠结的脸都扭曲了,但最终他摇了摇头道:“上次公子在淮安救了老胡,老胡这次也要陪着公子闯一闯。”
徐鹤见状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道:“看不出老胡你倒是个讲义气的好汉呐!”
徐鹤的这番话,顿时让刑虎等人哈哈大笑,空气中紧张的气氛瞬间被冲淡不少。
祝尚义故意在徐鹤府门前站了一会儿,等他估计里面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后,他方才叫人上前扣响了大门。
三响之后,大门洞开。祝尚义对身边穿着甲胄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那年轻人点了点头,紧接着一挥手,大批甲士鱼贯冲入徐府。
祝尚义笑了笑,他料想此刻的六首状元徐鹤,此刻应该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想必那场景应该十分有趣才是。
可是当祝尚义走进徐府院中时,只见一群着装怪异的士卒,手持兵刃正站在阶前跟自己派来的大河卫甲士对峙。
祝尚义原本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转而他恼怒地看着堂上安坐的那个绯红官袍的年轻人。
他着实没想到,自己派来这么多人,围住他的府邸,这位驸马竟然还安然自得地高坐堂上。
祝尚义感觉到自己被羞辱了,他从袖中掏出圣旨,冲着堂前大喝道:“有旨意,徐鹤接旨!”
此言一出,祝尚义屏息凝神等待着徐鹤的反应。
一秒,两秒,三秒……直到二十多吸过后,堂上那个年轻人才缓缓起身来到堂前拱手道:“徐鹤接旨!”
祝尚义见状大怒道:“大胆徐鹤,本官前来传旨,你为何不跪?”
徐鹤笑了笑,缓缓伸出手,一旁的刘表赶紧伸手给他的手托住,等做完这一切,徐鹤才“中气十足”道:“本官大病,身体孱弱,陛下天恩浩荡,一定会体谅微臣,就烦请天使直接宣读旨意吧!”
听着徐鹤几乎能用来唱戏的腹腔共鸣声,祝尚义觉得徐鹤实在侮辱他的智商,也是在亵渎北京城的张璨。
他再次厉声道:“徐鹤,跪下接旨,不然以大逆不道论处,本官可以抓你现场问斩!”
说完,他一挥手,大河卫的甲士齐齐上前一步,齐整的甲叶碰撞声压迫感十足,显然祝尚义这次是有备而来。
可就在此时,堂后走来一名侍女,正是张徽姮的贴身侍女绒儿。
绒儿来到堂前,看见这般场景,虽然心中战战兢兢,但却壮着胆子道:“驸马身体不适,皇兄难道就不能t恤?是皇兄让甲士登我府门?还是一些国家大臣擅自妄为?”
“本宫定然要上疏皇兄,问一问他是不是想要同室操戈。”
张徽姮的这番话说得太有水平了。
其实现在很多大臣,包括南直隶的很多人都已经听说了废太子被弑杀一事。
张徽姮就是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让对方知难而退。
谁知祝尚义冷笑一声道:“正好,陛下也有旨意给清河公主殿下,殿下便一并接了旨意吧!”
说完,他又掏出另一张圣旨道:“慈圣太后思女成疾,着祝尚义等派兵护送清河公主返回京师,不得籍事弥误,接旨后即刻启程!钦此!”
旨意念出,后院没有任何动静,片刻后徐鹤突然听到顾横波压抑的低声道:“公主,你怎么了?快来人,扶公主回去歇息。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