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薇道:“夜半三更,你们孤男寡女,在此作甚?我看一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一双冷眼的眸子紧紧盯着林姚,似乎在嘲讽,又似乎在斥责什么。
这不怒自威的神色与顾若成确有几分相似之处。
梁凉手持佩剑,站在顾青薇的身旁,戟指怒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窥我们小姐的秘藏!该当何罪!”
二人默不作声,相互瞟了一眼对方。
花厅上,燃起了高挑的烛火。
“依照二月花的规矩,犯了此规,该如何处置呢。”
梁凉冷然道:“当然只有死路一条!”
许如生瑟瑟抖动,据理力争,辩驳道:“不,这地方是我误打误撞进来的。都是她!林姚带我进来的!是她最先发现了这里。”
林姚听了这话,惊诧不已。
“你胡说!明明是你!”
许如生为何会倒戈相向,陷害自己?
林姚暗暗想着,或许她觉得顾青薇不会这么轻易的杀了自己,毕竟我对她是有些恩情的,她也答应治好我身上的毒。
“青薇小姐,我早说过。添香夫人的女儿是留不得的!迟早她会发现这里的秘密。”
顾青薇道:“我只是让你攀关系,以接近阿姚,可没让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许如生也急了。
“你!你这是卸磨杀……”
话犹未了,就被梁凉打断。
“放肆!居然敢在小姐面前信口雌黄!你是活腻了吗?”
林姚心凉了半截儿,原来都是假的,都是骗局。
果真是人心叵测,我居然差点就信了他。
居然还把碧水山庄的诗句念了出来。
林姚怒从心头起,眼看就要与许如生厮打起来。
顾青薇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你也算是二月花的元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你在火山寺中查探,的确也有过不少功绩。我虽然与阿姚交好,她对我也有恩情,但一码归一码。我向来是公私分明,赏罚有度,才承蒙得到大家的信任。”
“顾青薇,你到底要说什么?”
顾青薇从袖口里掏出了两个包裹成团的纸条。
“还是老办法,人的命,天注定。我向来顺天而行。今日你们二人反正要死一个。抽到“死”的那个人就自定了断,抽到“生”的那个人,此时就此作罢,不再追究。”
林姚对此不屑一顾,心念道,这就是顾青薇统治二月花的手段?如此残暴又如此的儿戏,视别人的命为玩物,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当然,你们也可以不赌这一局。那就让梁凉陪你们耍耍剑,直到再也不会不服。”
林姚心念道,此刻我内伤未愈,无法强行运功,就算和我二人之力,也绝非是梁凉的对手。
许如生额角渗出了汗滴,因为这个抓阄的法子是很早之前他讲给顾青薇听的。她很依赖也很欣赏这法子,每当有大事不决,赏罚不公之事,每每都以此处置。死在这法子下面的冤魂无数,没想到今日经轮到了自己!
许如生甚至顾青薇的脾气,掏出了这两个纸条,就意味着她很认真,绝没有了退路。
林姚呆呆傻傻的盯着这两个阄条,表情木然,并未意识到事态之严重。
梁凉悬在腰间的佩剑已然出鞘,冷然道:“快选吧!生死就在转眼间!”
话音方落,许如生一把抓过了放在桌上的其中一个纸条,张口吞了下去。
尔后得意的笑道:“哼!别以为这样的把戏能糊弄我!别忘了这法子还是我教你的!这两个纸条上面写的都是‘死’字!如此一来我将纸条吞入腹中,便可无事了!哈哈!”
许如生的阴恻恻的笑声听起来是那么的诡异和恐怖,也许这是人在求生欲面前最后的挣扎,丑陋而无耻。
林姚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
梁凉手中的长剑已经抵住了林姚的脖颈。
“该你选了!若你抽到了‘死’,我马上送你去见阎王!”
她小心翼翼的捏起那张纸条,颤颤巍巍的展开来瞧。
上面赫然写着一个“生”字。
许如生傻了眼。
“怎会如此?不可能的!莫非,莫非你这两张纸条都写得是‘生’?”
许如生面容已经扭曲,此刻后悔晚矣。
顾青薇或许早已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总想着算计别人的人,心里一定发虚。你这么抢着要破坏规矩,岂非说明你心里本就有鬼。没做过的人,是根本不会率先选择的。他们的是非对错怎能变成一场毫无意义的赌局?”
“顾青薇!你!你在耍我!我跟你拼了。”
许如生猛然运起劲力,扬掌就劈,却觉得胸口憋闷,血气淤积,一口黑血从嘴巴喷出。
顾青薇抿嘴一笑,抚掌道:“为时晚矣,毒药本就在这字条里。你自己吞下肚去,也算是赎罪了。”
“什么?有毒?顾青薇,你好狠毒。”
很快的,许如生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挣扎几下,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林姚见此情景,脸色煞白,木立当地,樱唇颤抖,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总算见识了顾青薇的手段。
……
……
一个无星无月的晚上。
外面大雨滂沱,屋内安静非常。
不停摇曳的烛火,残光明灭间,有如纷乱的心绪。
水杨花端坐在厅上,面色凝重。
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却一言不发。
这个男人真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现任海砂帮帮主,水易潇。
“怎么样,已经三天了。你考虑清楚了没?”
水杨花瞟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把我弄来,就是跟我讲这些无趣的话。我说什么也不会跟你回去的。”
水易萧面色一沉,轻轻抹了抹胡须,道:“哼,莫非你真的不想拿回本该属于你的财富和地位?碧水山庄的大小姐,这可是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的。”
水杨花道:“当初是你们把我跟我娘扫地出门,现在又要我回去认祖归宗?痴心妄想!”
“认祖归宗?你想的还真是长远,你现在跟我的处境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不受待见的子女。”
水杨花道:“我是不会跟你这种卑鄙之人共情的!”
水易萧道:“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兄妹。你若真的没有这种想法,为何还要姓‘水’呢?”
“我,我……”
水杨花支支吾吾,别过头去。
水易萧见到水杨花无可反驳,不由勾起嘴角,幽幽笑了了笑,接着说道:“水龙吟和水清浅兄弟情深,一奶同胞。任何时候都会站在一头的。”
水杨花道:“我自幼不在碧水山庄长大,我跟我娘很小就被你们赶了出去!相依为命。没想到,你与水清浅的感情也不怎么样嘛。”
水易萧切齿说道:“水清浅!他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有什么本事,就独得爹的宠爱,甚至把水纹剑也传了他!不仅如此,她还把我的小师妹从我的身边抢走了!我们从小青梅竹马,若不是他的出现!”
而我们俩身份也差不多,都是……”
水杨花狠狠瞪了水易潇一眼。“我们都是什么,孽种?”
水易潇道:“哼,这一点我比你还强一些,我至少是有些名分的。不像你,是个彻头彻尾的野……”
“不许你这样说我娘!”
水杨花猛然站起身来,一掌就要朝水易潇的腮旁掴打过去,却被水易萧稳稳接住,紧紧攥住了手腕,挣脱不开。
“你到底要如何?”
“很简单,我要你站在我这边,替我说话!”
水杨花沉思片刻,冷静想了想。
水易萧说的的确不错,世家大族,是根本不会讲什么感情的,娘亲守护了半辈子,在碧水山庄为奴为婢,忍辱负重,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反倒被赶了出来。
想到此处,水杨花站起身来,冷冷说道:“不错!我要为娘亲正名,我更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林姚和水杨花,两个脾气秉性十分相似的姑娘。
现在都迫不得已与别人达成交易。
身不由己,万般无奈之下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