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三个来自修罗道的不速之客离开,三名刀手见暂时无事就也各自落座。
未防还有人来叨扰,在座五人都是风卷残云,闷声吃肉,只是偶尔用酒来把肉条送下肚而已。
这点上,三名刀手倒是和少主人南宫寻常展现出了让陈至惊讶的默契。
其实百花谷刀手做得正经是走在刀口上买卖,什么美食美酒那都是有一顿算一顿,绝对不会给你辜负了。
直到最后一条糖醋肉条终于给落到南宫寻常自己的筷子中夹走,席间才又有了话。
说话的自然是肉条在筷的南宫寻常,他也不含糊,直接问向陈至:“你认识那个修罗道二当家手底下的?”
“嗯。”既然给南宫寻常看出,陈至自然也不必费心思掩饰。
南宫寻常是粗中带细之人,陈至明白掩饰也是无用,干脆承认:“我和他有些交情,我不是和南宫大哥说过密医的真相和我们加入通明山庄的过程?
他就是那日在雀房山上,主导‘摘星楼’杀手围攻要杀‘小三口’赵烛影的主谋。
那之后他看在我也是‘孽胎’身份,私下找上来希望我加入修罗道。
我再三推辞,他只不断释出好意,要说起来关系还算不错,我这‘闭眼太岁’的名声中也颇多是承蒙其照顾才得来。”
那位四当家弗望修当着萧忘形直言修罗道内部隔阂,以及说自己听说修罗道二当家欣赏陈至,其实只要细想就能查出古怪。
那一席话虽然不高明,也算是顺道帮助萧忘形掩饰认识陈至这点。
此处南宫寻常却不得不看破也得点破,毕竟陈至眼下已经入了南宫寻常的眼界,他欣赏陈至才华的同时,不得不希望陈至更加坦白一点。
陈至对自己和萧忘形关系的这份坦白,坦白程度就恰到好处。
陈至觉得南宫寻常偶尔表露的审慎态度是件好事,既能让自己借机去消除彼此间的戒心,又能让陈至更加明白南宫寻常的思考风格。
肉已经吃完,这两人商量半天也无其他人事情,三名刀手纷纷离席,其中一人作为代表拱手告退。
南宫寻常一摆手允了三名刀手退下休息,只有两人在场也更好谈些在这些刀手面前也不好谈的事情。
三名刀手纷纷回房之后,南宫寻常就着残酒,才肯接着谈:“陈兄弟身上秘密似乎挺多?”
陈至笑笑,答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有人为了承诺而保守一些秘密,有人为了理想保守一些秘密,有人为了阴谋而保守一些秘密,再自然不过。”
南宫寻常一指陈至随即收回手指,也不知道是佯醉还是真醉,直言道:“陈兄弟头脑好用,想来是为阴谋保密的那一种。”
陈至一笑,道:“南宫大哥看得透彻。”
南宫寻常摇头摆手,道:“没什么透彻不透彻。
大家一席醉谈,你吐露三分,我还你一半。
三碗黄汤下肚,要是炼体者喝得酩酊,说不定能给你本夜跑去找几个山头连根举起来再头朝下栽回去。”
陈至则有不同看法:“炼体者醉快醒也快,不用等他跑到山头,酒意就去了六七成,山是拔不成的。”
“哈哈,也是。”南宫寻常似乎颇有感触:“人言醉酒误事,炼体者倒是短了这上面的借口。
‘四大共途’各有各的悲哀,炼体者不能长醉,尤其悲哀。”
“哦?”这个说法倒是新鲜,陈至颇有兴趣:“哀从何来呢?”
“也许陈兄弟没什么感想,江湖人各有各的一套分辨别人到底更擅哪途的法子。
我自己呢,算是各处游历过的,我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子。
在我看来,作风就是一个切入点。
炼体者最喜欢直截了当,直来直去;炼技者或许看来粗糙,其实粗中有细,时时注意分寸;炼觉者情感也同感官一般敏锐,容易被情绪牵动;炼心者心境大异常人,有超然和旁人难以理解的作派。
刚呢,则易折;柔呢,就易脆。
炼途是极端之途,若是由武学进炼途,更是极端不断,没有人真正能够事事做到中正平和,也就没人不在勉强自己。
炼体者遇到直来直去不能解决的事情,那是一种悲哀。
炼技者注意分寸,外部却不因为我们这种人分寸而迁就半分,这也是一种悲哀。
炼觉者习惯了知道的比别人多,悲哀也就比别人更多种多样,也许因为这道路比别人更难走上去炼觉一途为主的修炼者才少。
至于炼心者,都说炼心者易入却难进一步,其实炼心者心神自有过人之处,纵在人群之中不被人理解也只有孤独,所谓进步也只是先变得比别人更加孤高。”
“嗯……”陈至默默点头,不得不同意南宫寻常这套看法颇有可取之处。
比起秦隽,陈至更容易根据南宫寻常对炼体者的说法想到那位“屠世先生”晁颢,总是布下精妙杀局对付凌绝,晁颢却也更愿意把最后着落到相对直接的手段。
要说到炼技者的困境,“试剑怪物”凌绝何尝不是在尽量保证自己的分寸,才不至于在平常也给人当做一个怪物?“玉萧竹剑”章凡白更为了那点分寸,一生如同他人期望牵引的傀儡一般。
陈至能想到的炼觉者例子首先就得是自己,自己的情绪波动一直以来陈至都认为是自己函待解决的问题,换到这个角度思考,确实知道的越多自己的想法就越混杂,也许这才是自己情绪容易动荡的原因。
“燃指善女”何语晶用疯狂来适应自己的超然心态,“锋芒不让”韦德把超然心态融入风格,平时对人嘴臭、性子不停抬杠,实战之类则有超人的表现。
陈至出神一阵,回神之后笑道:“只是南宫大哥这种说法,江湖中岂不都成了可怜虫了。”
南宫寻常头一沉,这时候才抬起来,道:“你要是愿意这么想,那这江湖里,还真就是到处都是可怜虫。
只是有几种虫,不够可怜。”
“几种虫?”
“三种。”南宫寻常伸出右手三根手指,然后才一一解释:“第一种是害虫,大家在江湖中过得都不容易,有人就要想发设法去把别的虫子拖进水里。
这种虫子再可怜都嫌不够可怜,不知道多少虫子讨厌它,没人有那个闲工夫去给它可怜。
第二种是肥虫,越吃越肥,不知道多少虫子羡慕。就算这种虫子自己再苦下场再惨,到回头别的虫子看在眼里,首先也是羡慕它够肥。
第三种……第三种就是大虫。”
“大虫?”陈至一愣:“那不是老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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