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生的父亲行二,其上面还有一位兄长,也便是张泽生、张铨生两兄弟的大伯。
那位素未谋面的大伯,在张泽生两兄弟家乡的名声,就在两兄弟还未降生之前也早只剩下了骂声。
当时骂他的理由还只有两点:首先,这位老兄倾了家族财产,本来说是要跑去拜大儒为师,一离了乡却马上把银子用来花用附庸风雅,除了搞大柴桑郡一位大小姐的肚子外一无所获。然后,他居然也没能平安地当上人家的金龟婿,反而累得那位大小姐也被家里扫地出门,同他回乡。
这位书生本来打算要等大小姐的孩子生到世上,再去女方家里讹诈一笔,怎料大小姐既是大小姐命更是大小姐身子,临盆之际出现难产。
药胎人的出现,对这位张姓浪子来说正是恰逢其时。
然而他还是小看了药胎人传说的可怖,大小姐不但产完即死,生下来的儿子更是无毛无发皮肤煞白眸子邪异,此子含笑而生,笑声也如怪叫,更像妖鬼而不是人胎。
那位张姓浪子于是放弃拿此子去讹女家一笔的打算,白天听到风声来看这个孩子的好事者不少,他晚上便将孩儿投进井底。
之后这位张姓浪子不光是收拾自己细软,还连夜骗开邻居寡妇的家门凭一把斧头把体弱多病的孤儿寡母都宰了,再连同她家的细软一并“收拾”。他如法炮制找了个借口叫开第二家邻家的时候,被人看见身上有血疑问,结果他偷袭的一斧子没落下去就被这家唯一的一个孤苦老头儿一脚踢开,他只好连滚带爬拿着现有的东西逃之夭夭。
后半夜乡里其他人们才知道这些事,那时候张泽生他们两兄弟的这位大伯已经逃去不知道哪里,这辈子再也没回来过。
那位婴孩儿过了两日居然还没死,要不是人们听到他的声音,都还以为张姓浪子逃走前先把此子宰了后安葬了。
“怪物”的父亲走了,“怪物”就成了一个麻烦,这个麻烦最后还是甩到了张泽生、张铨生兄弟俩的父亲身上,谁让他是张姓浪子的小弟?
如何从井中取出这个孩子是个麻烦,乡亲没人愿意帮忙,张泽生和张铨生的父亲最后硬着头皮顺绳下井,一下去再听不见孩子哭声,反而是一个东西爬上他的背,害他吱哇乱叫。
他一叫,莫名其妙爬上他背的这小“怪物”才在他背上咯咯地笑。
井边的人哪里听得了这个动静,一哄而散,没人肯再待在这里,张泽生和张铨生的父亲被丢在井下六七个时辰,再上来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又把这“怪物”一样的孩子投进井里。
可没人能怪罪他,他自己后来生下的两个儿子懂事时,他还是一到晚上就不敢出门,整个人神经兮兮的。
井下几个时辰,就给他留下了一辈子的后怕。
乡里的人们当时虽然也从别处打听到了“孽胎”这个说法,但是理所当然地,也没人知道“孽胎”到底是怎么回事,人们只当缺了大德的张姓浪子惹出来这么个“怪物”是他的报应,只不过他丢在了乡里让大伙儿代为承受。
慢慢地,这个孩子给人们当成精怪之类的东西,莫名地受到村里人的供奉。
供奉的开始好像是不知道谁发现井里怪声出了后丢馍馍或者其他食物下去慢慢就能暂时止住怪声,后来人们都这么做,谁也不和谁约好,各自只要想起来就投喂到井里,看得被肯剩的残余被扔到井边就莫名觉得有什么事将要顺利一样。
于是乡里人们干脆另外找地方打了另一口井取水,这一口专门供着这连名字都没有的“井中人”。
“井中人”默默长大,他对同乡人也好,同乡人也罢,基本上互相都很陌生。他做井底下的“神仙”,这“神仙”虽然没几年便有了爬上来的本事,但一爬上来凭借这副尊容他就成了“怪物”,他虽然不懂人们咿咿呀呀说什么却能感到是好意恶意。
张泽生是个例外,小时候的张泽生偶尔看见这位堂兄,向父母问了后只觉得父母对这个古怪的堂兄讳莫如深,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于是竟经常私下去找“井中人”玩。
“井中人”听得懂人话也是张泽生用近乎于训狗的方式一点点训出来的,可他错过了学人话的时候,长年在井里怪叫让他的喉咙已经坏掉没法顺利发出复杂的声音,这点张泽生也毫无办法。
张泽生陪着这位秘密玩伴堂兄一路从九岁玩到了十一岁,才在其弟张铨生半夜偷偷跟着他然后被“井中人”的模样吓得回家大叫“我哥被鬼缠上”了后被其他人发现。
张泽生被父母喝令不准再找这位堂兄玩,结果传言一早在乡里传开,张泽生也给人当另一个“怪物”看。
不过张泽生从小心胸就异于常人,他哈哈一笑不气不馁,别的孩子不再理他他就去捅碰别的孩子,别的孩子恼了他也就干脆跟人家打一家,出于大人们授意的梳离最后没能孤立他反而让他成为乡里的孩子王。
手底下有其他孩子要管才让张泽生产生了点变化,他开始意识到“井中人”的恐怖名声既可以用来服众又可能会让他被人疏远,他开始有意地采取对“井中人”忽远忽近的态度来试探对其他人态度的影响,这个新的游戏让他所获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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