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无风清楚,他拿起的,并不仅仅是一根棍子。这一刹那,压在他手中的,是一份重逾千钧的责任。
怔怔然中,平摊的手掌被一只手包裹着合上,彻底握住了竹棍。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贯入他的身体,让他精神一振,杂念尽消,不再将此视为畏途。他稳稳当当地紧攥住碧绿竹杖,回视着任瑶岸的目光。
“丐帮三年内讧,元气大伤,现在已是存亡绝续之时。把这一盘散沙、将倾大厦丢给你,实在是对不住你。”
任瑶岸的气息微弱得只剩一线,她身上被嵇无风碰过的地方在陆续腐坏,大口吐出黑血。嵇无风眼眶一酸,一伸手拭去了眼泪,使劲摇头:“是我害的你,都是我的错……”
任瑶岸打断了他,强撑着说了下去:“你秉性纯良,又屡得奇遇,丐帮于你这有用之身,正是作为之地。我相信你,只要你这份赤心不变,定能破陈除弊,力挽狂澜,再复丐帮往日风光。”
“你一定会做的很好,答应我……”
素来胸无大志、随遇而安的嵇无风已在种种风云遭际中变了许多,可这一夜,他的心性却是真正地被残酷的现实淬炼过,锻造出新的、也是他曾丢掉了的那个自己。
他怀着最纯挚的信念,庄重的一点头:“我答应你,我会为兴复丐帮竭尽全力,殒身不恤……”
在他坚定的承诺中,第一缕朝阳打在了任瑶岸脸上,融去了她半边脸晦暗的阴影,也消弭了她眼底的那一分不甘与遗憾。
日升月恒,有人永远留在了那个黑夜,却总有人能迎来灿烂光明。她无法继续的路,还有人帮她走下去。这已经不是最坏的结果。
从云蒸霞蔚到雾尽天蓝,从日出东方到再一次金乌坠地,嵇无风始终没有离开过这里。
在他的一左一右,躺着两具尸体。
一个在朝霞中珠沉玉碎,一个在日暮里神灭形消。两个人都是因他而死,甚至一个是被他亲手杀死。
嵇无风看向右侧的路白羽,她的心口处赫然插着一把短剑,是她自己的兵刃。脑海中浮现起她整整一日的痛苦挣扎。虽然无法开口,但她身上越来越重的乌青、由空洞而变成乞求的眼神,都让他看出,她无法忍受这骨肉消融、生生腐烂而死的剧痛,求他帮她早点了断。
在日落之时,他一剑杀死了路白羽。
看到了预料中的结果,群雄也渐渐散去。而顾柔等人早在任瑶岸死后,就与顾云天一道消失在林间。
她们没再试图动手的原因,嵇无风能猜到几分。
一来就算魔教之人真的杀了路白羽,成为了名义上的帮主,帮中人心不服,也是无用。这也是为何他们要瞒住谢酽身份;二来以嵇无风如今的身手,就连沈雁回和顾柔也没有把握越过他,杀死路白羽而不被他碰到。唯一有这能力的顾云天在两场险斗中显然并非全身而退,甚至可能受伤甚重。他一直闭目打坐,充耳不闻身外事,就已能说明问题。
是而,顾柔及时收手,率魔教几人匆匆而去。而其余人等见魔教都没妄动,自然也不敢犯险。
此刻,这君山之上只剩了丐帮帮众。他们虽不敢靠近这带着剧毒的三人,但也或焦急、或伤怀地一直默默守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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