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在说什么呢?”青山的表情困惑极了,仿佛对方说了一句很难懂的话,“我们还是先赶紧离开这里再说。”
“你们千辛万苦地找我,肯就这么轻易让我离开?”殷九抬头看他,脸上冷若冰霜,可眼里却是深深的失望和悲凉。“你现在到底在为谁做事?又是在什么时候背叛了无相宫的?你知不知道叛宫的下场是什么?墨影凡使?”他一连串地问下去,每问一句手中的茶杯都在桌上重重地顿一下。
青山原本僵挺挺地站在原地,可听见“墨影凡使”四个字时,身躯还是不自觉地微微摇晃了一下。这个名号如同一记辛辣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你在怀疑什么?”青山的声音阴沉而憋闷,像是来自于他胸腔的最深处。“就因为小二端上来一壶冷茶水,你就疑我?”
“一壶冷茶本来没什么,只是它刚好把困扰我很久的几个疑点都穿成了线。”殷九说,“还记得你在密林中被不归山那群道士围攻的时候吗?”
“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我?”
殷九不置可否地一笑,说:“在密林中,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鬼木藏宫阵法是你施展的,可是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青山的脸色一沉。
“鬼木藏宫之阵凶险无伦,且所耗功力巨甚,而你彼时身中剧毒,就算能够勉力支撑,却又怎么可能将不归山的一干高手逼入绝境?此为其一。其二,既然你已经将他们逼入了绝境,也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那么为何不一鼓作气,反而要在关键时刻突然现身暴露自己?其三,鬼木藏宫之阵一旦启动,除非被困于阵中之人尽数死去,否则施咒者必遭反噬。然而不归山的人并没有全部死在阵里,若你真的是布阵之人,又为何会安然无恙?这三个问题一度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可如果假设当天有人代替你布阵,又代替你遭到反噬,那么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而且可以确定,这个布阵的人必定与你关系十分密切,否则不会为你以身犯险以这样的凶阵来御敌。此人不仅甘心为你献身,更加体贴入微。当天在阵里,气候骤然变冷,起初我以为这是杀敌的手段。可知道了你体内蛊毒的特性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人是在竭力缓解你的痛苦。而你在不该现身的时候突然暴露自己,恰恰也正是为了保护此人。因为谁也没有料到,洛云凝被逼入绝境之后,竟然兵行险着,以血入阵,试图以更大的阵法嵌套原来的凶阵。你知道他一旦成功,不仅会立刻发现那个藏在暗处的人,甚至还会取其性命。”
青山沉默不语,可是紧绷着的脸上似乎闪现了片刻的动容。他突然开了口,问:“那又如何?那能说明什么?”
“到这里还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有个人在暗中帮你罢了。”殷九不紧不慢地说,“可接下去的一连串的怪事可就有些说道了。”
殷九一面观察青山的神色,一面继续说下去:“不归山的道士们造访过侯府以后,我便立刻将你转移到了王宫的冰窖里藏身,自己也就此离开了侯府。一天晚上,侯府莫名其妙地闯进了一个蒙面的黑衣女人。这女人咒术高强,绝非等闲之辈。可你说奇怪吗?这样一名高手,见到我便要逃,看她样子似乎早就知道不是我的对手。可既然知道,为何又要冒险前来。而且她进入侯府竟似没有任何目的,一不为财,二不伤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要引我现身,可我又实在想不通她究竟为何要引我现身。这女子被我布下的结界所阻逃脱不得,然而就在我揭开她面纱的一瞬间,另一名黑衣人却突然出现把她给救走了。虽然我还是刺穿了她的小腿,可却始终没能看清她的真面容。哦,对了。救人的那个黑衣人说了一句话,虽然只有一个字,但也听得出是个女人。”
殷九说到“没能看清她的真面容”时,果然看见青山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于是他笑了笑又说:“接下去想不通的怪事还有呢。就在同一天晚上,我打发了那两个女人以后,便要折回王宫去找你。可正当我藏身在宫墙外的一棵树上等着侍卫换班时,突然闻到一股桂花香味。那香味本来十分不宜察觉,在户外闻到只会当成是寻常花香,可有趣的是,夏天怎么会有桂花呢?”他停下来,欣赏着青山狼狈的神情,“很显然,有一个身上带着桂花香味的人在跟踪我。不用说,也是个女人。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先前那名黑衣女子要引我出来,其实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我,引我现身不过是为了让我给这名桂花女子带路。这三个女人煞费苦心,其实最终是为了寻找你的下落。”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会让你听懂的。”殷九冷冷一笑,“起初我以为她们是你的仇家,或者知道了你无相宫护法的身份想要探知《连山笈》的下落,因此我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甚至忘了在密林之中你是有帮手的,也忽略了这个帮手会不会和那三个女人有关联。直到今天,我才把一切都想通了。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青山猛然一怔,突然间哈哈哈大笑起来。他重新坐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好像就在刚刚的一个刹那,他决定了某些事情,也放弃了某些挣扎。“说吧说吧,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何必再留个尾巴?索性把故事讲完岂不痛快?”
“也好。”殷九举起杯子,“无相宫宫规,惩治下属必要使其明明白白。一会儿我和师哥——还有师哥的帮手们之间固然免不了一番恶斗,不如在此之前我们就把话说个明白。”说罢,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随后他接着说道:“我是从吟盏姑娘拒绝为梁小王爷跳舞察觉出异常的。这聆花楼虽然规矩严明,但向来很少得罪客人,何况是三楼的客人?况且,吟盏姑娘素日是跳舞的,为什么今天宁可开罪王爷也不肯起身跳舞?原因只有一个,不是不想跳,而是不能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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