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张绶惊叹之际,只见那少年将手中的最后一块瓦装在房顶上后,一个纵身直接便从房上跃到霖面。
这个高度,换作一般人估计双腿都摔断了,可他看起来落地之时却轻如鸿毛一般,连灰尘都未曾激起一分一毫。这更是让张绶感到大惊,想不到景元使团的使臣不但如此年轻,竟还有着一身的好武功。
邵曦一边朝这边走,一边抬起衣袖擦着脸上的汗水,结果脸上那一道道的灰尘被他抹得成了一片一片的,看上去更加的好笑。
走到张绶面前,对着张绶一拱手,还没等对方回礼,邵曦便转身拎起旁边的水壶,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地灌起水来。看得张绶目瞪口呆,心这还是朝廷的官员吗?行为如此豪放,简直就像是个江湖人物。
灌够了水,放下水壶,邵曦才对张绶笑着道:“让张大人见笑了,这两实在是太忙,没想到张大人会突然造访,礼数不周,请多包涵。”
张绶连忙拱手道:“邵大人客气了,这又不是在朝堂之上,你我也不必拘礼,本官此次前来只是想与邵大人商谈前些日子的事情。”
“前些日子的事情?前些日子有什么事吗?”
着,邵曦转头看向了陶青云。
陶青云连忙答道:“大人您是忙忘记了吗?几前我们曾将南赵接待团的那位主事扣了下来,您还此人私自越境进入我景元国内刺探军情,定要严惩不贷的呀!”
“怎么?那人还留着呢?还没把脑袋砍了?你是怎么办事的?”
陶青云连忙躬身拱手,低着头,憋着笑,不敢抬头。
张绶一听,好家伙!原来不单单是扣押,还要把他们那个主事的脑袋给砍了,这位使臣行事果然大胆,完全不顾及后果呀!
可转念一想,这也许是对方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告诉自己他们没那么好讲话,如今若是不诚心道歉的话,这个事情他们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罢休的,看起来这位景元国的年轻使臣的确是个难搞的人物。
临行前赵红锦曾有嘱咐,对于对方扣押官员之事也需要进行一些谴责,让对方道歉。可现如今看来,似乎事情没那么容易,对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妥,倒是理直气壮。
“邵大人,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据我所知,我们那位王管事正是受了邵大人之邀前来南水郡的郡守府,只是有事相谈,却不知为何到了这里便被扣了下来,此事邵大人是否也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邵曦笑眯眯地看着张绶,乐呵呵地道:“解释?什么解释?你们的那位主事是受谁邀约?我并不知情呀!只知他私自越境进入景元国内,你他是来见我?可我从未见过他呀!如何能是受我之邀呢?若是我邀请他前来的,又怎会与他从未见过面?张大人只是听了自己手下之言便如此武断,怕是会有失公允吧?”
张绶听了这话,心里便开始骂娘,这明摆着就是耍流氓嘛!
明明是你们派人将主事叫了过来,如今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可要命的是偏偏又什么证据都没有,但人过了边境进了景元国却是个事实。
这分明就是将南赵的牙打掉后,还要南赵自己咽下去,做法很无赖,可是又谁都拿他们没办法。
张绶突然感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心思之深沉、狡诈,绝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
这个年轻人绝对不能看,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年轻的后生,实际上却内心成熟沉稳,手段灵活老辣,并不比他们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差上半分,甚至有可能连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
“邵大人,您这么讲就不对了。我朝官员若不是受你等之邀,又怎会私自进入贵国境内?这边境之上本就约定俗成,双方官员受到邀约便会过境赴约,如今怎就成了王主事私自越境刺探景元军情了?之前接待团领队官阶之事的确是我南赵安排的有所不妥,思虑不周,但若因此事便将我朝官员扣留作为要挟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呢?”
邵曦见对方已经开始把话题往这上面扯,便有意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道:“此事怎会与接待团领队官阶之事扯到一起呢?我景元帝国乃堂堂的中原上邦大国,怎会与一个边陲国去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你们就算派一个不入品的吏来接待我们,也改变不了南赵国只是偏安一隅的一个国之事实,我们何须要与一个国在这表面之事上斤斤计较?这王主事私自越境那可是牵扯到军情之事,这就不是事了!还请张大人千万不要转移话题,将大事化,事化了。”
张绶一时被邵曦得有些哑口无言了,心你怎么拿着不是当理讲啊?明明就是因为接待团领队官阶之事才将人扣押下来作为要挟,如今怎么搞得好像是自己要用这接待团之事来掩盖王主事越境刺探军情一样?怎么聊着聊着好像越聊对自己越不利了?
遇到邵曦这么个滚刀肉也算是张绶倒霉,如今这道理是无论如何都讲不通了,看来只能用求情这一个办法了。虽然心有不甘,但眼下张绶也实在是找不出其他的办法来解决此事。
“邵大人,既然贵国圣上遣邵大人来我南赵出使,想来定是想与我南赵国建立友好邦交,而非闹得彼葱对,所以此事我觉得着实不必非要争出个是非长短。总之,之前是我南赵国安排得不够周到,有些事也的确是欠考虑的,还请邵大人切勿介怀。至于这王主事之事想来也定是个误会,在下在这里代我南赵圣主向邵大人表达歉意,我南赵的相国大人还特地修书一封以表诚意,请邵大人过目。”
着,张绶将韩增写给邵曦的那封信从怀中取了出来,递给邵曦。
邵曦接过来看了看,那信中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长篇,其实意思也很简单,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还请邵曦不要介意,南赵还是欢迎景元国的使团出使南赵的。此次特地派了礼部侍郎张绶前来负责接待事宜,希望此次出使之事能够顺利继续下去,为两国百姓创造边境贸易的良好环境,对两国民众也是一种福祉,云云……
中心思想就一个,之前所有的事情翻篇儿,使团出使之事继续进行,接下来的所有事都好。
邵曦撇了撇嘴,对着一旁的陶青云道:“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儿吗?早这样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如今非要搞得皇帝,相国都来操心这种事,岂不是自找麻烦?陶大人,你要记住,为官者是要为君分忧的,而不是给自己的皇帝添麻烦,今后你切记要做事严谨,别让圣上跟着你们操心。”
陶青云连忙躬身拱手回道:“下官谨记邵大人教诲,在下官身上绝不会发生类似这样的事情。我南水郡虽然并不富裕,但也能做到自给自足,绝不给圣上添任何麻烦,绝不让圣上为了我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而分神费心。作为臣子,若是连这都做不到的话,岂不枉为人臣?不如辞官还乡!”
咱就这二位一唱一和的,得有多损?所有的话好像是对彼此的,但就算是个傻子也听得出来这话是给张绶听的。如此一番对话,将南赵的官员损得一文不值,显然就是一群废物,这比直接开口骂人侮辱性还强。
张绶坐在一旁那个难受啊!
明知道对方是在嘲讽自己,嘲讽南赵官员,可就是没证据。
人家自己的上官对自己的下属什么,他若是表达任何不满岂不是自己往那颗雷上踩?到时候人家他是个玻璃心,他都得受着。这种明知道对方在骂自己,可又没有办法证明对方在骂自己得有多难受?
此时张绶只能安慰自己算了,毕竟之前是自己这边不对,惹了人家也不怪人家阴阳怪气,如今人家什么自己还不都得听着?凡事以大局为重,圣主交代下来的任务别给搞砸了比什么都强,只要能让景元国的使团顺利出使南赵,将他们引入京城与圣主见面,自己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
其实人家邵曦的也没错,为官者若不能为君分忧,而只给自己的皇帝添乱,还真不如辞官回家算了。
想到这里,张绶的内心似乎好受了一些,于是急忙将之前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递到邵曦面前。
“邵大人,这是我个人准备的一点礼物,送给邵大人以表歉意,还望邵大人不要嫌弃能够笑纳,也算是给我一个面子。”
“哦?不知道张大人所送的礼物是什么宝贝呀?”
张绶连忙将盒子打开,向邵曦介绍道:“此乃我南赵特产,是南海的深海蚌珠,每年为了打捞这些珠蚌会有不少蚌人丢掉性命,可是以人易珠,十分难得和珍贵。”
邵曦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将盒中那颗硕大的蚌珠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是给张绶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个头够大!色泽也够漂亮!不知这颗珠子是用几条人命换来的?如此沾着人血的珠子,就算颜色再漂亮,在我眼中也是血红色的,用人命换回来的东西我留着不安心,我怕半夜里睡着睡着会听到有冤魂的哭声。”
完,邵曦一抬手,将那颗价值连城的珠子抛给了陶青云。
“你的八字应该比较硬,送给你好了,你留着吧!”
张绶:“……”
陶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