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邵曦并不想动用元气,一来是因为几人在室内,一旦动用元气势必搞得房倒屋塌。
自己这赌债本来就讨得亏了,要是再把这间赌坊拆了,那岂不是亏得更多了?
二来是邵曦原本打算将黑鹰生擒,交给阿甫热勒处置。
毕竟几人当中真正想为关玉城复仇之人是阿甫热勒,自己不过是有一半帮忙的成分在其中。
可此时黑鹰已经要跟自己拼命了,邵曦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
另外就是在西域之地难得见到一个能够潜心修炼,将自己的武功修炼至六品之人。
想必黑鹰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进阶七品“化气境”,能够真正实现将元气化作有形之状,成为真正“化气境”的高手。
既然如此,邵曦便选择在杀死他之前,让他见识一下真正的“化气境”是怎样的。
面对着迎面而来的这三道黑色的刀罡,邵曦催动元气运行沧海诀,将手中的流云剑挽出一个剑花,在自己的身体前催出一道旋转的气浪。
这气浪越转越快,渐渐形成实质,犹如龙卷风在海面上卷起了一道龙吸水的壮丽奇观。
而在这螺旋水浪的周围隐隐有流云浮动,随着水浪越旋越快。
当如此奇观出现在黑鹰面前时,他心中无比惊骇,他做梦都没想到邵曦已是七品之境,如今竟在他的面前施展出了“化气境”才有的元气化形。
他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元气化形?你竟是七品‘化气境’的高手!今日就算死,我也死得值了!哈哈哈哈……!”
对于黑鹰来说,此生能够见到真正“化气境”所施展出如此奇妙的招式,能看到真正的将元气化作具象的形态,也算是了却了他毕生之愿。
作为一个修武之人,他耗费毕生精力全心的修炼,只希望有一日自己也能跨入那个境界,成为顶尖的高手。
只可惜努力半生,自己也只是堪堪地进入到六品。
虽然六品到七品只有一品之差,但他知道以自己的武学天赋和所修炼的武功心法,此生怕是再难有所进境。
所以一直以来,黑鹰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想不到今日竟在邵曦的身上看到了真正“化气境”的武功境界是怎样的!
虽然此时内心有羡慕,也有嫉妒,但是更多的是欣喜和快慰。
此生自己已再无跨入七品之境的希望,那么能够亲眼看到七品“化气境”所施展出来的武学奇观,也算是快慰平生,再无遗憾了。
这个时候,生死对于黑鹰来说已不再重要,能够满足毕生所愿,让他感到此生足矣。
此时他看着自己发出的三道刀罡被邵曦那如同龙吸水一般的元气旋吞没,心中并无一丝一毫的不甘与愤恨,反而觉得这才是自己心中一直以来渴望看到的情景。
果然“化气境”高手所发出的招式是他们这些“御气境”之人永远无法企及的,境界之间的差距有如一道永世无法逾越的鸿沟。
此时的黑鹰对邵曦只有无比的仰慕和钦佩,这种情绪已无关年纪,无关身份地位,这是武道修行之人对于强者的崇敬和仰望,是发自内心毫不掩饰的敬仰。
当啷……
黑鹰将手中的黑羽长刀甩在一旁,面对着邵曦双膝跪地,俯身施以大礼。
抬头对邵曦说道:“邵公子,你是一位高人,今日我黑鹰死在你的手中,不但毫无怨言,还会心怀感激。
“我的生命能结束在你这样一位‘化气境’高手的手中,这是我毕生的荣耀。
“不过,在我临死之前,公子可否告诉我这一招的名字?让我能走得没有遗憾。”
邵曦此时操控着眼前那如同魔法一般的元气龙卷,缓缓对黑鹰说道:“若不是当年你害死了关前辈,或许我会放你一马,只可惜当初你错得离谱,无论如何今日我都要取你的性命。
“你眼前的这一招名曰流云卷浪,乃是当年中原武林伉俪田沧海与顾流云夫妇所创,能死在这一招下,你的确应该感到荣幸。
“若还有什么遗言,趁着现在抓紧说出口,我这一招发出之后你便再无机会。”
二人说话之间,赌坊的屋顶已经是乱石横飞,整个屋顶已经露出了一块块的破洞,屋内的器物家具也被元气卷得四处乱撞,摔得乱七八糟。
老吴在一旁被气得直跺脚,开口骂道:“臭小子,你与他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如今这赌坊是我们自己的家产,现在被你搞得乱七八糟,将来还怎么变卖?
“布什拉那小子欠的赌债本来就没还清,你再将这赌坊拆掉,这次我们不是亏大了?
“还不赶紧动手将此事了结,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在这里唱戏一样的?”
邵曦被老吴骂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心说你个老家伙活得不要太现实,对面那个都快要死了,让他临终留个遗言还要被你这老东西如此吐槽!
“老东西,你少特么叽叽歪歪的,我自己的财产,我自己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你少在那里废话!”
说完,转头又对着黑鹰说道:“黑鹰,你有何遗言抓紧交代,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黑鹰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想不到自己一生作恶,所有的人见到自己都如同见到恶鬼一般。
而如今自己的性命在这一老一少的面前竟是如此的谈笑风生,嬉笑怒骂,仿佛自己这条命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丝毫的价值可言。
这个时候黑鹰才明白,原来人的性命都如同沙漠中的一粒黄沙,一阵狂风吹来,每粒沙尘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差别。
别人的性命在自己眼中轻如鸿毛,其实自己在别人眼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自己是谁,在这一刻还重要吗?
什么江湖地位,什么武功修为,此时不过都是虚幻,就算自己是楼兰城中最大的黑道帮派的帮主又如何?
在死亡面前,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虽心中有些不甘,但他也知道自己该死,那么曾经死在自己手下的那些人呢?难道他们也该死吗?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常常会在临死之前才大彻大悟,才会真正地幡然醒悟,对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进行忏悔。
(
结局是无法改变的,但在临死之前能够悔悟,也已是极其难能可贵的了。
黑鹰抬头看着邵曦,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此生作恶太多,但临死之前能够真正见识到我毕生渴求的武学至高境界,已是再无遗憾。
“我死之后,邵公子可拿着我的黑羽长刀号令黑鹰帮,黑鹰帮这些年掠夺来的财物皆归邵公子所有。
“我做的错事太多了,如今回头已无可能,望邵公子用这些钱财多行些善事,也算是替我弥补过错。
“今日一战虽然只有短短数招,但能与你交手,我心中已是无比畅快,请邵公子赐死吧!”
听到黑鹰的这番话,邵曦心中竟无意识地有了片刻的犹豫。
如此恶人,在临死前竟然说出这番话,还真是应了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但尽管如此,他也必须要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在瞬间的犹豫之后,邵曦立时收起了自己的怜悯之心,口中喝了一句“既如此,那你便上路吧!”
说罢,催动体内元气将面前的“流云卷浪”对着黑鹰发了出去。
就在一片纷乱飞卷的碎石与杂物之中,这一道如同海潮龙卷的元气旋柱朝着黑鹰直扑而去,眨眼间便将他卷入其中。
没有人知道身处其中的黑鹰此时是怎样的神情和怎样的心境,他只是就这样跪在地上,被卷入其中。
此时,整间赌坊的屋顶已被彻底掀开,完全变成了一处只有四面墙壁的露天之地。
老吴看在眼中,急得在一旁不停地跳脚,嘴里嘟囔着“完了完了,这一下子算是彻底的完了,这回是真的卖不上价了!”
原本赌坊内的打斗之声已经是闹得惊天动地,赌坊门外的那些吃瓜群众和楼兰国皇室的皇家卫队在门外都竖起耳朵在听着屋里的动静。
所有人都知道双方已经动手了,貌似还打得相当激烈,可任谁也没想到最后竟然能打到连屋顶都被掀开。
本来西域的房屋便是由石块搭建而成,不像中原的房屋那样屋顶皆是盖的瓦片。
这屋顶一被掀开,立时间就是碎石乱飞,落下来的石块将站在街上看戏的人群砸得四处逃窜,嘴里发出一阵阵的惊呼之声。
就连之前的那些赌客此时也都做鸟兽散,只剩下皇家卫队的那些护卫举着盾牌守在原地。
那些石块砸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乱响,搞得他们也甚是狼狈。
卫队头领瞪大了双眼看着那被掀开的赌坊屋顶,满脸震惊地自言自语道:“我的天!他们这是用了什么魔法吗?怎么打架会打到连屋顶都被掀开?
“国王陛下请来的这些到底都是什么人?这还用得着我们来护卫吗?”
感到震惊的不仅仅只有他们,站在不远处的那些黑鹰帮的帮众此时也都看傻了眼。
他们知道自己的帮主武功高强,在他们眼中都如同半神一样的存在,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帮主与那几个中原人竟然在赌坊之内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原本在他们看来,掀翻屋顶只是一种形容,而此刻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他们的眼前。
对方是什么人?居然能够与自己的帮主打到如此程度!他们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了。
原来武功修炼到一定的境界,真就是如同神一样的存在,在这样的攻击面前,他们这一群帮众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正当赌坊外的这些人震惊之际,赌坊内邵曦的那招“流云卷浪”随着邵曦收回元气而渐渐地平复消失了。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时,赌坊内已是一片狼藉,没有一样器物家具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甚至连完好无损的都没有剩下几样。
此时黑鹰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整个人已在邵曦的那一招元气龙卷之中被彻底撕碎,甚至连血水都没有留下一滴。
若是说黑鹰彻底的消失了,倒不如说这会儿他在赌坊之内无处不在,已经被邵曦那强烈的元气之劲将他化成了一片尘埃。
看着赌坊这一片狼藉的样子,老吴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地发起了牢骚。
“败家子,你真是个败家子!你帮关玉城报仇我不反对,可这间赌坊是我们好不容易赢来的,如今你说拆就拆掉了,剩下的那十几万金我们是彻底赚不回来了。”
邵曦将地上之前黑鹰扔下的那把黑羽长刀拾了起来,一边捧在手中看着,一边气定神闲地怼起了老吴。
“你个财迷老钱包,捡不到便宜你就喊亏了?我问你,我们之前在这赌坊中下注是下了多少?”
老吴一脸不耐烦地抬头看了一眼邵西,嘟嘟囔囔地说道:“明知故问有意思吗?下注两千八百金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如今还来问我?”
邵曦一撇嘴。
“那就是了!今日我们来到这里,布什拉虽然未能将所有的赌金都赔付给我们,但至少这里摆着二十几个箱子,也有三万三千金了。
“我们已是赚了三万多金了,你个老家伙居然还不知足!你知不知道十几万金是多少?那么多的黄金难道你替我背回中原吗?
“再说了,黑鹰在临死之前已经交代过了,拿着这把黑羽长刀便可号令黑鹰帮的帮众,黑鹰帮这些年从各处掠夺了多少的财物?难道还不够补上这些损失吗?
“你不要老是想着自己赚多少,把眼光放长远一点,既然我们要扶持沙织国,这笔钱正可用在此处。”
老吴虽然知道邵曦说的有道理,可是想想那十几万金要被邵曦拿去扶持沙织国之用,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心疼。
摇头晃脑地在那里自己唠叨着“早知道这些钱不能带走,当初何苦费那么大劲?
“老头我没你那么长远的眼光,也没有你那么远大的志向,我就想多存些银钱给自己养老。
“对了,你此前还答应国王的赏赐全都归我,你别以为这件事我忘了,回头我再找你小子算账。”
老吴的这通唠叨,惹得邵曦一阵的不耐烦。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个老财迷可真麻烦!”
这一老一少正在斗嘴的时候,只见旁边的一块桌板发出了响动,紧跟着那桌板摇摇晃晃地被掀起来,一个脑袋从下面钻了出来。
“打完了?当年掌柜的和人打架都没闹出你们这么大动静!”
说话的正是阿甫热勒。
只见此时他那原本便已经脏乱不堪的头发和胡子上都落满了灰尘,若是找顶红色的尖帽扣在头上,还真挺像刚从烟囱里爬进来的圣诞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