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楼下已是人来人往吵醒了轮廊,却迟迟不见日光打进窗纸。
瞟了一眼床上空空如也,似没人来过,又蒙上头,虽不知危险何时来到,但闭上眼,便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不用管。
她是走了吗,也是的吧,就这么走了吗,就这么抛下了我,她是不想带个拖后腿的吧,还是只是出去了……..
越想着,思绪越发混乱,困意也全消散,这时开门声将轮廊从自固之地拉出,七推开门,将一袋面饼放在桌面,轮廊抬起头,揉了揉眼,才放下了心,说道“还以为,你走了。”
七推开窗门,初春的冷风吹了冻人心脾,从后颈一直吹拂到胸前,一直灌到鼻尖里,刺痒的轮廊直打喷嚏。
“不会的。”
轮廊配着着昨夜的凉茶水,就着白面当早餐了,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轮廊嚼着白面,劣质茶水特有的苦涩陪着死面饼,像是咬着一块掉进几年无人疏导堆满污水的水沟的泡胀软了的牛皮。
“你想知道那光头想得到,及我拼死也要保护的面具….”七清了清桌子,坐在了轮廊对面,并把面具摆在了桌前。
“是什么吗”
哭中带笑的面具,红色勾勒的眉宇间夹带着怨气,带着肥腻的娃娃脸却又显得稚气未脱,扭曲到常人不可及的五官,像是早夭的堕婴附人上身的闹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轮廊也只能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想啊,怎么了,这么突然。”
一般人并不会将自己能力告知他人,毕竟知道越多,可应对方式越多,自然也不会有人去询问。
“像你之前那样,和各种各样的东西换来换去,类似瞬身?”
“听我说,他是哪来的,何人所铸,我一概不知,甚至据说被摧毁后,能自然出现在某一个地方,但是你记清楚,不要直接触碰面具。”
“小心些,别被别人打听去了。”轮廊说这便要去关窗户。
“无妨,便是叫人听去,也只会当我们在呓语。”
七手中不知何时抓来一只蟋蟀,将它轻按在面具之上,只是刚触碰,灰黄的甲壳如盐洗褪去色彩,躯壳转瞬通透发白,能隐隐通过看见下方面具。
“换置,反转一切,有无,空间,生死。”七拿起手中那只没了颜色的蟋蟀“色彩本无正反之分,只有从有到无。”
七再次将蟋蟀触碰到面具,只见蟋蟀原本细小的嘴脱离肉体束缚,像翻花似的,反吞下自己身体,甲壳被肉包裹做一团。
轮廊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说道“以前见到的一些魔种也是这般,将自己心肠翻出。”
“面具能力我还不能完全控掌握。”七收起面具“甚至只能做到简单换位。”
“若是将他毁了,会如何。”
“面具不过是意识承载体,毁了,也会在世界上某一个角落再次凝结。”
“那他们为什么会选中你。”轮廊问道。
“只是我恰好能使用罢了,虽说也有他人可以接触面具,只是不熟练而已,听话的人多的是,被面具选择的也不止我一个,所以我在他们换掉我之前,跑了出来。”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你还有什么事要做吗,毕竟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七倚在窗前,散落的发丝随风飘散,没有阳光照耀,原本银白色的发丝在此刻也变得通透。
“我可能还要在城里呆几天,可能..你如果担心…..”
“那你就带我在城里玩几天吧”七笑着打断了轮廊的话,静静的看着窗外。
听着七的话,轮廊提着的心才平静下来,只要不断躲起来,就可以逃开追杀吗,不用在搏命了吗,那听起来似乎不是不能接受。
“能陪我去个地方吗。”轮廊啃完了白面饼,站起身来。
阴凉的春风最惹人厌,夹杂着湿绵的水汽,似无孔不入的白蚁,透着那棉布衣的缝,尽情啃咬着皮肉。
轮廊与七行至村前,又一次看见那块路牌,看上去比上一次更加破旧,甚至还多出了些刀口,但依旧清清楚楚的写着三个大字
昙花村
“昙花是什么花。”
“相传只开一夜的花,相传是位神医所栽培,花开时的异香可夺鬼门,写生死,枯骨生肉,甚至连恶习都会随之改变,虽说第二日清晨便会花枯叶败,连种子也不会有,但次等奇花…..”
“什么”
“没什么,马上就到了。”轮廊不在多说,领着七,继续向村子走去。
回到家,看着被打斗乱成一团的家具,也只能无奈的在一次收拾起来。
“话说你哪时候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我被他打进来的。”
“是吗?”
“嗯嗯。”
黄昏时分,分别一日的乌金才舍得现身,翻滚涌动的层云被吹开,撕开金红色耀日的斑纹,一道道光束从中得以逃逸,躲过神明的追捕。
轮廊收拾好了包裹,金银分做两袋,一袋做已用,另一袋也该物归原主。
七看着被分出的细软,询问道“这是要给谁的吗。”
“我的一个朋友,和我一起从沙漠回来,生了变故,我要把他这些年的积蓄带还回来。”说到这里,轮廊眼神也黯淡无光,“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放心,我会陪着你。”七认真的安慰轮廊道。
轮廊挤出一点笑容,对着七笑了笑,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幸运,面前看似年少自己几岁的女孩,却实是帮了自己甚多。
客栈里,门外罕见的早早挂上打烊的标识,大门紧闭,老板正与手下们一起围着装满木片泥石的蒸笼喋喋不休的讨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