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一声令下,楼船旗舰向南岸突围,周围小船见到他的旗帜动了,也跟着行动。
他们的船毕竟比周瑜的船要多,而且还有两艘楼船殿后。
有了明确的目标,三万人的船队,有一万多人成功突围出来,其中主要是中军和后军,做前锋的部队却基本上都损失在了第一波接舷战当中。
周瑜很快就注意到了对方的突围方向是长江南岸,他朝南岸火起,不禁眯起眼睛。
吕蒙哼道:“想往岸上跑!没门!”
陆逊有不同意见:“敌军本就在南岸设有斥候,如今还燃起大火,追过去,恐怕会有伏兵!”
周瑜却是冷笑道:“白地将军夏侯渊,我早就研究过他的战例。若真有设置伏兵的本事,恐怕也不会一头扎进咱们的包围圈了!”
没有人知道,周瑜曾经研究过曹军、刘军几乎所有将领的战例,每个将军的性格、本领,他都是一清二楚。
对什么将领,便用什么招数,这样的从容,乃是江东独一份。
他笃定夏侯渊没有时间和能力布置伏兵,于是继续下令,水军衔尾追杀,朝南岸掩杀过去。
与此同时,指令也传到了一直没有出手的刘备水军那里。
庞统、陈到、袁琳三人,一直看着周瑜水战,几乎已经看的呆住了。
饶是庞统见识超群,也没想到周瑜水军竟然如此厉害,周瑜对水军的指挥,也已经如臂使指。
他之前听说,孙权征伐黄祖,五战五胜,却没拿下江夏,如今看来,周瑜竟然一直在练兵!
长江之上,周瑜水师堪称当世第一。
而且,庞统担心中的,周瑜把刘备军当成炮灰的情况,也并没有出现,这次大战夏侯渊,完全是周瑜的士兵在出力。
等到衔尾追杀的命令传过来,陈到和袁琳对视一眼,都是跃跃欲试。
陈到空有一身本领,已经等了太久,正想要追过去看看,于是问道:“军师,咱们去么?”
刘备对整个军队拥有绝对的控制力,连带着,被他承认的庞统,也被陈到承认。
一个人的能力是藏不住的,庞统很快也用自己的见识征服了陈到,如今陈到对他言听计从。
听他询问,庞统不再犹豫,也下令追击。
如此一来,周瑜水军一半围困攻打没突围的夏侯渊部队,一半和刘备军一起追击夏侯渊。
就连周瑜的旗舰,也跟着追了过来。
所有船只的目标直指夏侯渊的旗舰。
大船横渡长江还好些,小船过江哪有这么容易,不少船只落在后边,又是一阵厮杀。
张允道:“敌军追的太紧了,咱们没有马匹,等上了岸,敌军不还是会追上来!”
他已经看到敌军那支没动过的船队也追来了,这支部队的人以逸待劳,追他们这些溃军,恐怕就算追到了陆地,自己也跑不过他们。
水战的残酷就在于此,一旦溃败,很难逃脱。
夏侯渊却不这么想,他一边弯弓搭箭,射落后边的追兵,一边道:“先上岸和小无会合再说,总得想办法把突围的人都保住。”
他的楼船第一个靠岸,然后指挥众兵士以楼船为掩体,继续射箭还击。
张允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箭!”
夏侯渊却不理他,龙行虎步,一下跳到岸上。
曹无骑着小红马,早就等在那里,见了夏侯渊,顾不上寒暄,直接道:“妙才老哥,快派人上岸点火,把所有枯草全部点燃!”
夏侯渊一惊:“小无,若枯草全部点燃,我军上岸后,岂不是退路上全都是火,没了活路?”
曹无道:“你听我的就是!”
夏侯渊咬牙,要去吩咐,曹无又抓住他,说了几句话,夏侯渊这才点头去了。
张允在船上看的分明。
荆州军投降后,他已经见过了曹营所有来参战的将领,可是从没见过这个叫小无的,也完全不知道他是从哪到了长江南岸。
他平时也自负自己熟悉水师,谁想到今天一见周瑜水师,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眼下,自己的军队溃散,这曹无只有一人,能救下他们一万多溃兵么?
他实在怀疑,白地将军夏侯妙才,是得了失心疯了,才会信一个人能救一万人。
夏侯渊回到船上,把命令一说,张允更是气急。
“一会大火断了大家的去路,还怎么逃命!”
夏侯渊嘿嘿一笑道:“逃?咱们不逃了,有小无在,就有办法!”
张允急道:“这小无,到底是何方神圣?”
夏侯渊道:“他做过什么,你无须知道。你只需记住,他是丞相的胞弟!”
张允皱眉思索,好像是听过这么个人物,好像是北府将军曹无?
可是……
不是说他是个骄奢跋扈的纨绔公子么?前些日子,甚至还传出了当街纵马冲撞了几十个大儒的事情。
这样一个人,能有办法救大家?
另一边,周瑜的旗舰上,一开始下令衔尾追击的周瑜,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伸出手,测了下风向,更是皱眉。
陆逊也渐渐看出不对,着急道:“大都督,他们好像要放火烧船了!”
吕蒙耻笑道:“白地将军着实愚蠢,放火烧船,自己的船岂不也烧了!”
说完他就不笑了。
因为现在的形势下,敌人的船,本来就留不下了,可是却能作为火引,让他们的船也烧掉。
现在的风向,正好可以把火吹过来。
“不止如此……”
周瑜道:“敌军本来已经溃败,可是一旦背后是大火,反而成了背水一战的形势。生死考验在前,这些溃军,恐怕很快就能调转方向,跟我军拼命!”
“这是破釜沉舟啊!这白地将军,情急之下,倒是用了个好计谋!”
陆逊仔细思量,觉得要杀敌军,他们是完全能够做到的,可是敌军拼命,又要烧他们的船,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损失会极大,得不偿失。
“穷寇莫追!大都督,不能再追了!”
周瑜也醒悟过来,气闷道:“我军本就比敌军人少,绝不能这样拼人手!对方正是针对这一点来用计,着实可恶!通知庞统,让他们撤军!”
传令官火速去了,陈到正要大干一场,却得到了撤军的命令,顿时觉得一拳打在了空处。
袁琳愤愤不平道:“军师,咱们不能撤啊!南岸只有几堆火时,咱们不怕,周瑜也不怕。南岸全是火了,周瑜却怕了!南岸火起,敌军都没退路了,这周瑜怕不是担心咱们杀了夏侯渊,拿了头功吧!”
陈到却以庞统马首是瞻,看着庞统。
庞统盯着南岸越来越多的大火,双眼中倒影出了火光,又回头瞧瞧周瑜旗舰上的旗语。
周瑜带来追击的队伍,正在退回江水中央去解决围困的部队。
只剩他们的话……
庞统咬牙道:“全是火候,敌军用了背水一战之计,准备和咱们拼命。若咱们兵力多,自然不怕他们,可是咱们就这点兵马,不能跟他们拼人数!穷寇莫追,撤!”
陈到把长枪顿的“当当”响,也知道庞统说的对,只能无奈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岸边的夏侯渊部队看到敌军撤兵,顿觉死里逃生,欢呼起来。
火光照亮夏侯渊的脸,夏侯渊想起曹无的吩咐,立刻让众士兵齐齐大喊。
周瑜和庞统都在自己的旗舰上注视着这里,听到喊声,顿时竖起耳朵。
庞统听了一会儿,猛然想起一事,睁大了眼睛,指着南岸,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是他!”
袁琳过来,却见庞统吐出一口血来,吓得赶紧扶住庞统。
“军师,你怎么了?”
陈到也着急的问。
庞统擦着嘴角血迹,喃喃道:“是他,这一切都是那小子的计策!”
陈到迷茫的看着庞统指向的长江南岸,他听到那里的士兵在喊:“生子当如孙仲谋,合肥十万送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