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次烟尘出现,饶是曹操等人身经百战,也不像之前那么从容了。
如今连护卫加起来,也只有十人,若再有强敌,连断后都做不到。
贾诩心中叹息,认为当初就应该退到离石城中去寻刺史梁习,可是现在已经南逃几十里,再回去也不可能了,再提此事没什么意义。
最关键的是,这支伏兵是从南往北来的,而他们北边,却还有袁涣等人抵挡的那波伏兵,进退不能。
曹操怒道:“高干死后,并州已定三年,岂料境内还有如此多贼寇!”
程昱肃然道:“既如此,便由我等断后,主公马快,须有一线生机。”
曹操摇头道:“不可,卿等与孤,如鱼得水,岂可丢弃!”
事到如今,只有一头向东扎进吕梁山中,看看能否有一线生机。
许攸却是沉稳,定睛看着看敌人方向,突然道:“主公且看,那是……”
众人随他手指看去,顿时大喜。
只见那来敌的旗帜之上,竟写着一个“曹”字。
曹操猛地把马鞭掷于地上,大笑道:“是孤的虎豹骑!孤的虎豹骑来援助了!”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那骑兵队伍轻甲在身,气势却强,行军时有肃杀之气,先头一员将领三十余岁,神色冷峻,正是都率虎豹骑的丞相军事、议郎曹纯!
当日曹操决定独自北上之后,夏侯渊领三河骑士,曹纯领虎豹骑,随后也启程策应。
大军进发不像曹操人少,行程慢了很多,一直在后边,其中三河骑士又比虎豹骑慢,离曹操差了数日的路程。
可就算是天下机动力最强的虎豹骑,向南疾驰千里后,又向北数千里,也早已疲惫,追到现在,距离曹操等人也是差了一天路程。
因此曹操等人谁也没想到,虎豹骑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曹纯也已经发现了他们,连忙打马加速,来到河边。
在他的印象中,曹操这位族兄历来是容颜威仪的,但这一次,大纛不在,许褚也不在,曹操只有十人在此,显得异常狼狈。
曹纯翻身下马,作揖道:“主公,末将来援迟了!”
曹操赶紧下马,扶住他道:“来得正好,正好!”
曹纯起身,曹操旋即道:“子和,你带了多少人来?”
“二营之数。”
一营的人数在千人上下,五营为一军。
虎豹骑汇聚曹营精锐,都是百里挑一的猛士。
赤壁之战是水战,虎豹骑却是骑兵,没出过什么力,但前期他们一日一夜疾行三百里,在当阳长坂坡截住刘备,打破刘备南下接管江陵的计划,却是立了奇功的。
整个虎豹骑,一共不到三营之数,曹纯这次带出二营,基本算得上倾巢而出了。
曹操大喜道:“速速回返北方,救出仲康他们!”
“喏!”
有了虎豹骑在后,曹操等人一扫萎靡,向北进发。
途中三大军师数次想问曹纯为何这么快来到,但见曹操心事重重,曹纯陪在旁边,也就没问。
没走多久,就见许褚、袁涣、杜袭带着十数骑兵过来,除了许褚,个个带伤。
许攸奇道:“仲康,敌军跑了么?”
许褚等人见到虎豹骑赶来,也是欣喜,说起刚才的遭遇,三人都是摸不着头脑。
原来那一百多没带旗帜的敌骑从山中出来,骑兵头领与许褚对敌十几招,卖了个破绽,又率军逃回山里了,仿佛非常忌惮他们。
许褚摸着头道:“那敌军守将是真的厉害,我与他斗,不分胜负,依我看,他也不比,嗯,不比吕布差了。不过若是步战,我当能压他一头。”
众将悚然,吕布当世无敌的名头太响亮了,若别人说不次吕布,可能大家还不相信,可是这里都是曹操嫡系,知道许褚武力非凡,且当年曹操与吕布争雄,许褚是见过吕布的,说出这番话,必然是真的。
曹操起了心思,叹道:“原来世间竟有如此猛将,可是却不知道他的姓名。”
许褚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对方本来是要告诉他名字的,结果被他一刀劈回去了,打了半天,连名字都没问出来。
等确定许褚三人都无恙,曹操方才放下心,对曹纯问出心中憋了很久的疑惑。
“子和,昨日你军扎营,离此地尚有近百里,今日就算快马加鞭,也断然到不了此处,你是怎么来此的。”
其实他早想问了,然而大敌当前,他必须保持镇静,装作一切尽在掌握。
曹纯笑道:“实则并非我的主意,而是有人送信于我。”
“送信?”
众人不解,虎卫营、虎豹骑,都是曹操中军,曹操不在,谁的书信能调动虎豹骑?
曹纯从铠甲中掏出一封信,呈给曹操,曹操接过,一看就哈哈大笑。
“原来竟是小无的手笔!”
“北府将军?”
众人诧异,曹纯解释道:“北府幕僚发现吕梁山可能有逆贼,第一时间写信,让人送到了我营中。据那人说,北府中有鸟名叫信鸽,可一日一夜行近千里,信鸽可在大城之间通讯,小无先从北府送到冀州,然后由快马送到我营中,我率军连夜启程,这才能及时赶上!”
众人这才明白来龙去脉。
荀攸道:“北府幕僚,当是那诸葛孔明了,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这次又立了功绩。这正是主公需要之人!”
对这个诸葛亮,曹操早就起了爱才之心,听荀攸一说,便道:“公达,此番回去,这个人才……”
他想了想,又摇头道:“算了,小无的人就是小无的人,谁都不许要。”
荀攸心中凛然,自知失言,自此不会再说从北府抢人之事。
而贾诩却对北府将军的能量又有了新的认识。
能把信送到虎豹骑,这种本事,他是能理解的,但能让曹纯相信一个奴仆送的书信,这种能力,他却不解。
曹纯只有三十余岁,在诸夏侯曹中名声不显,却是极其注重军纪的人,不然也不可能让他带领虎豹骑这样的精锐。
北岸击杀董袭,曹纯领军一句废话都没说,直接应战,由此可见其性格。
然而事涉北府将军,他竟二话不说就相信了,拔营前来。
袁涣和杜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二人对视,心中有所猜测。
只有曹操能指挥的虎豹骑,竟然听了曹无的话,这对他们来说,象征意义极大。
对并州刺史梁习如此怀疑的曹操,竟然没有任何因此事猜忌曹无的表现,这兄弟之间的感情,以及曹无对曹军早期将领的影响力,远超他们的想象。
曹操对此却习以为常,他更关心的是曹纯所说的信鸽。
这东西他曾听曹无说过,可是因为饲养极难,当时还没成功,现在看来,已经能用了。
“公达,记一下。”
荀攸连忙俯身。
“信鸽此物,总是能要些的,让人到北府学习饲养之术,日后大规模使用,有益三军!”
几个军师频频点头,各自惭愧,竟然因为猜测主上的想法,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众人说话间,北方又有烟尘,荀攸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曹操,见他没笑,才放下心。
有两千虎豹骑,足以横行,他们就等着烟尘临近,结果竟是并州刺史梁习带兵来援。
梁习满头大汗,见丞相无碍,才开心道:“梁习救驾来迟,请丞相赎罪!”
曹操绝口不提刚才宁愿绕远也不去投奔梁习的事,走过去像扶起曹纯一样将他扶起道:“不碍事,不碍事,梁公赤胆忠心,孤心甚慰。”
先后有匈奴兵、羌兵在他的境内扰乱,他难辞其咎,但曹操并不以此怪罪他,反而说是胡人不讲规矩。
两人交谈几句,梁习见曹操真的没有怪罪,才把心放下。
曹操让梁习解甲休息,他也席地坐在河边,众将围坐,说起刚才凶险,都在奇怪后来那员敌将到底是谁。
说了一会儿,曹纯一拍脑门,从怀中取出另一封书信道:“主公,这还有封信,是小无给您的。”
“给孤的?”
曹操接过,这已是几日来第二次收到曹无传信。
上一次在并州离石城,曹无只是简单介绍了许都城中发生的事情,曹操就很开心,认为曹无有了要出山的打算。
这一次,却让曹操表情诧异,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把信件放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于是叹道:“河内司马阴养死士造反了。”
“什么?”
河内司马是大族,司马八达的爷爷还当过颍川太守,威望很高,他们怎么会造反。
曹操也是不敢相信,当时曹无要动司马懿,他还以曹丕与司马懿交好的名义,没有动手,当时他还对司马懿感官不错。
没想到不多久司马懿的父亲司马防就真的造反了。
他最恨的就是反复之人。
曹纯点头道:“北府那仆役说,司马防借担任京兆尹的机会,豢养了三千羌骑死士,此事有人证中郎将马岱,不会有错。我也是因此才信了他,赶往此地。”
“羌人,那岂不是刚才袭击咱们的人?”
许褚跳了起来。
“恐怕是了。”
荀攸和众军师对视,大家同时想到,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
荀攸试探着问道:“那主公,此事如何处理?”
曹操一声冷笑:“判我者,夷族!”
于是,送走了并州刺史梁习后,虎豹骑稍作休息,直奔河内温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