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6月4日周三
罗家坡村
一辆金杯面包车在村道上驶过,车上只有司机一人,他是县城里开五金店的刘光农,村里人都认识他,他这次来村里是为了给瞿老三的小卖部换铝合金大门,活干完后他悠闲地开着车正要返回县城。
突然间,在村道旁的灌木堆里窜出一个小女孩,她直接挡在道路中央拦住了正在行驶的金杯车。
刘光农大吃一惊猛踩刹车,金杯车发出一声悲鸣停在当场,差一点就撞到那个拦路的小女孩。
刘光农认识这小女孩,她是孙守平的闺女,叫孙盼。刘光农忍住怒气说道:“孙盼!你不要命了!”
谁知孙盼直接绕到驾驶座外侧,跪地大哭道:“刘叔,救救我奶奶,我奶奶快不行了,求求您拉她去医院吧。”
原来是孙守平他娘病重了。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刘光农叹了口气道:“你奶奶人呢?”
孙盼抹泪道:“在那边……”说着伸手一指。
刘光农望了过去,果然老太太正靠着一棵树坐在距离村道十来米的地上,老人面黄肌瘦双眼空洞,看上去几乎已经像一个死人。
刘光农跳下车走过去将老人背起,一边往车的方向走一边问道:“你一个人把你奶扛过来等车的?”
孙盼哽咽道:“是。”
刘光农把老人放在后座上,让孙盼照看好,就发动了汽车。
到了县城医院,刘光农问道:“孙盼,你有钱吗?看病可是要花钱的!”
孙盼摇了摇头。
刘光农道:“刘叔只能帮你到这了,你奶的病几万几十万都是它,刘叔做的可是小本买卖,一年下来也就万把块钱。”
孙盼道:“刘叔,您能把我奶奶送过来我就给您磕头了,可不敢再麻烦您。我奶奶我自己带进去看医生,您赶快走吧!”
一个6岁的小女孩能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刘光农一愣,他反复确认了几次,尽管不那么心安理得,但还是不得不抛下孙盼祖孙离开。
孙盼背起奶奶走进医院,她见到穿白大褂的就哭喊着:“救救我奶奶!求求您救救我奶奶!”
医院里人流如织,众人见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背着一个老人前来看病,纷纷心生怜悯,几个路人赶过来七手八脚找来担架床将老人放在上面。
此时也终于有一个肯过问的医生走了过来问道:“小朋友,你奶奶得的是什么病你知道吗?”
孙盼拿出奶奶几年前的病例本说道:“我奶奶一直有这种病,后来因为家里穷,就不敢来医院。”
医生一看,上面写着“支气管腺体恶性肿瘤早期”,再一看时间,竟然是1996年的。老人得了肺癌,本来可以救治,可竟然在七年时间里因为穷就不来医院?
医生皱眉道:“先送急诊科。”
护士将奶奶推走后,孙盼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再次跪在地上对那医生道:“医生伯伯!求求您救救我奶奶。我今天没钱,我长大了会努力挣钱,我以后挣的钱全都给您!”
许多心软的妇人都被这一幕触得频频落泪。医生将孙盼拉起来无奈道:“孩子,不是我不想救,你奶奶得的是肺癌呀,在过去的七年里耽误了很多就医机会,如今很大概率会演化成晚期。”
孙盼闻听此言放声大哭。
医生道:“我们还是先等检查结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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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7月8日周二
罗家坡村
奶奶最终还是走了。就在孙盼将她送来医院之后的一个月后。
当天医生就通知了孙盼奶奶的检查结果,奶奶的肺癌已经到了晚期,癌细胞早已扩散到全身,她每一分钟都在承受每一寸皮肤病变的痛苦。
那个接待她们的好心医生为孙盼垫付了检查费和挂号费,他见孙盼太过可怜,就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绝望的小女孩背着奶奶走出医院,她没有再找车,也没有再哭。她背着奶奶走在回村里的路上。一步。一步。从中午走到了晚上,又从晚上走到了凌晨。
到家之后她尽量将奶奶照顾得无微不至,她每天天还未亮就起床做饭,分别照顾奶奶和父亲吃完之后便出门乞讨和拾荒,那几个看她可怜的婶子偶尔会让她做几件跑腿的小差事,回报便是几毛或几块的零钱。
到了中午,孙盼会准时回家做午饭,照顾父亲和奶奶吃完后她又会出门努力去赚能赚到的任何钱。
只有晚饭她会很晚才回来做,因为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馆子都会有客人在很晚才散席,他们每每会留下一地的瓶瓶罐罐,那些都是她的宝贝,哪怕是装白酒的纸盒她也不会放过。
奶奶这天在床上咽气了。她独自背着奶奶走到山岗上选了一块平坦的地,用家里那锈迹斑斑的锄头挖了极其简陋的墓穴将奶奶安葬了。
她认识的字很有限,于是只能请平时爱看书的徐婶在一块木牌上写了碑文,将木牌插在了坟前。
在奶奶去世的第二天中午,孙盼刚回到家里想给父亲做饭,却发现院子里站着两个男人,那两人她都认识,一个是开小卖部的瞿老三,另一个是父亲原来的赌友黄解放。一年前当街打她的正是那个瞿老三带的头。
瞿老三一见孙盼走进院子便马上咧嘴露出了满口的黑牙笑道:“呦呦!我们小乞儿终于回来啦!”
正在掏耳朵的黄解放也笑道:“瞧瞧!这小模样,真是越出落越水灵啊。天天要饭还能这么水灵,这要是养在深闺……”说到这里他吞了吞口水。
孙盼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这时,堂屋中走出一个光头男人,他手里还拎着一个人,那人被他薅住衣领,双腿曳地被一步步拖拽出来。
这个光头男人孙盼也认识,正是本村的恶霸王麻子,而他拖拽的人正是她的父亲孙守平。
“你放开我爸爸!他都残疾了,你有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吗?”孙盼怒道。
王麻子笑着松开了手,孙守平痛苦地倒在了廊檐下方的台阶上,王麻子笑道:“好!你们看,我听小丁跟我说,很多客人就喜欢这种辣的!尤其是这种又嫩又辣的。好多大城市的老板专门好这口,都是肯花大价钱的!”
孙守平顿时听懂了王麻子的意思,在地上作揖哀求道:“王哥!王哥!我懂了,这幺儿你要你尽管拿走!只要我俩的账平掉就好了嘛!”
王麻子和两个马仔顿时哈哈大笑,王麻子对孙盼说道:“你看你看,这是你爹把你卖给我的,你现在可是我的合法所得。”说罢就走下台阶想要来抓孙盼。
孙盼虽然年纪小,可那些“又嫩又辣”,“大城市的老板”,“好这口”等她也能听出来绝不是好话,父亲今天竟然直接把自己送给了这大流氓来顶他的赌债。在奶奶走后,孙盼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更绝望的事情找上自己了,可今天老天却还是给她狠狠地上了一课。
孙盼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那个她从出生起就没有照顾自己一天,反而要靠自己来照顾的男人。
“来嘛幺儿,三叔带你去个好地方。”瞿老三淫笑着走向孙盼。
孙盼转身就跑,可她瘦弱幼小,怎么跑得过一个壮汉?还未跑出院门就被瞿老三撵上,两只打手死死钳住了她的两条手臂将她凌空提起。
孙盼在半空中嘶吼挣扎,但全然无济于事,她被瞿老三拎了回来放在王麻子面前。
只见王麻子拿出一张上面写满了字的纸,并且掏出一盒印泥说道:“来,你们父女俩都按个手印,以后你家小盼就是我的人了。”
孙守平唯唯诺诺,忙不迭伸出食指在印泥上蘸了一下然后按在了那张纸上。
瞿老三抓住孙盼的小手想要蘸向印泥,可是他却突然发觉孙盼的身躯僵硬,一点都不想一个孩子的血肉之躯,反而像是自己擎着一个小铁人,被自己握住伸向印泥的那只小手再难寸进。
瞿老三惊讶地看了看孙盼,令场中所有人都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孙盼原本那水灵灵的两只眸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道刺眼的蓝色光芒。四个男人只听她口中说了四个字:
我恨你们。
这一天,在这所坐落在贵州农村的破败院落中,一道死气冲天而起。这道死气至阴致寒,被这股气息碰触到的所有活物便立即被抽干生命当场死亡。
方圆三百米内的邻居全被这股死气波及,纷纷变成了死相可怖的木乃伊,牲畜家禽、鱼虫花草以及农人们院中种植的农作物等皆全部枯槁死亡,在此范围内无一幸存。
村民们听到了动静纷纷聚拢到这片焦土周围,有人说是被雷劈了,有人说是地底下出了长虫精,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直到有胆子大的走进焦土里的房屋中,发现了变成干尸的死猪、死狗、死鸡、死鹅,还有死状和动物们一样可怖的死人。
这一下炸开了锅,围观的村民一哄而散,纷纷回家收拾细软准备举家逃难。村长立即报了警,县里派出所听说出了大事,不敢怠慢马上派出大量警力火速前来。
罗家坡村的西南角有座山叫望山,是整个罗家坡地界最高的山。此时在这座荒山的山顶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红衣白须身材魁梧,面容看上去却恰似三四十岁的壮年。另一个看上去更是只有二十出头,一头长发面白如玉,身穿一身休闲西装甚是洒脱帅气。
“和你计划的一样。”西装男子说道。
“这里的烂摊子我会处理,孩子你带走吧。”红衣白须人说道。
西装男子道:“北京那个被峨眉捷足先登本来不足为虑,可孟川川那个蠢婆娘上演了一波教科书级别的打草惊蛇,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红衣白须人道:“你真以为她是失手?”
西装男子道:“如果她是故意的,那你后面的计划就必须将她也计算在内。”
红衣白须人道:“北京那个的事你别管了,先培养这一个要紧,别耽误了他们十六岁上的计划。”
西装男子道:“放心,贵阳的落脚处我已经找好了,我会潜心培养她十年。十年后北京见。”
“嗯,很好。”红衣白须人点头称赞道。
随后两人各化作一道白光至此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