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跟你谈谈吗?”花纹绕过人群后拽着土建的衣角问道,后者诧异着寻找,看到身边一个孩子正拽着自己的衣角,他皱眉问道:“你在跟我讲话吗?”
花纹点头,指了指房子边的巷口又说:“我去那里等你!”
土建挠着头发有些不可置信,他本来因为这事思绪就很乱,可以说是焦头烂额,哪有时间跟小孩子扯淡呢?可想归想,他还是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巷口处,掏出香烟点燃后俯视对方,问道:
“你是附近村庄的孩子吧?你家父母没告诉你这里很危险吗?”
花纹感受到了对方的歧视和不屑,他攥紧了拳头,然后又慢慢松开,倚着墙斜着眼道回道:“你说的危险是因为施工机械,还是别的?”
“当然是施工机械!”土建吐出一口烟雾转身想离开,他不想跟一个孩子浪费时间,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施工区域!”
花纹脸色铁青,稚嫩的脸庞显得很老成,他对着土建的后背冷声问道:“人命在你们眼里是什么?”
“小孩子不知道情况话也不能乱说!我们是g字头企业,有大企业的制度和文化!”土建转身脱口而出,发觉自己情绪有些异常,怎么会无缘故和一个毛头小子说这些:
“听说的和见到的是两码事,你老师没教你道听途说的意思吗?赶紧回家吧,别在这呆着!”
“这里原来是我家!”花纹不想听他讲大道理,又说道:“想解决这件事儿,必须得让一些人离开!”
“比如现在的你!”土建指着花纹,又摆摆手:“屎孩子,别跟家里乱说!嗯,你也说不清楚!”
“嘴硬!死硬死硬的!”花纹不想再跟外人废话了:“这世上总有人会离去,不是现在就是将来,我也没必要在这时扯上业障!”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土建抬脚就走,听着背后的嘀咕声又转身,正好看到花纹摇头走开的身影,他吐掉烟头:
“奇怪!”
“自作孽不可活!”花纹从巷子另一头走出,留下土建在原地莫名其妙,后者摇摇头,走向人群后又忍不住看巷口。
老河道上方的云层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厚,开始缓慢向四周蔓延,花纹擦着额头的汗珠,在村子的一角转圈。
呈呈从旧房子里出来,怀里抱着以前的课本,她看到花纹在他爷爷的屋角踩着什么,感觉奇怪:
“喂!小神童!”
“…”花纹听到声音,抬起脚就跑。
“说话呀,怎么见到我就跑?”呈呈快步追上花纹,扯住他的短袖,后者打掉她的手不耐烦:“快走,以后别来这里!”
“为什么?上次在去河边摘菜时,不是还看到你哭鼻子吗?怎么现在就变得老气秋横的?”呈呈瞅着花纹的脸,又捏着他的脸说道:
“装大人只会让你看上去可爱,一点也不成熟!”
“放手!”花纹再次打掉她的手,烦闷:“这里会死人的!”
“小小年纪,不要老是把死字挂嘴边,不吉利!”呈呈嘟囔,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事:“哈哈哈…现在大家都住楼房了,没法上房揭瓦了吧?”
“你知道村里最暖和的地方吗?”
“知道,墓地附近!”
“嗯,以后有危险就去那!”
“谁想去那哇!吃多了撑的?”
“属鸡、狗、龙...且午夜出生的人必须离开这里!”
“神神叨叨的!不过我就是属龙的,不是好好的?”
“唉,下雨了!”
“没下呀!欸?还真下雨了!”
黑云以泉眼为中心,在河道的空域蔓延,粘稠的像缓缓流淌的黑水,附近居民的心里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致使每晚睡觉时都感觉床前有个模糊怪异的影子,等仔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花镇海已经起床了了好几回,他总感觉空气凝固住了一样,呼吸变得沉闷,花母以为他工作压力大,给他揉肩膀:“别多想,很也有可能是连续的阴雨,加上天气潮湿,让你胸口的旧枪伤作怪!”
“这次不太像!总感觉心神不宁的!”花镇海感受指尖的温柔,心情平静了一些:“小蚊最近没乱跑吧?”
“咱儿子呀!”花母提及儿子时就很高兴,恨不得每时每刻看在眼前:“每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就吃饭时能见到!”
“哼!这小子鬼精鬼精的,小大人一样!这么点个头竟然还有自己的想法!唉,只要不惹事不用去管他!”
“好点了么?”
“嗯,早点睡吧!”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胜南村其他的村民们,狗剩和土猪发烧变得严重,出现了昏厥呕吐,已经被他们父母送到区医院急诊室,一个小时后还是没降温,接诊医生再次摸着他们的后背说,建议转到市医院急诊,如果再拖延下去就会进icu,到时就算出来也麻烦。
具体怎么个麻烦医生说的含蓄,土猪他爹听的也含蓄,乐观的以为就是单纯的发烧,降温就行了。
深夜,花纹在床上盘坐,他的左手拇指尖在无名指和小拇指关节上跳动,同时右手掐着八卦卦爻手决,嘴里喃喃自语。
最后,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睑轻颤。
月光下的古河道水面,像是有了自主呼吸一样,每次上升都会有暗红色血水从泉眼里翻腾而出,下降时原先的泉眼又形成很多个小漩涡。
水面每起伏一次,腥臭味就变得更浓一些,偶尔还会有不知道从哪传出的沉闷喘息声,像是一面破鼓捶在众人心口,说不出的难受。
昨天,老河道的水质、气体的标本检测报告有了定论,基本可以排除掉水质的污染,和空气中含病毒传播的可能性。
项目部临时会议室里每日的碰头会,氛围也越来越凝重,就像一开始,他们和地质勘测队伍互相争论的那样,还不如不知道结果,现在好看了,连个跟自己扯淡的理由都没有了。
市政那边发现,此次突发事件远比预计的要悲观,而且是悲观很多。
北岸(胜南村)施工人员,又有好几个青壮年被安置在临时急诊室,他们脸色乌青,心悸、晕厥,仅凭生存意识吊着一口气。
后面的会议内容已经不再是封锁消息和各分组卡口的情况汇总,而是相互监督和劝解。
事情发展到现在,连做心理安抚工作的医生,都不相信自己扯的谎。
被围在老村庄里的人们,每天伸着脑袋观望情况的发展,或许驻村的领导们哪怕露出一个笑脸,他们就会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就算爬回去都行。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逃离这里成了心愿,回到温暖的家成了奢望,更不要说什么该死的自由。
花纹大概测算出了“困”字卦和卦爻演变过程,但他还是解不出两泽相交而无水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强忍着后背胎记引起的阵阵炙痛,干脆把浴缸放满清水,又从冰箱里取出冰块加入水中,整个人躺在了水底,他能感受到胜南村公墓的地面正在轻颤,阵眼在松动,而他毫无办法...
公墓里,三位老人的墓冢周围飘出了一缕缕青烟,它们上升后凝聚,在墓碑上方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八卦图,并缓慢旋转...
“如果这阵眼崩坏,到时候就不是村民们每天盼望着的,祖坟上真的冒烟那么简单了!
按照推算,困字大阵的阵眼一旦崩坏,这一方天地将会寸草不生,那些被打上死亡印记的人们无论逃到哪里,都会死状极其凄惨,三位爷爷的死恐怕跟这事有直接关系。”
实在憋的受不了了,他才从浴缸里探出脑袋急促呼吸几口气,然后再次沉了下去,浴缸里的水温也在慢慢升高,花纹被烫到受不了才着急忙慌从浴缸里蹦起,浑身通红冒着热气。
狗剩和土猪两人在市医院急诊室里打着点滴,但药液体进入体内又很快挥发,整个急诊室里都是抗生素的浓重味道。